旁边桌子上还放着本来打算看的书,不过,安宁儿觉得,这样的好天气,配上这样的好环境,不拿来睡觉那简直就是浪费。浪费是可耻的,安宁儿一向觉得自己不是一个可耻的人,不会去做可耻的事。所以,看着天上那耀的让人无法睁眼的太阳,安宁儿决定,睡觉。
书嘛,随时可以看,但是,这样的氛围,这样的心境,却不是随时会有的。她,安宁儿,在环境允许的时候,向来不会委屈自己。
人生嘛,能享受的时候,就得享受,这才是人生该有的态度。
此时,隔壁的小楼,冷家大少爷的书房里。
“安相?”坐在大大的圆木书桌后面的男人,终于抬头看了书桌前的冷十一眼,薄唇轻启,吐出两个字,声音低沉性感。
冷峻的五官,幽深冷冽的眼神,麦色的肌肤,浑身冰冷的气势,是一个危险的男人,也是一个充满魅力的男人。难怪能够让国都的那些女人们前仆后继,就算是只能成为小妾,也挤的头破血流。冷家大少爷,确实有这个资本。
“是,今天早上,大少奶奶给小小少爷取了名字,说叫安相。”冷十顶着从男人身上传来的不断增加的压力,将自己刚刚报告的内容又再次简洁的说了一遍。
冷十真正的主人,本就是冷家大少爷,而不是安宁儿,她被派到安宁儿身边,也是兼职着监视的职责的。当然,也不是事事都要跟冷家大少爷报告,只是,冷十觉得,今天早上的事情,实在是太重要了,必须报告给自己的主人知道。所以,半小时前,冷十才会来到小楼,将今天早上发生的事跟冷家大少爷说了一遍。
看,果然是很重要的事情吧?没看到自家大少爷在听到之后,都抬起头看了自己一眼吗?要知道,平时冷十在跟自家大少爷作报告时,自家大少爷向来都是一直看着书或是文件的,从不抬头,更不会将眼神看向自己。
所以,当刚刚自家大少爷终于从文件中抬起头并看了自己一眼时,冷十就知道,今天早上,自家大少奶奶做的事情,果然是非常重大的,是必须报告的。
虽然,此时的要顶住的压力,比平时更甚,但是,冷十无视额上开始冒出的细汗,咬牙坚持着。
跟着自家大少爷身边,像这种压力,是时常可以感受到的,习惯就好了。所以,对此,冷十是十分淡定的。
男人的手敲了敲桌面,幽深的眼底有着别人无法探寻的思绪。
骨节分明,修长有力,指尖圆润,是一双完美的手。从这双手,就可以想象的到,它的主人是怎样一个充满力量、充满魅力之人。
“恩,我知道了。”说完,男人就将注意力转回了文件上。
额,就这样?大少爷这是同意了大少奶奶的做法了吗?
冷十看着已经开始批阅文件的自家大少爷,有点惊疑不定。这么严重的事情,大少爷竟然就这么一个反应,这么快就,这么快就……
冷十觉得自己的脑子已经有点不够用了,不过,很快却也释然了。既然是主人的决定,那自己只要遵从就可以了。
想到这里,冷十就打算告退了。突然,低头时看到自己手里拿着东西,心又开始紧绷了起来。
希望,这一关,不会太难过。冷十在心里给自己打气。
张了张嘴,结果什么话也没有说出来。几个深呼吸,然后,冷十决定豁出去了。
“大少爷,冷十还有一件事要报告。”
“说。”冷家大少爷依然看着面前的文件,头也没抬。
“是这样的,”冷十给自己加了把劲,接着说,“今天早饭过后,大少奶奶交给了冷十几幅字画,嘱咐冷十拿去寄卖。”
冷十向前几步,将手里拿着的东西递出去,说道:“就是这些。”
冷家大少爷第二度抬起头,看着递在自己面前的几卷画卷。
卖字画,那就是卖嫁妆。难道,那个女人已经穷到这个地步了吗?
