听到声音,那妇人转过头来,小年氏一见,顿时大吃一惊。
这就是那个曾经貌美如花、才情出众的年侧福晋吗?!
虽然她们以前并不亲厚,但毕竟是同一个家族的成员,总是见过面的,那时的年氏春华正茂,看上去就像是九天仙女下凡尘,跟自己这只能称之为“清秀”的面容有着天壤之别·当时还曾经令她颇为羡慕。但现在眼前的这人,却是一脸的苍白,干瘪下去·下巴愈发地尖突出来,眼窝深陷。两边的鬓发已经发白,满头黑发中也掺杂了不少银丝,眼神深幽黑暗,根本看不清她的心思,又或者······她其实根本就已经没有任何心思?
小年氏难以遏制自己的猜测,蓦然发觉年氏的眼神正直愣愣凝结在自己身上,不由心中一凛·急忙垂下了头·规规矩矩走上前去,躬身说道:“婢妾见过侧福晋·侧福晋吉祥。”
“侧福晋?”年氏的声音空洞而虚茫,还带着几分讥嘲·道,“你说谁呢?有我这样落魄的侧福晋么?吉祥?你哪只眼睛看到我吉祥了?”
小年氏只觉得冷汗从额头汩汩渗出来,却是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得沉默不言。
年氏似乎也没有让她回答的意思,说完这番话后,渀佛很是疲累一般,闭上眼睛休息了会儿,这才又继续说道:“罢了,我如今这副样子,你却还是肯来见一见我,实在是很难得了······坐吧。”
小年氏不敢搭话,又行了个礼,这才站起身来,在旁边的绣墩上歪了半边身子坐下。
年氏睁开眼来,瞧了她一眼,微微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算是笑容的表情,淡然说道:“不必这么拘束。论血缘,咱们也算是亲戚,论身份……我现在不过是个囚徒,还是永远不可能得到释放的那种,就是一个丫鬟都比我有体面,你又有什么好怕的?”
小年氏听得心中一跳,忍不住斜睨了一眼一旁站着的那丫鬟,却见那丫鬟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着,渀佛老僧入定了一般,连一点儿表情都没有。
小年氏心中惴惴,只得扯出一抹笑容,说道:“侧福晋说笑了。您毕竟是王爷承认的侧福晋,是婢妾的主子,婢妾自然应当保持着敬畏的心态
年氏又看了看她,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看了看那丫鬟道:“我与妹妹有话要说,你先下去吧。”
小年氏早已认定那丫鬟是专门被派来监视年氏的人,想必年氏是指挥不动的,却没想到那丫鬟躬身行了个礼,应了声“是”,便竟然真的走了出去,还顺手带上了房门。
小年氏有些愕然地看着,这屋里就剩下了她们两人。年氏看了看她的表情,不由笑道:“你也不必太过惊讶。毕竟我在这儿不过是个废人,连院子都走不出去的废人,又有什么好在意的?”
说完了这话,她便挣扎着要做起来。
小年氏见她行动相当吃力,不由心中一软,急忙走上前去帮忙,让她靠坐在炕头的软枕之上。
让年氏坐好,她刚要离开,却不防被年氏一把拉住了手,说道:“自家姐妹,没的弄得那么见外,你就坐这儿吧。”
小年氏不由有些为难,有心坐远一点儿,却又怕太过直接的拒绝惹怒了年氏,只得强压下心中的忐忑,小心翼翼在年氏手边坐了下来。
年氏看了看她,自嘲地一笑,道:“妹妹不必紧张,我也没别的意思。如今落到这种田地,我早已死了心,也断不会拉着别人来跟我一起倒霉。今儿个请你过来,实在是有不得已的苦衷,并没有任何恶意
她这话一说,小年氏反倒有些不好意思起来,急忙说道:“侧福晋这是说的什么话?婢妾不过是怕耽误了您的休息罢了,并没有别的意思。”
年氏看了她一眼,不置可否,便话题一转,说道:“今儿个冒昧请你过来,其实只是因着我一个做母亲的私心。你也知道,我一生后嗣艰难,虽然几度有孕,最后却只是存活下来一个病弱的小格格。如今我离开王府经年,却不知我那孩子现在怎么样了?”
这倒是个没什么难度的话题,小年氏看了看她,琢磨了一下,便斟酌着说道:“侧福晋不必担心,小格格目前是极好的,一直跟在嫡福晋身边,也有专门的女大夫随身伺候着,倒是比其他的阿哥和格格们更加得宠的。婢妾前日才曾见过她,她的面色红润,据说已经有二十多天不曾生病了,体重、身高都增加了不少。”
年氏眼中闪过一丝阴霾,点了点头,宽慰地说道:“如此这般,我也就放心了。嫡福晋既然要做出一副贤妻的样子来给大家看,自然不会在小格格身上做什么文章,只有小格格好好儿的,才能衬托出她这位嫡母的贤良淑德来不是?”
