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沫好像憋着一肚子气,连瞪眼都懒得给夏至,强拉着宋罗娘就回了家。
看着一桌子东倒西歪的盘碗,夏至认命的要收拾。夏老娘干惯蓬,吃了饭就有了些力气,乏劲减轻了不少,晚睡会都不打紧,便赶着三个孩子去休息,苏小多直晃头,固执的非要自己留下收拾,让她们都去休息。
夏至一拍桌子,谁也不准争,都去睡觉。
夏老娘和苏小多面面相觑,最后妥协在夏至的威武之下,甩开袖子和已经频点头将要睡着的石榴去了后院。
夏至边打着哈欠边把盘碗收在大盆子里,一起搬到后院的水井边上,借着月光舀着水桶里的水一个个的洗了起来。
还没开春,这个时候的水还泛着凉气,冻得手指通红,她一边往手上哈着热气一边加快了洗碗的速度,忽然一道身影靠近,一股冒着热气的水柱倒入洗碗的盆子里。
夏至微仰着脖子,看向背光里的人影。
他蹲下身子,把水壶放在一旁,将夏至的双手按在另一盆干净的水里,温暖的感触瞬间包围了过来,夏至突然垂下头,眼眶里一丝丝酸意萦绕。
“你的手还要写字,不能冻伤了。”
他挽起袖子,将水盆里剩下的碗筷一遍遍清洗。
“小多,你,你真是不听话。”
“嗯,我睡不着。”以为他这就结束了谈话,没想到他却继续说道:“你不在村子的这些时候,都传我娘快不行了,我,我就偷偷回去了,我娘她……口里含着参,人瘦的不成样子,让人看着揪心。夏至,她虽然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我,也可能从来不认我这个儿子,可我身上流的是她的血。我爹因为生我血崩走了,可我想她终究是曾经喜欢过我爹的,我爹才会愿意为她生儿育女,我想等你回来才跟你说,一直也没找到机会。”
说道这里,苏小多猛然抬头,眼中隐晦的悲伤在月光下缓缓流露,无处躲藏。“我想回去送她最后一程,大夫说,我娘她恐怕就这几天了。所以,明天我就回村子了,”
夏至哦了一声,没再说话,阴暗下的脸色中爬上了满满的失落,不愿让人看见。
☆、40他是不同的
夏至的心头上空落落的好像少了什么,极不踏实,她知道,苏小多就算送完苏地主最后一程,也不会再回来了。
石榴说,她不在家的时候,小多爹爹的娘家来人找过他,不止一次,不知和他说了什么,每次回来眼眶都是红红的,问他,他只摇头,什么都不说。
听了这话,夏至的心里头更似有只小手不停的挠,白天心不在焉,晚上翻来覆去的在床上烙饼,李苗她们都说,夏夏这是人在,魂没了。
挺了半个月,小饭馆的生意虽没有第一天来的火爆,也算是每天都能见到有人上门,不说客似云来,却也是座无缺席,总算是光凭李苗她们五个应付也是绰绰有余了,但是为了以防万一,还是留下夏老娘和石榴俩在店里帮帮忙,还托了宋罗娘帮忙照看照看,晚饭直接就在店里解决就好了。
宋罗娘满口答应,让夏至尽管放心回去。
安排好一切,归心似箭的夏至,天不亮就租了辆马车回到了村子。
苏家被一片白色的海洋淹没,紧闭的大门两处分别高挂写着“奠”的白底黑字的灯笼,晃晃悠悠的荡着,比上回她来的时候更阴森。只是门口周围聚集了不少村民,给苏家带来不少人气。他们一个个交头接耳的不停探头探脑,也不知连条缝的都没有大门,他们能看到什么。
夏至从人群中看到了牛大河的夫郎,和一群妇男们挤在一处,嘀嘀咕咕的不知再说什么,眼神之间传递的信息,显然是跟苏家有关,脸上的神情都一致的带出八卦的味道。
苏家大门突然大开,一伙家丁打扮模样的一群女人,把两男两女给轰赶了出来,家丁身后,走出一个披麻戴孝的女子,丰满的身姿立在被赶出来的人面前。
“滚,以后不要再来我苏家,来一次我打一次。”
“呸,我们小多,姓苏,是苏家的骨血,你说赶就赶,要不是我们得知了消息,你连家门都不让小多进,苏老婆子的最后一面,小多都见不到,亏你还是苏家的大姐,你他爹的一点亲情都不讲,你还是不是人,你的良心都叫狗吃了?”
