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话音刚落,只见车帘一掀,然后就从里面跳出一个俏生生的小后生来。虽然皮肤稍黑,可确实俊俏。那账房也是读过书的,一下子就想到牅眼如画四个字。只可惜是个男儿身。
赵宝儿道:“这是我兄弟。叫朝阳。”
这上名字倒是起和巧,男女都好用。
陆朝阳就把那头大野猪从车上拖了下来!
账房和小二都傻了眼!先还有人想这小哥儿怎么和女人似的那么漂亮,可是这一下,谁还敢怀疑她是个女人!
陆朝阳提着那野猪,笑道:“我掂量过了,这头公猪,好说有个两百多斤哩。”
账房连忙让了他们进去过秤,称出来果然是两百二十多斤。
陆朝阳冲着赵宝儿得意地道:“瞧见了吧,我掂量得可是越来越准了。”
其他几个人却都是一副惊疑不定的模样……毕竟,谁看见一个瘦不拉几的年轻后生,独自找着那么一头野猪进来上秤,也是会大跌眼眶的。
赵宝儿看得暗笑。就让人把两头猪都过了秤。另一头稍小些,加起来两头猪也有四百斤出头。野猪肉送到酒店里,是八十个钱一斤,两头野猪的收益是三十二两银子四百七十个大钱。陆朝阳分了一半,是十六两银子二百三十五个大钱。但是由赵宝儿保管。
忙活完了,赵宝儿笑道:“请你吃一顿?”
陆朝阳并不和他客气,笑道:“要的要的。”
小二一看送货的变成了客户。连忙去帮他们牵了马车进去停好了。赵宝儿就领着陆朝阳绕到了前堂,现在本就是吃午饭的时候。所以大厅熙熙攘攘地坐了不少人。穿着周正的店小二,穿梭在人群中间,不时传来吆喝声。
陆朝阳瞧着有趣,这庆辉酒楼的规模,果然不小。
找了一张桌子坐下了,赵宝儿才笑道:“那是自然,庆辉酒楼是镇上最大的酒楼。老板姓沈,在县里也开了一家酒楼,规模不小。”
小二笑道:“两位客官,吃点什么?”
陆朝阳看向赵宝儿。
赵宝儿拿了那菜谱了看了一会儿,陆朝阳心中暗道,倒是一直不知道,他还是识字的。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道:“这儿的烤鸡有名,我爹常带回来我吃,上次你也吃过,还想吃吗?”
陆朝阳一怔,道:“那是庆辉酒楼的烤鸡啊,味道挺不错的。”
赵宝儿笑道:“刚出锅的,滋味还要好呢。”
便道:“来一只烤鸡,然后给一个凉拌三丝。朝阳,你是想吃馒头,还是吃饭?”
陆朝阳道:“吃馒头吧。”
赵宝儿道:“再吃一条鱼?”
陆朝阳想吃,可是自己才两个人,怕是吃不了这么多,便有些犹豫。
赵宝儿道:“吃不了就带回去我爹吃呗。”
于是他又点了一条清蒸鲢鱼。陆朝阳一看那价格单,不禁皱眉。心想野猪肉确实是卖得好便宜。现在来这里点一盘野味,也要个一两多银子,那才几块肉?两大头野猪就只值三十多两银子。
不过陆朝阳也只是想想而已,有的吃的时候,只管吃就是了。
不多时,小方桌上就摆好了馒头和菜。烧鸡是庆辉酒楼的招牌菜,自不必说。陆朝阳上次吃到的是已经冷了的烧鸡。可是这次的烧鸡刚出炉,自然不一样。摆上桌,就觉得香味浓郁,糖褐色的表皮,看着就觉得柔嫩细腻。
赵宝儿拿了筷子去掰开鸡肚,热气腾腾,陆朝阳闻着就更香了。
“先吃鱼。”赵宝儿道。
陆朝阳答应了一声,就一手拿起了馒头,一手拿起筷子。那条鱼的卖相也不错,蒸着雪白的鱼肉,清爽的汤汁,散落的姜丝是去腥的。但是入口之后,觉得鱼肉有些老。还有些没去掉的腥味。不算顶尖。
陆朝阳也不挑剔,连吃了两个大馒头。赵宝儿才掰了个鸡腿给她。这新鲜的烧鸡,滋味可就好得多了,不愧是庆辉酒楼的招牌菜。
连着桌子上的小菜,陆朝阳风卷云残,把桌子上的东西扫了个精光。
赵宝儿且惊且笑。道:“还说要带回去给我爹哪!”
说着招招手。又叫了一只烧鸡,打算带回去给赵牧。
赵宝儿看了陆朝阳一眼,道:“你就不想给你娘也带一只?”
