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是洛学士,洛家的嫡长女前不久才嫁到给了二房家的凌哥儿。”
席晟奕素爱有才之人,洛尹峰身为文清阁大学士自然是满腹经纶,席晟奕同他亦有过交集,此人虽迂腐了些,却实乃见解独到之人,他也生出几分敬意,曾经听闻他有个适婚嫡女,还有过结亲之意,只是那时却被二房先一步定下了。
“若是洛学士的嫡女,哪怕他这会儿被贬到西阳做了知州,我也会考虑一二,可惜枫哥儿看上的却是洛家的庶女。抛开这个不说,那嫡女如今嫁的正是二弟的嫡长子,我若真同意枫哥儿娶了洛家的庶女,以后被人嘲笑不说,枫哥儿也抬不起头!”席晟奕沉声说完这句,闷声不吭地坐回椅上。
“老爷,我便是你这般想,当时才没有应下枫哥儿,可如今你看,才过不久,枫哥儿便遭遇如此变故,若皇上一直不恢复他定远将军的官职,他便什么都不是了,还有谁肯将闺女嫁给他,到西阳边城受苦?”
“夫人何意?”席晟奕转头看她,瞧见她还有些发红的眼眶,心不由一软。
“老爷,我的意思是,枫哥儿从未求过咱们任何事,如今只这一件,适逢他又遭了此番变故,咱们就应了他的请求罢。”云氏柔声细语道,话毕,便又拿起丝绢擦拭起眼角来,低泣道:“枫哥儿吃了这么多年的苦,咱们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好不容易看上了位姑娘,有了安定下来的打算,我和老爷却因为门第之见不肯答应。枫哥儿好生命苦啊!”
席晟奕烦闷越甚,本就被枫哥儿革职一事扰得心烦,如今又听了这么一桩大事,肠子都快纠结到一块了。
“夫人容我再多考虑考虑。”席晟奕只得这般道,云氏闷声闷气地嗯了声,哭声渐止。
定远将军席夜枫被革职一事很快传开,朝堂之上幸灾乐祸的也有,为其求情的也有。
“……皇上,定远将军多年来随忠武将军征战,功劳苦劳皆有,皇上就算看在定远将军……”礼部尚书正滔滔不绝地求情。
梓墨懒懒地眯着眼,伸手揉了揉额头,“诸位爱卿啊,席爱卿劳苦功高,朕自然知晓,只不过他这小子平日里居功自傲了些,朕不跟他一般见识,不代表朕会睁只眼闭只眼。朕此举也不过是磨磨他身上的锐气,至于会磨多久,那就看看他自个儿的表现了。定远将军一位,朕会给席爱卿一直留着的。好了,无事便退朝罢。”说完,起身离开,双手负背,让人觉得此人懒散之余又带了一种凌人的气势。
“钱公公。”回到御书房的程梓墨双手往椅子把两边一搭。
钱公公立马应声,“皇上有事尽管吩咐老奴。”
“去把刚刚退朝离开的常左将拦住,叫他来朕御书房一趟。”
钱公公张了张嘴,忙回道:“老奴这就去拦。”说完已是小跑着朝正殿赶去。
程梓墨瞄了一眼钱公公,戏谑笑了两声,“叫你平儿搜刮这么多钱财。”瞧人走远了,才从奏折底下抽出一封密信,展开里面的信又细细看了一遍,仰头叹了声,幽怨道:“臭小子,朕帮了你这么多,再搞不定的话,朕都要鄙视你了。至于你查出的这反贼余党巢穴,朕便先替你留着罢。”
折了几条痕儿的信纸被他往案桌前一推,信纸顺着无形的道滑了过去,来回颠簸几下,上面恣意挥洒出的草书密麻一片,落款正是席夜枫几个狂狷大字。
另一道圣旨亦于几日后送到了西阳军营,送圣旨的士兵遵从皇命,当众宣读了圣旨,众人哗然,有的情绪激动得差点儿拿刀砍了那宣读圣旨之人。而席夜枫只是很淡定地接过圣旨,道了一句,“谢主隆恩。”低垂的眸子眼中闪过一道锃亮的光,光下激涌出的笑意被他立马压了下去,深藏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将军,目标快达成了。。撒花的妹纸在哪里,最近不勤奋了都。。
☆38、皇上密旨
宣读圣旨的士兵几乎是在众人杀人般的眼光中逃窜而去。
席夜枫展开圣旨来回瞧了两遍,嘴角几不可见地弯了弯,可惜胳膊微举着圣旨,堪堪挡住那鼻尖以下,略略牵起的嘴角亦是密密实实地被遮挡住了。
皇上,您可真是英明,不但革了末将定远将军一职,连带着末将承袭爵位的资格也剥夺了去,这一点连末将都未事先想到。
将明黄圣旨一层层卷好塞进了袖中,席夜枫表情不见喜怒。
周围一片死寂,沉闷的气流中隐有压抑的怒火慢慢弥散开。
“将军,皇上此举未免太不厚道了!将军分明是去追查叛贼余党的下落,他却借此革了将军的职,我看皇上他这是早就策划好了的!”席夜枫这几日将军饷挨个儿分发了,还说了半路去追叛贼余党下落之事。众人听得心惊肉跳,敬仰更甚,哪料到皇上不但不赏反而处罚将军。石高一脸不忿地说出此话,虽微微压低了嗓门,但周围本是一片沉寂,此话一出,众军皆一字不差地听了进去。
“石千总!”席夜枫低喝一声,脸上已有不悦,“不管皇上因何革了我的职,皇上都有自己的思量,以后万万不要在背后妄加议论天子的抉择!”说完,一双锐目一一扫过众人,正色道:“以后若我再听到谁对圣上不敬,军法处置!”顿了顿,自嘲般嗤笑一声,“也是,我这定远将军方被革了职,以后便同你们一样,只乃西阳军中的一个小兵而已,我也没资格再管束你们了,你们想如何就如何算了!”
