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主意不过是根据主子对皇上的真情让主子恳求珍昭仪一番,再设计让皇上看到。到时候只要时机把握的好,不但珍昭仪有嘴说不清,皇上说不准还会感动或是怜惜呢。倘是能将珍昭仪激怒了,自然更好。
实则这计糙的很,但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适合这直率过头的主子去做,至少真情流露这一点,主子是能发自内心做好的。她也只是想暂且将主子安抚下来,别动不动使力砸东西而已。
敏婕妤原是不乐意,但想想结果又觉得委屈一次也没什么。同意之后果然心情舒畅了许多,她使唤战战兢兢缩在角落的小宫女去取果点吃:“嗳,就那盘拿来吧,省的去御膳房取耽误功夫。”她指着几上的水果盘子。
那是太后派来的嬷嬷端走她房间里的香炉后命人不时替换的时新水果,用以清新屋中的气味。
“是。”小宫女低着头端盘送去,藏于阴影处的眼中飞快的闪过了什么。
而此时,咸福宫的正殿,丽贵嫔正为德妃应付她而说的话不胜其烦的思考着。
“德妃娘娘这次行事,连我都有些看不透了……”丽贵嫔喃喃。如今同是无子,她以为自己和德妃的关系可以更稳固,再借德妃的势让皇后尝一尝她种下的苦果。但任凭她旁敲侧击,德妃仍旧是虚弱着身子躺在床上,含含糊糊的应付她。甚么小宫女的,还有提到她需要一只猫。
婉兮陪着想了想,道:“左右是与主子无关的。奴婢忖着恐怕是把主意打到有子的妃嫔身上去了?”
丽贵嫔嗤笑:“若真如此,她就是被韩承运的死刺激的没了脑子。害她的人她不管,倒先磨刀盯准了别人的孩子。”她自己没这本事,因而极力盼着德妃能赶紧振作起来,一举压过皇后的。
婉兮不敢支声。
其实丽贵嫔当初知道自己不能有子嗣的时候,还不是见谁咬谁,安贵人就为此吃了一番苦。说到底,只因为皇后娘娘于宫中的根基难以动摇,一时半会害不到她头上,只好先找替罪羊泄泄火罢了。
“皇后还没发现宓贵人有问题?”丽贵嫔突然问。
婉兮回答:“奴婢打听过,素月已经咬舌自尽了。想是没将她供出来。”
“没被发现就好,怎么说与咱们也是一条船上的人,”丽贵嫔漫不经心的道,“往后还有用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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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桃以为,两个孕妇碰在一起的画面是很新奇有趣的。当然前提是所谓的碰不是大肚子的碰撞,而只是单纯见了面打个招呼的情况,否则就该发展成血案现场了。
“敏婕妤好兴致。”草丛中狭路相逢,碧桃不动声色的错开一步位置,贴着肚子的手轻抚腹部。养胎养到这个时候,她可不想为了平常的散步锻炼而被人设计。即使对方与她同是身怀六甲,看上去战斗力很低。
偏这回敏婕妤不知吃错了什么药,规规矩矩的扶着宫女的手蹲□来。乖巧称:“妾身给昭仪娘娘请安,娘娘吉祥。”
“免礼。”碧桃随意抬了抬手,叫起。
敏婕妤没起,反而出人意料的就势跪了下去,很是哀切的唤了一声:“昭仪娘娘。”
就连汝言也被她这一步吓了一跳,差些没扶稳摔了手去。主子也太心急了。总要掐着时辰等皇上快来了再说。
碧桃细弯的眉儿一蹙,尚抬着的手往边上一搭,由芸缕扶稳了,唇边含笑慢条斯理的问:“敏婕妤这是唱的哪一出?”
敏婕妤彷佛没听到,接着凄凄哀哀的道:“往常昭仪娘娘霸占着皇上妾身并不说什么,即使与宫规相悖,皇上喜欢去谁那儿也轮不到咱们来管。但自打娘娘在妾身后头传出怀孕的消息,皇上就鲜少去妾身的桂月阁。妾身也是为了腹中的孩儿,实在是没办法了。还请娘娘行行善事,就让皇上再来瞧瞧妾身腹中的孩儿罢,妾身实在不想他出生之后,旁人告诉他他的父皇对他如此漠视冷淡。”
汝言暗自诧异,这番话无论是指责珍昭仪霸占皇上还是不满她刻意在别人后面曝出怀孕的消息搏宠,确是字字皆在激怒珍昭仪,确实不能让皇上听见。只不知主子是本就有打算,还是克制不住发自内心的说了。
敏婕妤说的这些话要搁别人身上,早就气的回敬她:皇上又不是我的,哪里能我让给你你让给我,你这是把皇上当物品看吗?
但是众所周知,碧桃的解题步骤向来是不正规的。她此刻神思已飞,正揣摩着敏婕妤这番举止的用意。常言道,一心不能二用,于是她的回答敷衍而充满挑衅。
“本宫不乐意,你奈我何?”
