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是别的妃嫔,老太太难得走出佛堂,且看皇上的架势还是很孝顺自己母后的,恩宠争不过,就想走“曲线救国”的路线。什么双面绣万字寿,活灵活现的老寿星木雕,连珠串的吉祥漂亮话儿,那露的一手绝活,比台上的戏文还唱的精彩。
只不过八仙之一的铁拐李压轴出场时,不知谁吼了一嗓子:“寿王爷——”哄然而起的满堂彩将那边儿热热闹闹的献礼场面给压了下去。
别的七仙规规矩矩的给台上的王母拜寿,唯这扛着拐杖吊着葫芦的铁拐王爷不老实,转过身冲着老寿星太后一拜,朗声恭祝:“老李这厢祝王母娘娘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声如金玉,?锵掷地。
就这么一句,直把太后乐的见牙不见眼,笑的真真切切的。她老人家忙把儿子招下台来,陪着说话儿逗乐。
由此观之,这个时代对这等另类的“彩衣娱亲”并不排斥,若是在礼教森严的朝代,这一亮相,长辈还不气的脸色铁青,不嚷嚷这小子将来没出息都是好的。
太后边上那个凑热闹的南疆小公主晃着一身的银彩鼓掌,拍的手都红了,见他下了台,很是真诚的道:“你穿什么都美。”觉得语气不够,犹自再添,“跛脚了也美。”
芸缕见主子瞧的乐呵,也不由自主的弯了唇角。抬臂提了小银壶,斟一盏在绘金鲤的红瓷杯里。浑不知手上浅淡的蜜香融入酒水之中,那清冽的水色一沉,晕开如云如雾的痕迹。
花生吃的渴了,碧桃随手取来杯子欲饮,手上的酸麻却让她的手一抖,落了几滴酒液在衣裙上。
大庭广众之下,芸缕不好急忙忙的俯身去擦,免得招来更多人的视线。只压低了声儿道:“娘娘,可有碍的?”
碧桃意味不明的看了她一眼,终是摇头道:“没事。”接着宽袖掩了,饮下那杯酒。饮是真饮,喝的正主儿却是绵绸的袖子。借着夜色难明,寻常人也不会注意那一点偏暗的衣裳颜色。
她分析认为芸缕没有大问题,就是不知是谁拿她当枪使了。
不远处时而注意这边动向的金嬷嬷俯身与皇后耳语几句,皇后余光瞥来,见势稍扬了手吩咐:“嬷嬷,去叫他们再准备一出《穆桂英挂帅》,太后喜欢听这个。”金嬷嬷会意退下。
太后听见后笑着侧头:“让皇后费心了。”
皇后陪笑道:“为母后张罗寿宴,媳妇儿甘愿的很,哪有甚么费不费心之说。”心里头却挂念着别处,为了今次之事她周密布局许久,就怕哪个环节出了差错没能扣住。
不过这回没有绕过金嬷嬷,有她帮着,总归出不了大错。
碧桃转了转手中空着的酒杯,她于药物上并不精通,自然认不得这是什么药。不过在酒宴上下药,无非是迷药或是让人出丑的药物。前者容易得,若是后者,那她可做不到将计就计了。
但倘若是迷药,就此晕了过去对别人想是没有好处。她假意扶正步摇,沾了酒的袖口近拂在鼻侧,她多闻了会子,身上不觉有股子燥意。
她起身搭在扶上来的芸缕手上,蹙眉道:“这儿闷的荒,咱们去喘口气儿。”
“是。”
韩家的人不擅饮酒,寿王见母后高兴陪着多喝了两杯,这会儿已不见了踪影。皇帝陪着太后说话的空当看见她起身,想着大抵也是去更衣,恐她尴尬,并没多问。
等到了僻静处,夜里凉风一吹,颊边的燥热散了不少。碧桃还待细想,手上一空,就听见“唔”的闷响,接着是草丛响动的沙沙声。她闭了眼软倒在地上,没有这一次还有下一次,她倒想看看幕后的人要耍什么花招。
耳边小太监压低的声音传来:“怎么晕过去了?”
“这……药效怎么样咱们也说不准,反正方便咱们做事儿就对了。”
“也是,快,咱们一起把人抬到偏殿去。小心着点儿。”
“那这个宫女?”
“嗐,我下手重,放心,她一时半会醒不了!快点,小心别让人发现。”
“知道了。”
这么听起来,这药倒不是迷药。
等到碰着张床榻,那门“吱呀”一声响,殿中寥无人声,她才睁开了眼。嗬,眼前之人,可不就是被夸貌美的寿王爷?
碧桃支起身子歪头想了想,唔,大概明白了那人想做什么。书信算计不到,就直接请上真人来戏。这手法若不是宜贵人,就该是她亲姐姐——皇后娘娘了。旁人没这实力,也歪不到这想法上去。
她踢了踢一身酒气的醉鬼,一动不动。再踢,动弹了一下。继续用力连环踢,人被疼醒了。
寿王咕哝:“干什么干什么,胡备你胆儿肥了啊!”
