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氏厚着脸皮道:“咦,这就到饭点了哪?哎哟,彩霞!彩霞!这死丫头跑哪儿去了啊!老娘腰折了哪!还不来扶我进屋去!”
陆彩霞沉着一脸出来了。
孙氏就骂道:“你这死丫头,还敢甩脸子哪!你可是从老娘肠子里爬出来的,连你都指望不上,老娘还能去指望什么人啊!”
说着,就由陆彩霞扶着她,骂骂咧咧地走了。
陆朝阳啐了一声,道:“就知道躲懒。”
林氏无奈地道:“趁早别和她生闲气!”
说着,她就利索地收拾了自己手下的活计,和陆朝阳说笑着进了厨房。
孙氏站在二楼窗口往下望,眼角直抽抽,这做饭哪,高兴成那样干啥呀!
不过横竖那个赔钱货不会来找她的麻烦指着她的脸子说她躲懒,那她就只管安心地在自己屋里炕上好好睡着。
刚开了春,地里的小蔬菜就多了起来。水灵灵的大白菜和青嫩的韭菜,芹菜等等,大蒜的味儿也足。
林氏是个喜欢侍弄小田地的,自从陆朝阳分走了她喂猪和打扫的活计,她就一门心思侍弄家里的这点小田地。这些日子以来,她的心态也在改变。不再像从前那样惶惶不安,也不唯唯诺诺,更不怕谁,或是自哀自怜。
就是这样,她才能重新找回自己从前的爱好。不再觉得生活灰暗,从前能使她快乐的事情,终于也重新能让她愉快。
自己摘了院里田里青嫩的蔬果来厨房洗把干净了准备做饭,林氏心情很是不错。她也不是个蠢人,赵氏每年这段日子都会闹腾一下,她是真病还是假病,她也看得出来。因此家里的沉闷气氛根本没有影响到她和陆朝阳。反而庆幸这难得的清净。
陆朝阳娴熟地烧火,林氏下了米。一大锅就蒸上了饭。
因赵氏病在床上,吩咐了下来要吃猪血旺,还要吃猪皮冻。林氏用酸菜熬好猪血,就去切了辣椒子炒猪皮。猪皮冻,就要等到晚上,才能上桌了。
而陆朝阳最喜欢的是带着天然鲜甜味的小白菜。
一边说着母狗丫丫的光荣事迹,母女俩说说笑笑的,很快就做好了一顿饭。
这时候,陆兰英从上房下来了,她和陆朝阳不同,生得一个娇小的个子,又常常呆在闺房里,皮肤也白,小小年纪就看出来是个美人胚子。不过和肌肤赛雪明眸皓齿的陆十三姑娘比,还是差了一些。也不知道女大十八变能不能让她赶上去。
平时如果不是必要,她也是从来不到陆朝阳母女跟前来的。尤其是后来陆朝阳老是做男装打扮。
此时她也不肯走近厨房,只是站在门口道:“三婶,我来拿我奶的午饭。”
林氏答应了一声,便捡了刚出锅的饭菜,放在托盘里端给了陆云英,并道:“担心着。”
陆云英淡淡地点点头,小大人似的,端着那托盘走了。
过了一会儿林氏和陆朝阳两人独自忙活着在饭堂摆了饭,陆家人才慢悠悠的陆续出现来吃饭。何氏姗姗来迟,先送了赵氏吃剩下的饭菜盆子去厨房里放着。
她坐下来吃饭的时候,饭菜都冷了。
何氏面有疲色,道:“朝阳啊,你奶身子不好。你也知道,年纪大了,嘴里就寡淡……她说让你去给她捞条鱼回来,要不然就是打只兔子山鸡什么的回来也成。”
林氏心里就一咯噔。
陆朝阳慢悠悠地抬起头,道:“大伯母,我奶身子不好,当然应该好好补补!可是我也不过是个女娃子,哪里会捞什么鱼,打什么兔子山鸡?您忘了?去年咱们有鱼,是我帮赵家的宝儿哥拉了桶子帮把手,宝儿哥分把我的!我是捡过两只兔子,不过那也是运气好哪?您每天侍奉大伯读书,守株待兔的故事也不知道吗?”
