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地狱共分十八层,拔舌、剪刀、铁树……无一不全,最恐怖的却属十八层之外的无间地狱。可在这里,就在这大凌河的城池里,生生上演着一幕幕的人间惨剧。
城中的米粮被军队征收,家家户户为了军队早就耗尽了家中的所有米粮。家中没有的吃的物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人类生存的本能让原始的野性在这一刻复苏——即使有着后天的道德约束,却也早已阻挡不了人民活下来的信念,适者生存,弱肉强食。
“这,这是……”祖可法张大了眼睛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犹自不敢置信。近前远处,人们纷纷争先恐后地捧着从大锅中取出的肉团食用。地上白骨累累,却是属于人的!老弱病残,则是拣地上被丢弃的白骨啃啃,或是双手扒地,将入地没多久的掘出来果腹……《公羊传》中曾提及,宋国被围时,人们“易子而食之,析骸而炊之。”可祖可法从想过,这样一幕会活生生地在自己的面前上演!
“爹!这,这……”祖可法再难看下去,狼狈地转头避开。等心情缓和些后想要通过父亲寻找些安慰时,却见祖可法仍是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人间惨剧。
祖可法看着疯魔了的人群,面上划过一丝痛苦的神情,垂头沉吟了会儿,祖大寿终是深深地叹了一口气。面容在这一瞬变得坚定无比。
关闭了许久的大凌河城门伴随着吱吱声终于缓缓打开外,祖大寿和祖可法率一众明朝将官忐忑不安地等待着。
没一会儿,前方起尘,皇太极和多尔衮等人率领着一队铁骑,由远而近快速驰来,军队齐整划一,显得很是威武雄壮。等到驰近,皇太极忙下马趋前。祖大寿低垂着脑袋便要下跪,却被皇太极一个箭步上前拦住。祖大寿一怔,抬头望向皇太极。皇太极扶着祖大寿,和蔼而热诚地笑道:“祖将军快快免礼。我仰慕将军已久,将军的智勇双全,是我八旗将领学习的榜样!今日能得将军,是我的荣幸啊!”
祖大寿听到皇太极这么说,不由生出知音之感。心中一酸,感慨良多。可面上却仍是淡淡,不露半点颜色。
祖可法见父亲低头不语,也知道他被皇太极的那番话打动,不能自已。便自发上前一步,轻声对皇太极道:“大汗的赏识家父自是记在心里。只是家父对大明一直都是赤胆忠心,对百姓也是爱若子女。现如今,贵军兵临城下,围困城池数月,家父不忍殃及黎民,所以决定归顺,也请大汗遵守不侵百姓的承诺。”
皇太极自是人精,岂能不知祖可法上前插话的缘由?暗中上上下下地将祖可法打量了一番后道:“当然,当然!君子自然是一诺千金,我必定会安民,绝不扰民……” 看似郑重地对祖可法,可事实上眼睛一直看着面前的祖大寿,借由着言语安抚祖大寿因投降而颇不安稳的心境。
就在这时,城门方向突然传出一声怒喊:“慢着!”
众人闻声,不由一怔。回头望去,只见守城的副将何可纲一人一骑疾驰而来。多尔衮领着众多侍卫忙抽刀在手,上前护住皇太极,严阵以待。皇太极认出是何可纲,眉头不由一皱,见众人不注意,又迅速放开。面上仍尽量维持着之前的和气。见多尔衮一众上前,暗自点头。可人前仍是豪迈地挥手让他们都退下。
何可纲也不看皇太极一眼,只一路奔到祖大寿面前,翻身下马,朝着祖大寿直直地跪下,激动地抓住他的衣角,虎目含泪:“将军!不要降啊将军!您的一世英名不能就这样毁于一旦啊!将军!”
祖大寿含泪看着自己重视的副将,痛苦难言。嘴唇颤动了好一会儿却说不出一个字来。又是祖可法替父上前,苦口相劝:“何叔叔,家父心意已决,您就不要再劝了。只要……家父抛尽一世名声又如何呢?”
何可纲知道祖可法说的便是祖大寿想的,可双眼仍是睁得老大地向着祖可法瞪去:“竖子!为了一时的活命,你把将军置于何地?!”说着,圆睁着双目看着祖大寿,情绪很是激越:“将军!不要降!我们打吧!豁出性命地打!跟鞑子拼死一战吧!我就不信了,我大明铮铮好汉,还敌不过区区蛮夷之师!”
何可纲之言辞激烈,早就已经把皇太极身后的八旗将士惹得怒目圆睁。一个个都持刀在手,看着皇太极。恨不得他立时下令,他们便上前将这狂妄之人斩杀!刀剑森森,杀气腾腾。若是没有谁能旋转局面,今日的事情,怕是不能善了!
祖大寿自是感觉到了周身,脸色在一瞬变得很是难看。生怕他们日后将怒火撒在城中百姓身上,当即怒斥:“何可纲!你敢抗命?!”
