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氏眼睛一眯,冷笑道:“那是他们穷要面子活受罪。”
这些都不新鲜。如林氏所说,陆家每年都是如此的。
朱氏上下打量了一下自己的女儿,看她穿着一身新衣裳,可是面色坦然,便心里有了数——怕是扎了那老太婆的眼的吧!可是女儿竟然敢大大方方地把这衣裳穿出来,看来已经不同往日了。
想到这个,朱氏便笑容满面,道:“这陆家老八,小十三都要嫁人了。咱们朝阳年纪也不小啦!你可得留些心,别让老太婆把朝阳随便配了人!要说还得我在城里给朝阳相看一个好的。你可不能听旁人胡说八道了去。”
林氏看了陆朝阳一眼,女儿却根本没有像她所想的一样羞红了脸,而是好像没听见那般还在傻笑。
顿时她就有些无语,但想起之前和赵氏的约定,她又沉下了脸,颦眉不展。可是当着女儿的面又不好讨论这些事情,因此,她只是踌躇道:“娘,朝阳还小哩……还是等一些时候再说吧。”
朱氏点点头。
连氏就插嘴道:“老姑,你也甭急,咱娘的意思,是想在城里给朝阳留意一户好人家,让你可别听旁人的撺掇。要知道,庄户人家再好,也好不过咱城里干净清净。”
林氏想了想,点头答应了,道:“不过囡囡的年纪也还小,这都不急。”
朱氏心疼地拍拍她的手。
后又拿出了她带来的干枣和橘子,分量不多,就一小篮子,道:“先吃了吧。”
还有一篮子柿饼,分量就多一些。
陆朝阳记忆中,这些东西朱氏是决不允许林氏拿到上房去的。她也没客气,就坐在旁边拿着那橘子剥开,分了一半林氏。
这种天气有新鲜的水果吃,虽然是冰冷甚至还有些酸酸的,但是感觉非常清爽。陆朝阳连吃了三个。
林氏骂了一声,道:“担心倒了牙!”
陆朝阳傻笑了一声,道:“娘,我捡些柿子饼和橘子去宝儿哥家吧!”
林氏笑道:“去吧!”
陆朝阳答应了,拿了个小篮子出来,捡了些柿饼和橘子和枣子,用巾子覆盖了,就跑了。
林氏笑看她出了门。
朱氏便问道:“是谁家的小子?”
林氏道:“是赵家的,他家老子和朝阳爹是一块儿的。”
“是赵牧?”
林氏就不吭声了。
朱氏的脸色莫名,半晌,方道:“又不是见不得人的,有什么好遮遮挡挡的。”
陆朝阳提着小篮子,出了门,一路往村口溜达过去。
远远地就看见赵牧父子扛着锄头,赶着两头牛刚从地里回来。陆朝阳迎了上去,笑道:“赵叔,宝儿哥!”
赵宝儿露出了笑容,道:“诶,朝阳妹子,你这是给我送好吃的来了?”
陆朝阳跟在他们身边,道:“是我外婆带来一点水果,我寻思着给你们送来一些。”
赵宝儿推开自家大门,道:“进来坐坐?”
陆朝阳有些犹豫。
赵宝儿笑道:“抓了几条蛇鱼,不知道怎么弄,你不能来帮把手?”
陆朝阳想了想,便爽快地道:“也成!”
赵牧和赵宝儿把两只牛赶进院子里。陆朝阳刚进门,就有四只大狗围了上来,冲着她欢快地吠着。丫丫和多多尤其来劲儿。
赵宝儿笑道:“吃得好也睡得好,跑得更慌。有大狗带着也不捣蛋。我爹也说了,你这两只都是好苗子哩。”
陆朝阳心里欢喜,俯身抚摸丫丫和多多的脖子。
赵宝儿把那篮水果拿进去了,腾空了拿了一个空蓝子出来给她,道:“你外婆来了?”
陆朝阳道:“嗯。”
赵宝儿拿了张小凳子让她坐在墙根晒太阳,并端了一杯热豆浆给她暖手,道:“先歇会儿,我去把蛇鱼杀了。”
陆朝阳奇怪地道:“赵奶奶呢?”
