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那保胎的方子奶奶可还记得?”
“我不记得了,姑爷却好像是记得的。”迎春见张太医面色不好,也有些慌了。
一旁贾母、王子萱、邢夫人均已变了脸色,迎春这糊涂孩子,都见了红,居然也不说,要不是今日让张太医摸了脉,哪天孩子掉了都不知道什么缘故呢。
贾母忙吩咐人道:“叫牛姑爷进来,就说我有话要问。”
不一会儿,牛老七急匆匆进来,见一屋子人都面色紧张,张太医也在,便隐隐然猜到几分。忙关切的看了眼迎春。
迎春对丈夫道:“张太医问我那保胎的方子,你可还记得?”
牛老七道:“能记得大半,好像是什么陈皮、半夏、砂仁、木香、白术、茯苓、人参……”
张太医听了,道:“听七爷说,这像是香砂六君子的方子,按理奶奶脾虚气滞有湿,用这方子倒也合适,要说哪里不妥,只有陈皮、木香是行气之药,但有砂仁、白术相佐,倒也不至于见红。”
王子萱道:“照这么说,方子是看不出什么问题了?”
张太医道:“这也不尽然,总是要看了原方的剂量,老夫才敢下结论。”要动手脚,从配伍到剂量再到药材本身,甚至煎熬方法,服药时间都可能有下手之处。
牛老七忙道:“既这样,张太医便与我们回家,看看方子,若没问题就罢,若真有问题,我倒要查个水落石出,看是谁要害我儿子。”
迎春忙拉住丈夫,劝道:“别急,兴许是我自己的体质不好。”
牛老七甩开妻子,“都这时候了,你还把责任往自己身上揽!”这都欺负到头上来了,妻子还在为别人找理由。
迎春见丈夫生气,忙松开手,红着眼圈,低头不语。
一众娘家人见了都是无奈,迎春这性子怕是改不了了。
贾母忙打圆场,“姑爷别急,你这样岂不是打草惊蛇了,万一没什么,倒显得你们两口子没事找事一样了。”既能有法子动手脚,定不会就这样被轻易发现的。
王子萱、邢夫人也都劝,“是呀,稍安勿躁,坐下慢慢想法子。”
牛老七这才冷静下来,对张太医道:“这样罢,明儿还要劳动您老人家往我们府上去一趟,看看那药方子到底有没有问题。”
张太医应了,贾母又让拿了个五两的银锭子给张太医,“家里的事儿多劳烦您老人家了,大过年的还要您到处跑。”
张太医笑道:“老太君客气了,这是老夫的本分,如此,老夫就先告辞了。”
贾母点头,让人送张太医出去。
有了迎春这件事,家里上下也没心情乐了,王子萱拉着元春,邢夫人拉着迎春,各自回屋说话。
牛老七重回外院来,心事重重的,也不说话了。
贾兰、宝玉、蒋正谦见了都不明就里,几人略说了几句外面的事儿,蒋正谦问道:“我前儿见你们东府的珍大爷了,今年过年他们也没过来请安吗?”
“珍大嫂子年前来过一趟,却只坐了片刻。”贾兰恨不得一辈子都别跟东府来往了。
“前几日听紫英兄说分了宗后,珍大哥哥越发荒唐了。”宝玉道。
“荒唐不荒唐的,都随他们去了。反正现在京城上下无有不知我们两府闹翻的。”贾兰道。
牛老七叹了口气,开口道:“分了好,人少是非少,我倒也想分了出来单过,只恨年纪太轻,不好开这个口。”
蒋正谦就给牛老七出主意,道:“你现在提分家是肯定不行的了,倒不如找个机会出去,把二妹妹也带上。到时候天高皇帝远,谁也碍不着谁什么,也就不没那么多是非了。”
牛老七闻言深以为然,“姐夫这主意好,改日我问问吏部去。”
说话间,已有人进来道:“那边开席了,老爷请诸位爷过去呢。”
几人便一同到了前厅,吃了晚饭,便各自带着妻子回家去了。
牛老七一路上有心责怪妻子不小心,见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却又不忍心开口,只得暗暗想办法,以迎春这样子,在牛家是不能长住的了。
晚上,丫鬟还叫迎春喝药,牛老七只叫那丫鬟下去,偷偷把药喂了猫,把药渣留着。
第二日,张太医一大早便来了,牛夫人还问:“咱们府上不是一直请着王太医吗?怎么又请了张太医来?”
牛老七忙笑道:“昨儿张太医给亲家老太太把脉,顺便也给贾氏摸了摸脉,说贾氏可以换个方子了,我便请张太医今天来了。”
牛夫人点头,让牛老七带着张太医去了迎春房中。
牛老七将方子拿出来递给张太医,张太医看了,却并不见什么问题,便问:“可有喝剩下的药渣没有?”