陆朝阳有些犹豫,道:“味儿太大了……”
虽然最近和赵氏的关系心照不宣。赵氏也不再来找她的麻烦,可是这个点儿比不得上次那天都黑了的,东西也冷了味道不显。
赵宝儿哪里不明白她的顾虑。只是冷冷地坐在一边,将她的神情都看在眼底,最后才道:“你想想。这是你自己赚的辛苦钱,买点吃的,还要偷偷摸摸的。藏了这许多银子,却不能拿出来花,有什么用呢?”
“你宝儿哥是个粗人,别的道理也不会说。你觉得你现在过得好些了,可你娘呢。你娘还不是在给陆家人做牛做马。你是能出来走动了,你娘却还是日日拘在家里。你买了再多的吃食。再多的尺头,你娘也不能吃,不能穿。我听说你娘喜欢也喜欢小狗儿,从小就是和狼狗一块儿长大的。现在呢,就是再喜欢也不能养。”
陆朝阳听得脸色发黑,最终才有些恼怒地道:“你别说我,你说说,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做?”
赵宝儿放下茶杯,慢悠悠地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事儿还得你自己拿主意。”
顿时陆朝阳气结。
最终赵宝儿领着她上集去玩儿,并问她:“有没有啥想买的?”
陆朝阳想了想,便去针线铺,给林氏买了不少漂亮的针线,并去扯了几匹布,又到卖胭脂水粉的铺子里,给林氏买了些雪花膏。
这个时代的雪花膏是用花粉和动物油脂做成的,贵,一小盒就整两银子。
赵宝儿凉飕飕地道:“三婶子每天都这么操劳,光这么一小盒子雪花膏,能顶什么用。”
陆朝阳终于受不了了,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赵宝儿摆摆手,道:“成,我不说,我啥也不说!只要你自己心里过得去。”
好像是为了安慰陆朝阳,赵宝儿领着她在街上买了不少吃的,而且专门挑精贵的买,竟然花了整两银子。
陆朝阳有些发愣,拿着那些糕点在手里。不用尝她也是知道味道很好的。价钱虽然贵,可是她们母女俩也完全消费得起,却不能光明正大的去买来吃。再则林氏最近日子过得舒心了一些,也仅仅是不挨骂了,她依然要在陆家忙上忙下,完全没有自我的空间。
再则林氏明显缺少营养。藏冬时节养的那点肉,早就掉得差不多了。而且也有些贫血,肠胃也不太好。在陆家,根本就没有那个条件好好将养。
陆朝阳想着这些事,脸色越来越沉。
赵宝儿很懂得什么叫见好就收,也不再嘀嘀咕咕了。
回去的路上,一直沉默的陆朝阳才开了口,道:“宝儿哥,咱们村里,有只一房人分出去的吗?”
赵宝儿终于等到她和自己讨论这个话题,立刻精神一振,然而却没有说什么盲目乐观的话,他说出来的话还是冷静甚至有些残酷的:“有这个先例,但是你们家不一样。你娘是个寡妇,那有分家把寡妇母女俩分出去的?陆家人也不肯的,因为村子里的人不知道会怎么猜测陆家人的名声。但是你外婆那里,我反而觉得没什么,毕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要是她们看见你们母女俩的日子过得不错,就不会在乎这些的。”
“至于村子里的人,你也不用去管他们说什么。”
虽然听起来有些让人沮丧,可是他也在暗示着,想些手段,分出来不是不可能的。而且分出来之后的日子,也没有那么可怕。
其实陆朝阳一开始的想法,是想干脆收拾包袱,离开陆家村。可是这很难说服林氏。
赵宝儿驾着马车的声音有些急了起来,马车也跑得越来越快,昭示出他也不是这么淡定的。
最终他忍不住。打断了陆朝阳的沉思,道:“陆家人最要脸面,当然不肯轻易放了你们母女俩出来。但法子是要靠人想出来的!”
陆朝阳道:“我好好想想法子。”
原先总想着,还早……钱还没存够,甚至很多东西她还没有了解清楚。但眼下看来,倒是可以想想法子了。
当天晚上。陆朝阳看着坐在炕上做针线的。表情娴静的林氏,忍不住道:“娘。”
林氏低头咬了线,笑道:“咋啦,就巴巴朝着娘瞧着?”
陆朝阳轻声道:“要不咱们搬出去住吧。”
林氏一怔。
陆朝阳道:“娘。咱们自己买一个院子,还供着我爹,我也姓陆。咱们在院子里种点小庄稼。再买点田佃给别人种。家里就咱们两个女人,可是多养两条狗,咱也不怕。别人说什么。咱们也不用听,把院墙砌高一些,咱们只管关上门来过日子,您说怎么样?”
她这样说着……林氏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了那些情景……清净的小院子,几条狼狗,还有院子里的小庄稼。再养点鸡鸭,那得把狼狗管教好不能让它们偷吃了。这样……
她的视线落到女儿身上。心想那女儿也就不用穿得男不男女不女的,也能好好保养保养那双做粗了的手了。那样才好找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