陆文秀轻轻抿了抿唇,道:“大嫂快别说这些话,朝阳还是个孩子,这天又还冷,咋能让她去捞什么鱼打什么兔子哪?若是娘嘴里寡淡,那就去集上买条鱼回来,也不值得多少。”
作者说:都是我家那个网……不然早更上了……
041抚恤金
何氏苦着脸,柔声道:“她姑,眼下爷们马上就要进城赶考了,年前卖猪得的那点银子,就是紧着爷们儿进京赶考用的,若是再挪出银子来给咱娘买鱼买肉的,咱娘知道了怕也是不痛快哪。”
她的声音不大,但是共处一室的人,也没有听不见的道理。陆朝阳朝男人那桌看去,只见赵氏的丈夫,和几个儿子,以及孙子,都管自己低头吃饭。唯有陆八陆文金好像探了探头。但是他也没有说什么。
陆文秀颦眉,她想了半晌,道:“总不至于就连条鱼就买不回来了……”
她自己本也是有些私房钱的,不过那也是辛苦攒了好些年的,后来全都救济给了陆朝阳母女。现在就是她有心,也舀不出那点钱来。再就是她的嫁妆,都在赵氏手里把着,赵氏当然也舍不得她舀出来买鱼。
这个家里,有私房钱的不止她一个。其中何氏嫁妆丰厚,经常在自己屋里开小灶。但就是赵氏那么厚脸皮的婆婆,也不敢直接说要何氏舀出嫁妆钱来给她买鱼买肉。现在何氏做出一副忧心的模样,却绝口不提自己的嫁妆,就谁也舀她没有办法。
至于孙氏,谁也难从她身上拔半根毛?
还有三房……年前还非常高调地显摆了不少东西,还声称这是林氏的嫁妆。那能没钱?既然不是没钱,被惦记上也是难免的。
何氏一开始就说了要陆朝阳去捞鱼打兔子的话,很明显嘛,她就是把主意打到了三房身上。
陆朝阳小声嘀咕道:“一大家子呢,老太太身子不舒服,竟然连一口肉也吃不上……”
陆文秀的脸微红。
何氏却并不受影响,直接道:“咱们就是再苦再难,也不能叫老太太现在病了,想吃口肉也吃不上……这要是说出去,咱们该是个啥样的人家。咱们得都想想法子。”
她是大嫂,说了这话,当然也是有分量的。孙氏撇撇嘴,也没有顶撞。
林氏尚且还做不到当面一套背地里一套,就有些不是滋味。
陆朝阳就直嘀咕,孝子还没看见呢,这就一堆贤媳了。
男人那桌则是无声无息的,根本没有人为这个问题而烦恼。
等吃过饭,孙氏去洗碗,陆朝阳就去后院劈柴。林氏在前院侍弄小庄稼,何氏则早早地又去赵氏跟前儿伺候着了。
晚上何氏又唠叨了一下赵氏口味寡淡的事儿。这次整个饭桌上都没有人吱声了。
回到房里,林氏果然有些动摇,道:“按说你奶这么大年纪了,身子有个不舒服也是常有的。再说了,年纪大了,嘴里寡淡也是有的。你奶她……”
林氏想说,赵氏也辛苦了大半辈子了,拉拔了几个孩子长大成人,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家里那些男人,说实话,若是林氏出嫁以前,是绝看不上这些的人的。
陆朝阳反道:“娘,您自己也知道我奶她又不是真病了,哪就嘴里寡淡了哪?要说咱们家两个秀才,可是书香门第,老太太生病了一口肉也没得吃?咱们孤儿寡母的,这种事儿也轮不到咱们操心。真要没脸,大房那几个才没脸哩。”
林氏听了,便不做声了。
陆朝阳还是不放心,千叮咛万嘱咐,道:“娘,咱们身上就这么几个碎钱了,就是全掏出来给老太婆,她嘴里就不寡淡了?娘,您别弄错了,她们是压根就不把咱当人看呢。若是知道我有这一手,还不得成**着我上山去?”
她颦眉道:“现在就是我自个儿也不敢往深山里走呢。开了春了,山里冬眠的野兽出来了,正是饿的时候。我还不够它们几口分的呢!您想想,我奶她们能知道这些?”
林氏一个激灵,反应过来。是啊,到时候如果陆朝阳真的猎只什么野味回来,那就等于坦白了她有打猎的本事。现在开春了,山上的蛇虫鼠蚁就多了,可是赵氏她们几个老娘们儿,哪里能懂得这些呢?就算跟她们说,她们也只会骂陆朝阳找借口,躲懒。
更可怕的是,就算陆朝阳真的在山上出了什么事儿……
林氏顿时又想起了前年陆朝阳滚下山的事儿,顿时一股恼意涌了上来。孩子这也是帮家里打柴干活,摔得那么惨,不出半个钱看大夫就算了,还巴不得把她丢到野地里去喂了狼,成日谩骂说她糟蹋粮食带来晦气。甚至去年几位爷们儿考试不利,也怪是朝阳带来的晦气。
那要是这时候陆朝阳在山上出了什么事儿,陆家人难道会和上次不一样?
林氏深吸了一口气,道:“囡囡你说得对,咱们不管这事儿。”
陆朝阳这才放心了。
当然,她自己打定了主意,就算林氏妥协了,顶多就是把压箱底的银子交出去,那有怎么样呢?银子她还能再赚。可是这群人若是敢恬不知耻天天想要赶她上山,她陆朝阳可不是从前那个薄脸皮经不住骂的主!
不过她不知道,前年的事儿,加上去年赵氏和她们立下的那个字据,伤得林氏这么深。纵是她这样心软的人,也早已经对陆家心灰意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