何可纲昂首挺胸,神情傲然,对祖大寿道:“我何可纲一身傲骨,绝不降敌!将军要我向鞑子屈服,恕可刚违命之罪!何可纲誓死不降!”言辞从容,掷地有声。
祖大寿瞥见金兵皆已稍稍后退,除皇太极仍冷静观望外,其他人都已经变了容色。祖大寿定定心神,强忍痛苦,一字一字说道:“好,我成全你就是!”说着,他抽出佩刀,用尽力气挥向何可纲,一时间,鲜血飞迸。
☆、29荼蘼花事
皇太极本是淡淡看着的,可看到这一刻的时候也不禁动容。他悄悄转过头,低声对身边的多尔衮和多铎感叹道:“想当初,阿敏屠城逃走,可这何可纲呢,却是宁死不降。这其中的差别之大,真是让可思可想,可敬可畏啊!或许,这便是汉能固守江山这么长时间的道理啊!”
多尔衮忙不迭地点头,多铎却无动于衷。皇太极扫视了兄弟俩一眼,精光一闪,淡淡一笑,没有再说什么。
跟从皇太极凯旋归来的多尔衮第一时间没有回府,却是去了自己城外的偏院——殊兰正住那儿。多尔衮去的那会儿,雨季正好过了,正是放晴的时刻。院中的荼靡花都顺时谢了。枝上架子间悄悄长起一粒粒球形的深红色果实。叶绿果红,煞是可爱。
“……倒真是可惜,那何可纲也是一条好汉。”殊兰听及何可纲的死讯,拿着棋子的手稍稍一顿,随即又缓缓放下。一个“小尖”,却又输了。心中烦郁,一下将面前的棋子全推开。
“有什么可惜的。”多尔衮嗤之以鼻,“也只有大汗会惋惜。这种说话难听的,就是死千万次都不够!那祖大寿倒是利落,一个刀起,便将斩杀了。可惜……却不是个识时务的主儿。大汗一放他回锦州,他便又反了。”
殊兰看了多尔衮一眼,没有说什么,只低头收回放棋盘上的黑子,继续细细地研究棋局。也不知道这多尔衮今天吃错了什么药,竟然对着自己说这些。真是……
多尔衮见殊兰不接口,一时间倒也觉得无趣。转头看着慵懒地坐荼靡架子下,一手拿着酒杯,一手执棋的殊兰,不禁微微皱眉:“倒是悠闲。”也外面打仗,拼死拼活,她倒好,活得悠闲自。
殊兰毫不意,抬手又给自己斟了一杯:“这里没什么烦事,也不像爷,三天两头便要闯南闯北的,自然是悠闲的。”这酒是新酿的酴釄酒。说是酴釄却也不是用荼靡花制的。偏她无事,硬是从汉的古书里把方子寻了来,细细研究,酿了出来。末儿了,再缀了些荼靡花,算是成全了“酴釄”二字。
“如果无聊可以回去,家里大大小小的事都是这个嫡福晋要管的。这么大半年的不回府里住着,偏生赶着到别院来,倒也不嫌丢!”多尔衮立马接口。他出征前便想着将殊兰接回去了。不为别的,单为府里上上下下的事务。他原以为这府中后院没有什么难事,便想着她走了也好,眼不见为净。便不用时时提醒着他就是这个女生生抢了自己留给玉儿的位子!可殊兰一走,没过一个月,他便后悔了。原本看似宁静和谐的院中事务仿佛一夜之间,所有的症结全都涌了出来。可他正想着暂且低一下头,接殊兰回府,却接到了皇太极出征的命令。无法,只好先行出征。接之事便只能等回来之后了。
殊兰暗暗皱眉。这多尔衮府中的事务她早就不想再管什么了。那些个乱七八糟的东西看多了也是会脏了眼的。可她终究占着多尔衮嫡福晋的位子,长时间不回府终究有些说不过去。也罢,回便回了,顶多以后多来住住,府里也深入简出就行了。这样想着,殊兰便也顺势应了多尔衮的话。转身吩咐诺敏穆珂收拾包袱,准备回城。
“格格,这些东西不带着走吗?”穆珂指着屋角的红木箱子问殊兰。
殊兰转头看着那口箱子,许久,开口道:“东西整理齐了就走吧。这箱子里也没什么值钱的,放这儿也就够了。”
“可是……”穆珂想要说什么,却被殊兰下一个动作惊了一下。殊兰转身竟是将那盘棋局连同棋谱一齐放进了红木箱子里。“格格,这不是您喜欢的么?您刚才还看这棋局呢,怎么又把它这箱子里了?格格知道这是谁送的么?这么有心,想必是……”穆珂还要往下说,却被殊兰一个清冷眼神给止了口。唇齿微微翕动,低下脑袋,再也不敢讲什么了。
诺敏看着两的互动,差点笑出声来。悄悄咳了几下清清喉咙,伸手将一直拿手上的大红为面的玄狐里子大氅披到殊兰肩上:“格格,都快入秋了,当心着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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