作者有话要说:……我就是想吃青草豆腐了嘤嘤嘤。
☆、猫儿
谁不为博个好名声,彰显自己宽和大方?就是再不愿,也要拐弯抹角的打官腔讽刺呢,免得传出去不好听。碧桃此言一出,不可谓不是全场寂静。就是假意抹着泪的敏婕妤一时都停了哭声,很有些找补不回来的感觉。
被这么一打岔,敏婕妤就是再真情真爱,也入不了戏。
“敏婕妤不哭了?”碧桃笑问了一句,也没要她答,接着就道,“不哭就好,省的咱们皇上路过时觉得吵的脑门子疼。”‘皇上路过’四个字音咬的格外重些。
敏婕妤脸霎时白了。
她怎么知道的?
“好了好了,都要当母亲的人了,”碧桃观她面色大抵知道自己猜对了,这会儿笑的很宽和,“才刚不还口口声声说‘为了腹中的孩儿’吗,要是跪久了不小心落了胎,你还能到哪儿哭去呢。”
汝言的脸也白了,她直觉要糟。
果然敏婕妤被碧桃话里话外表示“你也不过是虚情假意借着孩子说事”的话激起了斗志。她平时大多时候都是很小心的对待自己腹中的孩子的,一些不爱吃的东西,诸如豆类食物、水果等,在经嬷嬷指点过后都会毫不犹豫的吃下。即使偶尔因为控制不住脾气去砸东西,亦是小心的护住了肚子。只是她从小养成这样的骄纵脾性,并不好改罢了。
但不代表她没有努力去改。谁都不能就此断定她。
此时她大概忘了,为了让表哥看清珍昭仪的“真面目”回到自己的身边,她采用了汝言的办法实实在在的跪在地上,好让皇上看到她的弱势,珍昭仪的逼人强势。虽然她们认为时间不长,于胎儿无碍。但谁知道计划会不会有错漏?要是真正为孩子好,就该放弃这番打算才是。
还是汝言死命拽着她的袖子,才让她不立时跳起来和珍昭仪理论去。当然,沉圆的肚子让她无法马上行动也是原因之一。
汝言是想好歹撑到皇上来,可不能前功尽弃。
敏婕妤受到提醒,咬着牙忍住了,依旧维持着哀切的哭容。要远看过去,还当是碧桃仗势欺人呢。
碧桃发现了她们主仆间的小动作,她向奉紫招招手,笑道:“既然敏婕妤欲在林中下跪为肚子里的孩子祈福,咱们也不便多打扰。只她到底怀有身孕,跪在地上如何使的。本宫素来是心善的,奉紫,将本宫在外头行累了常用的那个软垫取来给敏婕妤铺上,让她专心为咱们未来的皇子祈福,也好寿岁更绵长些。”
如此一来,敏婕妤就是望着她的背影长跪不起也与她无关了。且这话说的毒,好像敏婕妤要是不祈福,那孩子就会短命似的。
几句话直将敏婕妤气了个倒仰,她要真听她的长久跪下去,龙胎都没了还哪来的寿岁?这是哪门子的心善!
但她只能心中大恨的看着珍昭仪就这样任宫人簇拥着,浩浩荡荡的走了。
自始至终,本应该出现的正角儿皇帝连个脸都没有露过——说到底,皇帝也不是谁想设计他路过他就能偶然路过的道具不是。敏婕妤这一番情态算是白做了,姑且只能一口血梗在喉咙里,元气大伤的扶着汝言的手准备回宫。
被压的乱糟糟的青草地,证明她曾来过。
皇帝屏气凝神,沉腕在宣纸上书下一个“思”字,提笔离手,稍事观之。
赵忠信估摸着时辰,再看了看刻漏,上前提醒皇上道:“皇上,已是午时三刻了,您吩咐过今儿要去陪太后娘娘用午膳的。”
皇帝闻言略加思索,沉声吩咐:“你派人去和母后说一声,朕明日再去。”
“是。”赵忠信不敢怠慢,退后支了个小公公麻溜儿的去了,免得太后娘娘平白等的心焦。
就在方才,皇帝突然回想起不久前在翊坤宫捕捉到的那个念头。
既然自己认为碧桃与旁人不同,且她行事作风确实与众不同,那对待自己又如何会与别人一样?他哑然失笑,觉得自己连日来将这事沉甸甸积压在心头根本没有必要,一边要求出现一个特别的女子,在她出现后又责怪她对待自己的方式不与他人相类。如此矛盾,岂不可笑?
他将笔搁在金沉的雕卧龙笔架上,心事一去,心情轻松不少。便换朱笔开始批阅奏折。
一个时辰后,听完小公公回禀的赵忠信凝神奏报:“启禀皇上,桂月阁的敏婕妤受惊,据太医说龙胎不稳。太后娘娘请您去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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