“哼。”娇气的音儿入耳,寿王一个激灵眼睛睁大了点,看明白了:“你、你怎么在这儿?”
“被人算计来的,”碧桃试图言简意赅的和他讲清楚,“那人大概是想造出我和你不清不楚的假证。”
“哦。”寿王又迷糊起来。
碧桃气极,转头看见个葫芦,拔了塞子一闻,还是酒。她丢在一边,下榻去桌边倒了水,是冷的,正好。她把杯子往醉鬼手里一塞,女王范儿命令:“喝下去。”
醉鬼很听话,仰脖咕噜咕噜喝了个干净。连着三四杯,总算脑袋不晕了。寿王不合时宜的打了个呵欠:“我记得这边有密道。”连自称‘本王’都忘了用,这个倒还记的清楚。
“我又没犯糊涂,记着呢。”碧桃扬下巴,道,“所以让你醒了赶紧走啊。”
“我们俩不在一起就行了,怎么不是你走?”寿王不解。
碧桃:“……”真没绅士风度。
“那不是你的小公主还在等着你嘛,貌美如花的寿王爷。”她突然想起这一茬儿,管不住嘴取笑他。按常理,“抓奸”的人没那么快出现,就是那俩小太监去回复都要点功夫呢。迟一时半会儿也无大碍。
“对了,这个,你闻闻看是什么药?”她把袖子伸过去。
寿王听见小公主颇为烦躁的抓抓头发,许是喝了酒,他平日不骄不躁的优雅气度都丢了喂狗。扯过碧桃袖子的力道也不轻,把她扯的一个踉跄,对他怒目而视。
不过怎么看怎么潋滟生波,妩媚娇姿就是了。
寿王看的莫名心里一跳,闻清楚了,丢开她袖子笑了:“居然是青楼里用的欢情散。就是个强烈的迷幻春/药,混了酒喝效用最好。但凡闻一闻,都会多少有些反应。”
“你这是得罪谁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寿王就写的好欢快啊。→ → 最近留言少了不开心。
☆、打脸
“全皇宫的人吧。”碧桃思索着给出了答案。扎堆的女人抢一个男人,抢到的那个自然会被剩下的仇视。要说得罪的人,那还真不少。
寿王喷笑:“真能耐!”
不过心里多少猜到逃不开皇后那家子人,便没有再多问。
碧桃见寿王以手当枕,舒舒服服的躺了回去,乜斜他一眼,自食其力的准备从密道走。“捉奸”的人来之前,外头必是有人守门盯着里面儿的情况。
诸多密道入口各不相同,有些连入殿内书房,大概是为了秘密商议政事所用,有些则是殿外不远。索性这处是设在里面的,不然她还真走不了,除非让寿王把外面的人都打晕了,且还是不发出动响的情况下。谁知道他们有没有一拉线就放烟花信号弹的诡异玩意儿呢。
像是应和着碧桃心里所想,殿外一声极尖的惊恐声响起。
她与寿王对视一眼。
居然是用这方法报信,她想岔了。
电光石火间,寿王翻身下榻开了大门,出去将那女人的嘴巴一捂,以迅雷之势拖了进来。外面理应盯梢的太监公公早就不见了踪影,许是和这女人交接完毕去回事了。
按照皇后的计划安排,二人衣衫不整神智不清的在床上纠缠,即使听见声音也不能很快的反应过来。即便能匆匆收拾好了跑出去,可不正好撞了上来?就是有十张嘴也别想说清楚。
寿宴将散,场中比先前安静了许多,就是南疆小公主,久等寿王不至也先回了驿馆。那偏殿本就是让酒醉之人歇息的,离的颇近。那声尖叫不可避免的传入皇帝几人耳中。
皇帝皱眉,不欲扫了太后的兴致,打发了赵忠信去看。
太后竟是笑了笑:“今儿风平浪静,我还想夸皇后筹办的好呢。可不是说事儿事儿就来了。”她在宫里待了半辈子,但凡热闹的场面就没有不出事的。看多听多,如今置身事外,反把这些当乐子来瞧了。
不得不说,寿王养出那样的性情,十有八/九和太后这遇事的心态脱不开关系。
“母后……”皇后赧然。
太后没去看她,对皇帝道:“咱们也去瞧瞧热闹?”
“这……儿臣恐怕惊着母后。”
太后慢悠悠的起了身道:“人都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没见过。有人送礼啊,我就收着。走吧。”
碧桃见寿王把那女人拖了进来,就势上前合上门。等她回身一看,那个不断挣扎的女人竟不是普通的宫女,而是她的老熟人——裴才人。
但现在可不是叙旧的时候,她抬眼对上寿王的目光,抿唇一笑:“再委屈王爷一次?”裴允儿声音本就清脆,一抬高更是尖利无人可挡。恐怕过会儿就要有人来查看情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