牛老七便将昨晚留下的药渣拿给张太医,张太医瞧了,又凑近闻了闻,捻起一点,“方子本该用陈皮的,这里面怎么夹着青皮?”
“这陈皮青皮又有什么不同?”牛老七问。
张太医道:“陈皮、青皮虽同为橘皮,但陈皮乃成熟橘子的果皮,青皮则是尚未成熟橘子之皮。”
“这我就更不明白了,都是橘子皮,有什么不同?”
“陈皮为理气、燥湿、化痰之用,正对奶奶的症候,但青皮则药性更猛,有破气之功,气动则血行……”张太医行医多年,这些世家里的阴司勾当他见过的不少,可以说这回的手笔并不算最高明的,但想瞒过一般人却也足够了,因同是一种果实的皮,混在陈皮里,又熬成了药,懂医之人都很难发现,更别说不懂的人了。
牛老七气得额头上青筋直跳,把拳头捏得“咯吱咯吱”响。
张太医道:“这时候得赶紧给奶奶换个方子,以后药材上也要慎重了。”
牛老七一拍额头,“瞧我都气糊涂了,您快给内子重新开个方子罢。”
张太医应了,重新写了个方子出来,牛老七仔细收了,亲自送张太医出来。
刚走至院门口,却碰上了牛夫人身边的心腹嬷嬷,“夫人身上也觉不好,想请您过去瞧瞧。”
作者有话要说:累死我了,虫子神马的,明天来捉啊~
话说我都三更了,大家怎么反倒不支声儿了呢~
☆、71第七十一章 探望
因为迎春,贾母又是一夜未眠,天将亮时才迷迷糊糊睡着。
第二天大家过来请安的时候,老人家还没起身,众人就先到后面惜春屋子里说话。
惜春的婚事,长辈们都没来得及问她的意思,这当口上,也由不得她挑了,况且凭她的性格,恨不得出家做姑子去才好呢,问了也是白问。
今日得闲,大家一面看着惜春绣的嫁妆,一面就说起了她的婚事。
凤姐道:“正好宝玉在,给我们说说那石姑爷人到底如何,上回来,我们都不在,只老太太和大太太见了。”
“人生得很俊,在县城里是数一数二的,行事也很聪明伶俐,现管着家里一半的铺子呢。”当着惜春的面,宝玉自是捡着好的说。
众人都听得认真,只惜春捻着手上那串金太太送的香珠,低眉不语。
黛玉见了,就朝宝玉孥嘴,宝玉也无奈,不再说了。
屋子一下子沉默下来,半晌,惜春看向宝玉,“二哥哥,县城内有哪些寺庙庵堂?”
王子萱眉头不由一皱,道:“四丫头,你别只管这样,倒叫我们心里不舒服,老祖宗见了也不开心不是?”若是个懂事的孩子,这时候心里就算对亲事不满意,也不能表现出来不是,自己家出钱出力,到头来却连个好脸色都落不着。
惜春把头一低,又不言语了。
屋里气氛一时有些尴尬,正好这时贾母身边的小丫头进来道:“老祖宗起了,请大家过去呢。”
众人便起身,往前面来,吃过早饭,贾母道:“我今日乏了,想再歇一会儿,你们各自忙去罢。”又吩咐一个婆子,“去问问牛姑爷,二丫头的身子如何了?张太医怎么说?”
那婆子应了,便往牛家去。
王子萱、凤姐、邢夫人换了衣服,就忙活起荣庆堂的年酒来。
家中一些小事则交给黛玉打理,黛玉便叫婆子们都到她院子里回话。
贾兰、贾环要去外面应酬男客,宝玉却懒懒道:“我今儿身上不好,就不去了,外面有你们也够了。”
贾兰、贾环见他面色不好,便也不强求,换了衣服往外院去了。
宝玉回屋打了个盹儿,又翻了几页书,想替迎春做点什么,却又无从下手,想劝劝惜春,看她样子,又不像能听得进去的。
翻出从前起诗社时大家写的诗作,越看越觉忧闷,看看时间,黛玉也该忙完了,便往黛玉院中来。
黛玉才打发完回事的嬷嬷们,正靠着软榻休息,见他来了,就道:“你又过来做什么,我歇一会儿就要去老祖宗那儿呢。”
“咱们说会儿话,到吃午饭的时候,我跟你一道去,”宝玉一面说一面坐下,随手拿起桌上一叠纸,翻了翻,竟不是什么诗词,而是一叠子礼单,“这些俗物议事厅看看就好了,怎么拿进屋里来了。”语气里不经意就带上了几分嫌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