赵宝儿道:“我奶身子不好,眼睛也看不见,在床上躺了好些年了。这会儿在楼上窗口晒太阳呢。”
陆朝阳抬头看了看,果然看到二楼的窗户开着,但是没看到那赵家奶奶。或许是因为她不喜欢别人打扰吧……陆朝阳心想。
NO.039:拮据
更新时间2012-12-11 16:36:04 字数:3054
赵牧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赵宝儿去拿了他家的木桶出来。里面果然黑漆漆的爬满了黄鳝。
赵宝儿拿着刀,看着陆朝阳。
陆朝阳连忙道:“本该在水里加些醋加些盐,泡到它嘴张开就行了。现在不如把它脑袋钉在案板上,再杀……”
赵宝儿捞了一条鱼在手里,闻言就用刀背敲了一下鱼头,颦眉道:“好大的劲儿……”
他提着那条黄鳝晃了晃,笑道:“晕过去了。”
陆朝阳就过去用三根手指捏住那黄鳝的头部,赵宝儿利落地划开那黄鳝的肚皮,再把死黄鳝丢去一边的水桶里。
这样的方法好像还不错,两人合作杀了不少黄鳝,然后放在盐水和醋水里洗干净内脏。陆朝阳让赵宝儿去烧火,自己提着水桶跟在他身后。
赵宝儿抱着柴火,蹲在灶边,升起了火。不多时,本来有些阴暗的厨房就变得温暖起来。
陆朝阳看见桶里有豆芽,抓了一把洗挑干净了,然后切好黄鳝。
赵宝儿默默地坐在灶下烧火,看着她动作流畅地切菜,爆香,下锅,不一会儿就香气四溢……
好像给这个有了许多动物,却依旧冰冷的院子也增添了一份暖意。
赵宝儿又想起自己那个面容模糊的老娘……再想起单相思好多年的老爹,就有些恨铁不成钢。
陆朝阳很快出了锅,笑道:“好啦!”
赵宝儿很快凑过去,用手拿了一块放在嘴里尝了尝,烫得直吸气。陆朝阳忙道:“看你的手!”
赵宝儿浑不在意自己黑漆漆的手,笑道:“味道还真不错。”
陆朝阳把手在身上擦了擦,道:“哎,我先回去啦!”
赵宝儿的注意力都在新菜身上,根本没空搭理他,只道:“哦,你去。”
陆朝阳跑到院子里和丫丫多多大狼妞妞玩了一会儿,才一溜烟地跑回了家去。
朱氏来过一回之后,赵氏就再没有顾忌了。她的“病”也一下子就又好了,开始对着林氏呼来喝去,连何氏和孙氏两个儿媳妇也讨不得好去。可就是把家里的儿媳妇都指使得团团转,她也还是不能解气。
眼看雪就要化了,春闱在即,赵氏就越来越烦躁。她手里只有年前卖猪的十两银子活动。光供几个爷们儿去考试就要花掉八九两。去年攒下来的一点大钱,因为过元宵节而花了个干干净净。老爷子好面子,绝不肯朴素操办。再就因为陆家有好不少的读书人,元宵节自己也在家里吟诗作赋,去了不少纸墨。
老七的婚事已经在看了,小十三今年是一定要出嫁的。赵氏还有自己压箱底的五十两银子,不是到逼不得已的时候,她实在是不想拿出来用。但是虽然留下了肉,地里也有收成,陆文秀的嫁妆也攒了好些年了,可是要办一场酒却还是得花上好些银子!
可恨家里那些婆娘,家还没分哪,就一个个紧着藏私了。这其中又是三房最碍眼。那小蹄子克死了她可怜的三儿子,带着一个赔钱货在陆家白吃白喝,竟然还敢藏私。她带来的那几箱笼嫁妆别人不知道,赵氏认为自己可清楚得很。早该在那个赔钱货摔下山的时候就已经花得七七八八了!
她断定三房肯定有什么谋财的手段,可眼下春闱在即,爷儿们正是要讲究清净的时候,她也不好大闹。
赵氏算账算得头昏脑胀,后来陆文秀进来见了,她也叹了一口气。
陆文秀和家里的男人不一样,好歹也是知道一些家里的情况,此时她就轻声道:“娘,实在不行,我先从私房里拿点儿出来,先熬过这阵子再说吧。”
后又颦眉,道:“不是我说,咱们家的情况就这样了,每年就这么些银子,我那几个哥哥难道是不知道的?咱们家家底本就薄些,说的好听些是书香门第耕读世家,说白了咱们家里开支也大,还要讲究这些排场,还不如村里的其他人家呢。”
还有些话陆文秀却也不好说出口。家里两个秀才,说出去是好听,可其实呢?陆文秀是个才女,她仰慕的是文人的气节和品性,而不是单单追求一个功名。她认为她的父兄们每日闭门读书,反而心胸狭隘,难有长进。
她也不是没有见过别的读书人家。家里穷的,在沙地上先把字练熟了,再写在纸上,正反面都写上,也不敢浪费。平时也帮家里干活,下了地还念诵着好文章,怡然自得。
可惜她一个女儿,也不能在老爷子和兄长们面前劝些什么话。只能自己做做针线,看看能不能补贴一下可怜的老母亲。
赵氏宠她也是有道理的,并不单单因为她是老年得女,还是因为这个女儿温柔懂事。
但她是从陆文秀小时候开始就给她攒着嫁妆的,此时女儿出嫁在即,她也就更不能挪用女儿未来的嫁妆了。
因此她只是到:“秀儿,你也别多心,咱们家啊,也是那体面的人家,不至于到要挪用你嫁妆的地步。年年都是这么过的,也攒下了这些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