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眼红的,摆着不甘的表情,一盆凉水泼过来,酸溜溜又刺激道:“还不够抵以前被她耍滑耍赖讹去的钱呢?”
被泼醒的小贩们,想想也是,喜色当即一跨,眼神波动流转,彼此会心的交流碰撞,无不透出一个讯息——还不趁她突然转性的时候,把以前被她讹的钱都赚回来,那他们就是真傻了。
当夏至坐在马车上,载着一车琳琅满目的东西,停在村口时,着实把不经意撞见的村民吓的不轻,她、她、她该不会去抢劫了吧,不去细想,忙掉腚的往里正家跑。
一个娇小的人影,飞奔而至,定在马车前不再靠近,难以置信的睁圆了眼睛,揉了又揉,确定不是自己眼花时,激动的小身板不停的颤啊颤,还是夏至微笑的朝他招招手,他才两步并一步的窜上马车,死死的拉着她的手,再不松开。
有个等着盼着自己的亲人,心里确实暖和的紧,她调笑着刮了刮夏石榴的小鼻梁,“想不到吧,早上才送姐,不到晚饭姐就回来了。说实在的姐也想不到哇,姐都做好长期抗战的准备了,幸好幸好,没让咱们的小石榴等太久,是不是更喜欢姐了。”说完自己哇哈哈的大笑。直把车赶车的老婆子听的频频咋舌,要不是看在她把车资早付了的份上,老婆子她还真没胆接这趟活,也没机会瞧见夏至的另一面了。
夏石榴抿着小嘴,脸色憋的红晕,樱红的两片唇瓣一张一合咕哝着什么,夏至是一个字都没听清,当他是在自言自语。于是把暂住的地方指给赶车的老婆子,老婆子哎着应了一声,驾着马车继续赶起路。
马车在下河村并不多见,就连村里首富苏地主都还只有一辆驴车,很快就吸引了不少目光,尾随了不少闲散人员,窃窃私语的声音跟着越聚越多,越多越响,最后演变成人声鼎沸。
夏至按着青筋活跃处的脑门,看着几乎用大喊大叫来说话的村民们,顿觉一个头两个大,突感掌下的小手发凉,她担忧的低头看了眼低眉顺目,怯怯不安的夏石榴,暗叹不妙,立刻一把揽住夏石榴的肩膀,沉声的轻语道:“别怕,有姐在呢。”
夏石榴微乎其微的点点头,心里踏实不少。
赶车老婆子有些怕了,加快了赶车的速度,一到地儿,连忙帮着把东西都卸下车,招呼不打一个,赶着车赶忙跑了。
东西太多,夏至不好当着村里人的面收拾,平白惹人眼红,只把东西全堆到屋子里,关上门,上了一把锁,谁也别想觊觎了。
她把夏石榴拉到身后,走到滞留不走堵在家门口的村民面前,和煦的笑着,“这些年给大家添了不少麻烦,委实应该请大家吃个饭,赔个不是。还请大家容我几天时间收拾收拾,届时大家可要赏脸都来啊。”
夏至客客气气一通说完,几个比较憨厚的庄家妇人,摸着后脑勺不知该怎么推让,傻愣愣的等着旁人牵头,只管随大流。
黑脸妇人黑眉毛一竖,显是不想领这份情,说的话格外生冷,“你顾好你自己,别再让村里人跟着烦心就行了。”
此话一出,果然都纷纷附和,说,是啊是啊,你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别给我们惹麻烦,云云。
众人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叫嚷不休。
“都给我闭嘴。”一道尖锐的声音,飞一样的冲了过来,杂乱的叫嚷戛然而止。
只见众人不约而同向后转身,自觉的让出一条两人宽的过道,态度上浮现出一抹尊敬。
无需夏至抬眼正瞧,光那胖墩墩的身影,只此一家别无分店,正是我们的里正娘子,谢宝玉。
谢宝玉一上来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你又作什么妖?是忘了我说过的话还是咋的?你怎么就不能消停消停,能不能好生待着?不能就赶紧滚蛋,别以为我心肠软就能容你蹬鼻子上脸,我不为自己,也的为乡亲着想。”
夏至长长的吐了口气,把急剧上升的憋屈劲混在二氧化碳里一股脑的呼出体外。庆幸自己她多亏干的是老师这一行,需要的就是耐心。她全忘了那只是单独对孩子而言,换个年龄层次就另当别论了,好在事不过三,还在她容忍的范围之内,要是超过……真就难说了。
她勉强自己牵扯出一抹笑,以哄孩子的口吻道:“里正可别为了我气坏了身子啊,可是这回也真是冤枉我了,我一没偷,二没抢,三没借,四更没坑蒙拐骗,如果我真犯了其中一样,里正娘子尽管叫衙门里的朋友来拿我,我绝不二话甘愿伏法,再说我真不知道哪里惹的里正不快,让村民们都这么警惕。难道因为我买了一车东西,就引得你们往犯法的事上想吗?那对我也太不公平了。我想是大家对我的误会太深,以讹传讹到里正娘子的耳朵里,就变味了,才让里正娘子对我有这么一番责怪吧?哎,也是都怪我以前名声太差,大家一时难免难以接受,我能理解,里正娘子如此为村民尽心尽力,我真心觉得待在下河村,真好。”
