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唯独这个最为贫穷愚昧的丁家村人不知,就算这些人不知道他的厉害,但也会看着父亲的面上对他有所敬重。而这个丁来福的做法,完全惹恼了他。
本来,想到此案只是关乎丁来福的家事,自己只要前来警告或是威吓一声,便可解决。
但此刻的情形,怕不是如此简单了。
当下,杜云生就眯起黑瞳道:“丁来福,看来,本公子今天,不给你点厉害,你是不知道律法的严谨。”
被一个十来岁的毛头小子这样威胁,说实在的,丁来福心里很不舒服。自己好歹也三十多的人了,前两天又受丁福妞那女娃子恐吓,现在又遭杜云生这样威逼,他只觉得自己在乡民面前的面子,都丢光了。
当下就道:“就算再严谨,你也得给俺治个罪出来才行。”
一旁还算清醒的陶氏,立刻骂他猪油蒙了一心,一个不眼的小老百姓,要死要活也不能跟官斗啊。可丁来福那二货,压根被愤怒冲昏了头,完全听不进。
这时,杜云生却淡雅一笑,那洁净的牙齿带着阳光般的明媚。看似温和的少年,却透着一股子说不出的狡诈之色。
“要治你罪,那还不简单。就算律法上没有明说,虐待自家子女有何惩罚,可是却提了一点,无故伤害她人,便要受杖刑处置。而且,是按受害者的轻重而分。依本公子看,以丁福英现在的情形说来,你至少要受二十杖刑,然后吃一个月的牢饭吧。”
对于丁家村从来没被抓到过衙门的乡民来说,这样的责罚,简直就快和得了绝症一样震憾了。
个个在那里长吁短叹不可思议的盯着丁来福,或同情,或惊奇,或高兴。
毕竟,有些看不惯丁来福这些行为的人,还是巴不得他受惩罚才好。
然,当事人却表现出一副,无所谓的豁达样子道:“反正俺没犯。”
“不,你已经犯了。你无故伤害丁福英,就是最好的证明。”杜云生轻声提醒,像一只温柔的老虎,在看似听话的同时,却能在紧要关头,给人致命一击。
在观似察觉到了他动机的福妞,心领神会的一笑。心想,这个小家伙,看来不是纨绔的官二代嘛,倒是有些本事和正义感。
这下,丁来福有些急道:“俺打她,是因为她常不归家,一个女子家家的,天天外面疯野着不回来,俺得打得她怕,打得她知道归屋才行。”
听着丁来福强词夺理的话语,杜云生只是咧唇,清雅一笑:“那么本公子问你,她在外面可以杀人放火,或是做伤天害理之事?”
丁来福懵了一下道:“这……这倒没有。”
“那便对了,她什么也没做,只是晚些时辰归家,你就把她打成那样。在公子看来,你就是有意藐视人命。”
“藐视人命……”听着杜云生气势凛然的一喝,丁来福这才惊觉,自己好像有种被算计的感觉。当下,又不知哪里被算计了,只是呆怔的重复了一句。
“对,就是藐视人命。藐视人命,就是藐视律法,藐视律法,就是藐视朝廷,藐视朝廷,也就是……”
见杜云生越往后说,越为严重,丁来福脸色刹那就吓青了。
陶氏听是惊张的唤道:“你个挨千刀的,犯了这么大的事儿,还不快跪下给杜公子求情。你还强撑啥啊,等会,惊动了皇上,再派人来抓你,你坟里的祖宗都要让你给气得蹦出来!”
听着陶氏的哭骂声,杜云生和丁福妞皆是默契抿唇一笑。
不错,眼下明明是很悲情的一幕,可是二人怎么就觉得像场闹剧一样呢?
当下,杜云生轻咳一声道:“这事儿,暂时倒惊动不了朝廷。不过,本公子会全权处理。来人啊,把这无知而凶残的暴徒,先带回衙门侯审。”
说话间,人群中陡然挤出两个高大威猛的衙役来。二人经长期的训练,脸上时刻都保持着冷血无情的样子。当下,看着他俩的骇人气势,乡民们禁不由自主的让出一条宽敞的道来。
那两个衙役二话没说,直接就把丁来福像抓小鸡一样架了起来。
方才还刁蛮不讲理,自以为拉轰无比的丁来福,瞬间看到那二人,就像焉了的辣白菜,枯萎的小眼神,满是惶恐的说道:“冤枉啊,冤枉啊,救命啊,救命啊……”
陶氏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男人被抓走,立即吓得晕了过去。
但四周仿佛无人同情,也没人来管。连她自己的另外一双儿女在侧干瞪着,也不敢上前挽扶。
杜云生也当看不见,只是直直的扫过众乡民道:“今天丁来福会落得这样,全是他咎由自取。同时,本公子也要告诫诸位,自家的子女怎么说,也是你们的嫡亲血脉。正所谓,骨肉相连,就算他们再如何不称你们心意,也莫要妄下毒手。哪怕朝廷没有这条治罪律令,可你们又于心何忍?生于眼前,不知珍惜,难道真要待到失去才追悔莫及?”