“将军一日是我们的将军,终生都是,我们哪敢不听将军的!”士兵们见将军气极,连忙道。
“将军不叫我们乱说,我们以后闭口不言就是,将军可不能不管我们。”石高急着道,“方才是我胡言乱语了,皇上英明神武,是我说差了。”
席夜枫伸手一止,表情淡淡,“你们且听我说,此次确是我做错在先,是我不该丢下军饷转而追查叛贼下落,皇上说得对,我的确是居功自傲了。这么多年我一直站在高处管束你们,而今稍作歇息也好。”
众军闷声低着头,不发一言。石高喘着粗气,显然气得不轻。
“石千总,以后军中大小事务便由你代劳。当然,若你们以后还想听我指教或者和我切磋,我随时奉陪。”席夜枫笑了笑道。
“将军,你若觉得平儿太累,我石高自然帮你分着活儿做,可是将军即便不是将军了,我们也要尊将军一声大哥。将军如今虽无职位,在我们这儿仍旧是最受尊敬的!大伙儿认为我说的对否?”石高瞪着眼朝人群里扫了几圈,喝问道。
“石千总说的没错,将军在我们心里永远是将军!”李黑子高声应道,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席夜枫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有兵如此,他这戎马半生也不虚度了。
定远将军被革职一事,因着西阳军里军规严令泄露消息,知道的人并不多,除了一些通商之人从往来京都的商队里听得一些。可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洛尹峰也知道了此事。
“本想着鸢姐儿是修了八辈子的福气,才得以博得忠勇侯府嫡长子青睐,许诺娶她为妻。哪知此事还未着落,便叫我听到了这惊天消息。”洛尹峰叹道。
江氏眉头一直紧皱着,“老爷,鸢姐儿为何就如此命苦呢,定远将军才跟老爷许诺了结亲一事,可如今却……唉,定远将军一职没了也罢,可皇上连忠勇侯府的爵位也不叫他承袭了,他若能回京都受些拂照也好,皇上却让他一直在西阳呆着,如此的话,他又跟西阳的平民百姓有何区别?”
洛尹峰背着手在屋中来回踱了几圈,想通了什么般,脚步慢慢停住,在近旁的椅子上落座,朝江氏道:“夫人,就这样罢,咱的鸢姐儿怕是这辈子没有做将军夫人的命。”
“若那定远将军一直便这样了,老爷可仍要答应这门婚事?”江氏问,心里难免替鸢姐儿觉得惋惜。
洛尹峰思量片刻,道:“单说席夜枫此人,豪气万千,气量也大,是个铮铮铁汉子,就算真是个一无所有的平民百姓,鸢姐儿嫁过去亦不会亏。皇上若是真想革他的职,便不可能继续困他在西阳。以后席夜枫得以回京都,哪怕没能承袭爵位,忠勇侯和席夫人也会将席家的大半田地庄子交给这个嫡长子打理,届时有了家底什么都好说。”
“这也是老爷自个儿猜测而已,谁也难保定远将军会不会一辈子就呆在这儿了。老爷本就说过圣心难测,咱们哪能按照常人心思量这事。”江氏回道,一颗心又揪了起来,为何鸢姐儿的婚事就不能同兰姐儿的一样顺心。思及此,江氏忽地就想起当初兰姐儿回门省亲时笑中带苦的样子,忍不住又忧愁起来,心中长叹,谁说兰姐儿嫁的就比鸢姐儿好,还不是一样让人操心。
洛尹峰一时拿不定主意,去了清幽阁问老太太,老太太听完后立即低斥一句,“我儿糊涂!”
“儿子有时确实糊涂,还望母亲明示。”洛尹峰低头,恭敬地听着老太太的见解。
洛老太太扫他一眼,“你就是圣贤书读多了,这明摆着的理儿都瞧不清。定远将军在西阳呆了多久,你岂会不知?!多年建立起的威望哪会因为皇上革职便受影响,百姓还不照样尊崇他。就算他一辈子都呆在西阳这地儿,他也是这里最大的主儿,连你这五品西阳知州都越不过。再者,他再无官无职无爵位,他也是忠勇侯府的嫡长子,鸢姐儿嫁给他又岂会吃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