虽然夏至的话不至于感人肺腑,却也能引起一些人的深思,说不出哪别扭,却又觉得自己这样不对。
谢宝玉本听了她前半段话脸上有些挂不住,后又听那直白的表扬,心想这女子,能说会道的,真夸到她的心坎里去了,比总跟在身边阳奉阴违的贾全强,导致对她的讨厌程度直接降低了几个阶段。
其实谢宝玉还真不是不问青红皂白、头脑容易发热的人,不然也不会当上里正了。全怪当时那村民干扰了她唱曲的兴致,一听那村民说夏至赶了一马车东西回来,不知道从哪弄来的,别给村里惹祸云云,谢宝玉心想这还了得,别她这里正的位置屁股还没坐热,就给她填了一堆麻烦,于是将被打扰的雅兴以及林林总总都算在了夏至的头上,火急火燎的赶过来,不问清楚,直接就是训斥。
这会,谢宝玉琢磨着怎么给自己把话都兜圆了,又不失面子,脸上片刻流出些许迟疑。
刚赶来一会的贾全,恰恰听完夏至的那段话,毕竟是跟着里正有些时日,惯会看里正的脸色,满头大汗也顾不得擦,仗着自己是里正身边的红人,立即为里正找台阶,颐指气使道:“里正娘子也是为你好,才给你提个醒,你要时刻谨记,才不枉里正娘子对你的教诲。好了。既然是场误会,大家伙都散了吧,天也晚了,都该家去吃饭了。”转过身来,扶上里正胳膊,谄媚的笑道:“里正娘子怕是也累了,贾全送您回去啊。”
谢宝玉对她这番作为颇为满意,嗯了一声,对夏至假意苦口婆心的嘱咐了一句,好好生活,别再犯事了。便在贾全的搀扶下和众人一同离去了。
夏至根本不会把这些个令人作呕的破事放在心上,而是拉着夏石榴开了锁,进了屋,点上油灯,房间里瞬时明亮了许多。
她把最外层的外衫脱掉,立马露出缠在腰间好几圈的铜钱。
夏石榴想要惊呼,又忙把自己的小嘴捂上,快速的跑到屋外,左右看了看,确定没人,回过身把屋门紧紧的关上,合上门栓,脸上的紧张却没有一丝松懈。
夏至被他一系列的小动作逗的呵呵直笑,打趣道:“没想到你小子还挺谨慎的。”
“姐,快藏起来。”
夏石榴突然焦急的模样,让她愣了愣,不明所以的问“怎么了?瞧你急得,我是想数出一半还给夏家的,不然归期怕是又要多些日子了,难道你不想我早点回去吗?”
“不是,不是,爹,爹会来抢,都抢走。”他急得脸都要白了,话说的不利索,夏至也算能听的明白。
她摸摸他骨瘦的小脸,笑道:“他抢我就给?真当我改吃素了?就算是软柿子也能吞下三分钉,更何况我还是硬柿子,掉地也是三分坑,没坑也有响。”
夏石榴一怔,他怎么忘了姐姐原来就不是好欺负的,怎么被她一时的温柔蒙蔽了双眼,眼神瞬间变得怯怯,视线避开她温暖的目光。
她无奈的轻叹,拉他到身边,轻抚着他的小手,温言道,“你是我弟弟,我希望你知道,我和以前是不同的,别人欺负我,我可以忍一次两次,不跟他们一般见识。但只一点相同,我绝不允许欺到头上还任拉屎撒尿。同时我也有点贪心,希望你在我面前,放开一些,有话不要憋在心里,跟我说,我是你姐姐啊,是不是。以后你可以尝试着做做看吗?”
氤氲的雾气在他眼中打转,他扬起下巴,头一回以肯定的眼神,重重点头。
“好了,把眼泪缩回去,男孩子不要动不动就哭鼻子,不然将来可就找不到好老婆了哟。”夏至的心终是彻底放下了,相信他们姐弟俩不会再有隔膜。
他虽不懂老婆是什么意思,眼泪没退回去,反而掉了下来,烫着红晕的双颊,他忙伸手把眼泪一一抹去,竟然扭捏起来。
☆、14糊弄人也要先擦亮眼睛
数钞票是快乐的,数铜板是痛并煎熬着。
1两银子是1万文钱,除去买东西花掉的几百文,还剩好几千文,直数的夏至想掀桌,大骂一句,“格老子的。”
而夏石榴却是乐此不疲,两眼亮晶晶,满脸都是光彩,连肚子饿的咕咕叫都不管了。
“姐,我第一回看到这么多铜钱呢。”小石榴的兴奋不在话下,话里带出了浓浓的激荡。
“别说你,我也是大姑娘上轿子头一回,我本来是想要换成银票的,可是低于1o两的人家一律不给换。放包里不安全,我只能缠在腰上,就瓷这一长串那银号老板还不乐意呢,脸拉的跟驴似的,要不是我格外撇给她一文钱当手工费,指不定今天我就回不来了。对了,你跟姐透露透露,夏家这些年为我花了多少钱?你心里可有数?”她是个穿越的,别当她是傻的。这次去了镇子这一趟回来,只要不是个二的,都能想明白其中的猫腻。三百两在大城市也许算正常了,可在穷山僻壤的小山村里,别说几辈子花不完,就是几辈子也没见过这么多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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