杜云生人虽不大,但摆起官腔来,却让人心悦诚服。
怪不得,别人常说,有权力的男人,就是让人着迷。
经过这一事,杜云生的魅力值,直接又在丁家村的姑娘们心中,不知飙了多少。
同时,也告诉大家一个道理,老百姓,再牛叉,也不要跟当官的斗。整不死你,挖个洞,坑都要坑死你。
喏,丁来福,是个最好的例子。不过此人的确可恶,不受人同情,也就作罢。
……
见事情差不多圆满解决了,福妞觉得,这个时候,也是该功成身退的时候了。
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注目,她准备从小夹缝里逃走。
只可惜,金子就是金子,到哪里都是要发光的。任她如何的低调,还是没逃过杜云生那幽暗的小眼神啊。
当下,他就当着众人的面前,大声唤道:“丁福妞,你先别走。”
丁福妞在身群中,有些弯曲的小身影,不由慢慢僵直的伸了起来。
当下,皮笑肉不笑的说道:“县令公子,你有事?”
“当然。”杜云生清俊的脸上,充满了深意一笑,那笑容的背后,似乎是深藏功与名的阴暗啊。
“请讲……”
“对于丁来福这个案子,你做得很好。要不是你勇气可嘉的写了状纸,也许丁福英这条无辜的生命,就香消玉殒了。怎么说,你也是个有功者啊。”
听着他意味深长的语话,四周却纷纷喃起了乡民们的惊呼声。
“啊,是福妞写的状纸?”
“福妞会写状纸?”
“原来,丁来福是被福妞告的?”
“福妞这妮子,竟然有这么大本事了……”
大家的话气,似乎没有夸赞,反而朝她投递来的眼神里,有一种畏惧和不敢招惹的怪异。
毕竟,在村里来说,大人教训自己不听话的男女是很正常的事情。可丁来福一举,却被福妞告上了衙门,现在也不知结局如何。
虽然乡民没有要虐待自己儿女的想法,可是,想到福妞今天因这样看不顺可以写状纸,明天,可能又会因为那样不顺而再告他们。不错,乡民自认为自己不是圣人,随时可能犯错。若让福妞给揪了辫子,那自己岂不是也要和丁来福一样,莫明其妙的就摊上了倒霉的事?
福妞当下似乎从乡亲们怪异的眼神发现了什么,当下便腆着脸道:“咳咳,各位叔叔婶婶,你们放心。我不会再乱写什么东西的。只是丁来福实在过份,我也警告过他,他不听,所以我只能借助县令大人的威仪来惩治他。所以……”
“所以,你要什么奖赏,只要不太逾越的事情,本公子还是可以做主的。”杜云生竟然在这节骨眼上冒这么一句,倒让乡民们认为,她举报丁来福,就是为了得奖赏。
这下,乡亲们的小眼神,更幽怨了几许。
丁福妞立即沉下脸道:“举报不良风习,人人有责。是做为丁家村,每个村民应尽的责任。所以,我不要什么奖赏,只希望,这样的事情以后永远不要发生。”
留下这句话,丁福妞直接就窜出人群,头也不会的就闪了。
杜云生在后面看着,清亮的黑眸里,不由划过一抹淡淡的笑意。
想不来,这个妞子,果真有些傲气啊。
奖赏,不稀罕,那她稀罕什么?
丁福妞匆匆回到自个儿家的时候,幸好屋里没人。
当下,她就脱了鞋袜钻到被窝里去。
不错,以她在丁家这么些日子,肯定知道,今天的事情,马上要闹到爹娘耳朵里。
到时候,少不了一顿臭骂,自己就先装肚子痛,称病来躲过一劫。
果真,躺下没好一会儿,张氏急唤的声音,就尖锐的传了过来。
接着,是入屋乒乒乓乓的声音,以及丁贵来不及阻止话语。
张氏很快就冲到了福妞的房里,看她老老实实的躺在那里,也顾不得问为什么,直接就道:“福妞,乡民说你写状纸,把丁来福给告了,你跟俺说,这是不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