女人的嫁妆,虽然没法跟家族、姓氏这样的存在相比较,但是,那也是非常重要的,是代表着这个女人在夫家的脸面,甚至是地位的东西。所以,一般人,如非到了逼不得已的时候,是不会去动自己的嫁妆的。
而冷十也正是明白这个道理,所以,此刻的心情才会那么的紧张不安。她没有想到,自家大少奶奶竟然真的要卖这些东西,今天早上,当安宁儿将这些放到她的手上时,她都激动的无法说话了。
经过这些时日的观察,冷十觉得自家大少奶奶肯定不可能是古学研究者,她自己肯定不可能完成得了古学作品,所以,冷十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大少奶奶的嫁妆。
很显然,面前的这个男人,也有跟冷十一样的想法。
不过,可惜的是,不管是天天相处的冷十,还是从未见过面的冷家大少爷,他们都不了解现在的安宁儿,一个从另一时空穿越而来的灵魂。
冷家大少爷接过冷十手里的东西,放在桌上,接着,拿起其中一幅打开,平铺在桌面上。然后,顿住。
冷十感觉到异样,也伸长脖子,瞄向桌面上打开的画卷。
然后,整个人都冻住了。
那是一片梅花,更确切的说,是一片花的海洋。火红的,雪白的,墨绿的,一整片一整片,开的绚烂,开到极致,一股股掩映不住地生机扑面而来,带着阵阵的花香。
生命的力量,自由的灵魂。
这是这幅画给人的第一眼感觉。
但是,只要接着看第二眼,你就会完全推翻刚刚的结论。
那是一片地狱,那是一片从无间深渊里逃脱出来的花,正极欲挣脱后面黑暗的束缚,垂死挣扎,想要逃出纸面,获得外面的自由,那是生命最后的怒放,黑暗即将覆盖一切。
只是这样看着,就让人感觉到一股无法言说的绝望,恨不得立刻死去的绝望,又或者,死或者活,都已经不重要,自己的世界就在自己的面前完全坍塌了,是那么的无力,就连哭泣,都变的多余。
又像是一片本就属于黑暗的花,露出狰狞的面貌,想要看看纸外面的世界有什么不一样,,呼吸一下外面的空气有什么不同,然后,毁灭,看着外面世界变成断壁残垣,血流成河,笑得猖狂。
看着这样的画面,人会从心底产生恐惧,就像末日来临了般,人力变的那么渺小,而惶恐不可自抑。
想要马上将它卷起来,绑好,好像只要这样做,末日就不会来临,自己就不会被毁灭一样。但是,却又不敢将它毁去,甚至不敢有这样的念头。那样毁天灭地的威压,那样君临天下的气势,那样覆盖一切的黑暗,没有人敢兴起这样的念头。
冷十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中还是悸怕不已,连呼吸都变的沉重。
冷十觉得自己刚刚就像去地狱游走了一遍,没有死,但是,却比死难受的不止百倍,千倍。她宁愿自己在一开始就死了,因为,那实在是太痛苦了,也许,就没有人能在那样的环境中,还能保持理智,不会被逼疯。
冷十发誓,她绝对不要再看这副画第二遍,绝对不要。只一次,就能让人刻骨的记忆到永远了。那是比被逐出家族,被剥夺姓氏,被废掉武功,失去所有,还要狠的报复,没有之一。
冷十很没形象的环视书房一遍,确定自己现在是在自家大少爷的书房,一切都很安全,一切都没有发生。然后,很颓废的深深的呼了一口气。
真好!
那绝对是劫后余生之人才会发出的感慨。
而此时,冷十才后知后觉的发现,刚刚那幅画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自家大少爷收起来了,此时正被绑的好好的放在桌子上。如果不打开,它就跟普通的画卷没有两样,完全无法想象,打开后,它所带来的杀伤力。
冷十看着站在窗前的大少爷,完全无法想象自家大少爷现在的心情,也无法知道,自家大少爷是否刚刚也感受到了自己感受到的东西。
不过,看着自家大少爷那沉稳的背影,没有一丝的异样,冷十不得不感慨。
大少爷,果然,不愧是大少爷!
13. 画
冷方站在窗前,推开窗户,看着对面的小楼,眼神晦涩难懂。
他的心性之坚定,不是自己的属下可以比拟的,要不也不可能在这个年纪就达到了宗师的程度,站在了同龄人,甚至是长辈都要仰视的位置。但是,就在刚刚,他的心却被一幅画给震慑住了,虽然只是一会儿,但也已经足以让自己引以为戒了。
他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画,能在第一眼就吸引人的视线,转而吸引人的灵魂,甚至是摧毁人的灵魂。
是的,摧毁。
如果不是自己足够警觉,察觉到异样,及时的将画收了起来,自己的那个属下的心神肯定会被摧毁,成为一个废人。只要她再多看那么一会儿,也肯定会在心里留下无法克服的阴影,从而转变成以后修行路上的一个魔障,她的修为将再也无法精进一步,人生也算是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