说话的女子4o岁开外,相貌老态,说句话就吐口吐沫,要不是苏家大姐身前有家丁挡着,她那一口吐沫都能吐到她脸上去。
苏小多一脸灰白站在女人身后,仰着头看向写着“苏宅”两字的牌匾,心中不知再想些什么。
夏至隐忍着跑出去的冲动,握紧拳头目不转睛的看着苏小多的一举一动,心里一阵阵的纠着疼。
“放屁,当年他不足月就出生了,谁知道他爹是不是在外头偷人了,告诉你,是我娘发善心,才让他继续在苏家呆着,不然早在他出生的时候就把他扔了喂狗了。我好心把他嫁给邻村的屠户,你们倒来跟我闹,要什么嫁妆,真是可笑,就他克爹克妻的名声,能有人要就不错了。既然你们不知足,你们领家去,自己掏腰包养着他吧,我苏家白养了他二十年,算仁至义尽了。阿财、阿旺,他们再敢胡闹,直接放狗,再敢放进来,你们就甭再进我苏家大门。”
女子一口气完转身退回大门内,懒得再与他们纠缠。
被唤做阿财、阿旺的两个膘肥体壮的女人,应了一声,吹响口哨,只见庞然大狗冲锋陷阵似的跑了出来,乖顺的挨着两个女人身边,龇牙瞪眼,对着面前的几个人汪汪咆哮着。
村民见两只样子凶猛的大狗,纷纷向后退散了些,却仍是经不住自己旺盛的好奇,脚跟粘地的就是不肯离开,说不定一会能看场人狗大战。
中年女人畏惧那两只狼狗,又难以泄愤,连连对着苏家啐了好几口,转头看见苏小多暗淡无光的眼神,呆滞的盯着苏家大门,气就不打一出来,扬手就拍向他的脑袋,“你个蠢货,我儿子怎么就生出你这么个东西,害死我儿子,还害的我享不到清福,给我滚回家去,丢人现眼的玩意。”
“早知道就不跟你出来丢人了,赶紧走吧。”二十岁上下的女人,没好气的看了眼围观的乡亲,拉着骂骂咧咧的女人,就要离开此地。
“我就说不要来,你偏要来,浑水没淌成,惹的一脸骚。”说话的男子,和中年女人岁算相仿,故意绕开苏小多,怕是沾染上晦气似的,闷着头快步的向前走。
苏小多被中年女人狠扯了一把,好似才回过神,晃晃悠悠着身体转身要跟在他们后头走时,一眼就看到人群中一脸焦虑的夏至。
他朝她轻轻勾了勾嘴角,摇了摇头,嘴唇一张一合无声的说出了几个字。
“再见了,夏至。”随即微低下了头,隐隐约约可见他的青黑的眼角处淌出了一滴泪花,那滴好似烫在了夏至的心尖上,火辣辣的。
夏至拧着眉头,抿紧着唇,刚想要冲出去,被不知何时出现的牛大河,紧紧的抓住了手腕,死死拦住了。
“放开我,我不能就让他这么走。”夏至急了,脑门一层层的汗,怒目而视着牛大河,鼻孔喷出的好像不是气,而是怒火。因怎么都甩不掉牛大河的禁锢,双眼通红。
“你想干什么?你冲出去拦住他,你想说什么?还是想娶了他?”
“用不着你管。”夏至几乎大吼了出来,惊动了本来没热闹可看要回家去的村民,纷纷朝他们看过来,瞥到牛大河阴着的脸色,忙又调开视线,装作没有在意的模样,耳朵却伸了老长,心里无不像小猫挠痒痒似的。
牛大河五大三粗,轻轻一拽,夏至就身不由己的跟着她的脚步往别处走,见四周没了其他人影,才缓了口语气,好生说道:“你也别瞪我,我这都是为你好,要你真动了娶他的念头,你都得打消。不是说他人不好,要怪就怪他命不好,正常怀胎十月生,而他在六个月的时候就出生了,换了谁都会怀疑。这个种儿到底是不是苏地主的。说句难听的,幸好他爹是因生他走了,不然也会被苏地主打死。
后来他慢慢大了,苏地主就想打发他走人,给他定了门亲事,不料那家娶亲的队伍在来的时候,遇上了山崩,整个迎亲的队伍都丧生了,没有一个活口。后来苏地主又把他许配给邻村的瘸腿张,不要任何聘礼,人带走就行,哪知在领人的那天,她因为和别人发生口角,被人一推正好摔在一颗石头上,一下就没气了。所以他在咱们村子里是出了名的克星。她那时你收留他,我以为你只是可怜他,也就没多嘴,现今看你这般作态,我怎么能不拦着你。”
夏至听的极其认真,以至于忘了坚持脸上的怒目相向,松弛出了一种失意的神态。
牛大河以为她听懂了自己的话,欣慰的松了口气,“要不是你,我家现在怎么也不会过的这么富富裕裕,我真不能眼瞅着你往死路上走,苏小多虽好,却不是最好的,说不定以后你会遇到更称心的。对了,我还没有恭喜你呢?你那个铺子生意怎么样?朱掌柜那边,已经彻底没我什么事了,往后我的日子就空闲了,有需要我帮忙的尽管开口,千万别跟我客气。”
夏至睁着看似茫然的双眼转向牛大河,她摇了摇头。拂开牛大河搭在她肩上的手臂,语气低落的说道:“你不懂,当初我在被村子排斥的时候,只有他一个肯靠近我,不怕我,不恨我,不骂我,甚至还不停的帮我。我娘和弟弟是因为血缘关系,可以毫无保留的对我好,而他呢?为了什么?图什么?我从最开始的穷困潦倒怎么爬到现在这个景象,你最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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