听得出她的话语中深深的恨意,小年氏心中有些不安,却又有些放心。雍亲王府里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年氏落得如此田地,就是因为跟嫡福晋晴鸢之间争宠失败的缘故,她这么说晴鸢,虽然难听,却也是理所当然,反倒是如果年氏说起了晴鸢的好话,那小年氏就要担心了,她是不是有什么别的图谋,所以才说这种话来消弭自己的戒心。
年氏看了看她局促的样子,“噗嗤”一声笑了,叹了口气道:“罢了,我不说了,你还要在她手下讨生活,我明白的。只是你要小心了,她那人看上去温文淑雅,万事不管的淡然性子,实际上却是城府极深,稍一不小心就会掉进她的陷阱里,永世不得翻身!”
说着说着,便又再次咬牙切齿起来。
小年氏愈发地不敢搭话了。
年氏发了一会儿脾气,似乎又有些累了,不得不停下口来,大口大口喘着气。小年氏见了,便趁机说道:“侧福晋,婢妾看您身子不是很好,说了这半会儿的话也该累了吧?婢妾就不多打扰您了,先行告辞,以后若有机会,再来看您。”
虽然到目前为止,年氏似乎都没什么特别的样子,但小年氏可不相信她特意把自己找来就是为了在自己面前吐这番苦水的。她不想知道也不想参与任何年氏与晴鸢之间的斗法,所以最好就是趁着年氏还什么都没说的时候赶紧走人,把一切可能都堵在未发生时。
年氏的眼神变换了一下,又是一把拉住了小年氏,喘息着说道:“妹妹又何必那么急着走呢?我还有话没说完呢!难道你就那么急着要摆脱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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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四章年氏的心愿
听了这话,小年氏却是不好再说要走了。
她只得讪讪地收回了要走的架势,尴尬地说道:“这……侧福晋误会了,婢妾只是怕耽搁了您的休息,影响了您的身子······”
年氏也不管她,幽幽叹息了一声,说道:“方才我也说了,我早已死了心,再没有哪个心神和精力去跟晴鸢相争了。但我除了是王爷的侧福晋之外,还是小格格的亲生母亲!如今我被关在此处,远离自己的孩子,虽然知道她过得还好,这心里却总是不踏实。毕竟她现在落在晴鸢手里,以晴鸢的手段,就算暗地里做了些什么别人也不大可能会发现,小格格还那么小,还不懂得如何保护自己,你教我如何才能放心?!”
小年氏不禁微微皱起了眉头。
她虽然进入王府的时间还不算长,可也是有脑子、有眼睛的,自然看得出来晴鸢其实对所有的孩子们都还不错。虽然对自己的亲生孩子确实有些偏宠,但那也是人之常,除了圣人,怕是没人能做的到对待妾室的孩子也跟自己的孩子一般轻重吧?但除此之外,她不得不说句公道话,晴鸢确实做得任何人都说不出什么错处来的!别的不说,单说李氏的一双儿女,喜姐儿和安哥儿,如今过得不也一样有滋有味、幸福美满么?就是年氏的小女儿,晴鸢鉴于她的身体偏弱,还特意请了一个医女专门跟在那小格格身边照顾,换了别家的主母谁会有这个心思去做这种事情?
年氏早已经被嫉妒扭曲了心智,连这么浅显的事情都看不出来,也难怪会败在晴鸢手里了!
年氏看了看她,又是幽幽一叹,道:“你可是不信我所说的?也难怪,晴鸢素来是个善于做戏隐藏自身的人,她刻意装出来那副样子,没吃过亏的人是不知道厉害的,如今你的身份地位都还不值得她记挂自然不必针对着你,你也自然体会不到我话中的真意。不过不论如何,防人之心不可无,你就算不信我说的,多多提防晴鸢那个女人也终归不会有什么错处。”
小年氏心中一震,倒是被她说得有几分心动了。确实,多多防备一些对自己也并没有什么坏处不是么?
年氏仔细观察着她的表情,见状不由暗自得意一笑,缓和了口气说道:“好了,说了这么多想必以你的聪明,也该猜到我请你来究竟是为什么了!没错,我就是想请你代我多多看顾一下我的小格格!”
小年氏听她终于把要求说了出来,不由一惊,脱口而出道:“这怎么可以?侧福晋,婢妾身份低微,又哪里有那个资格去照顾小格格?!”
年氏却像是早有定见,胸有成竹地说道:“为何不可?你我乃是血缘姐妹,便跟小格格也有血缘关系。如今我因‘病,在这里‘休养,,你身为小格格的血缘长辈多多照顾她也是理所当然的,谁还能说出个‘不,字来?何况晴鸢想要做她的贤良福晋,必定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多加刁难以免坏了她的名声,想来这件事情应当是没什么问题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