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名溪忍不住一拍额头,心想得,我如今在儿子心中就混成这形象了,阮姑娘啊阮姑娘,你这凉糕也太害人了。
袁姨娘的眼神此时也落在那盘凉糕上,诧异道:“这是怎么说的?凉糕?从哪里来的?爷,哥儿喜欢吃这个吗?”
苏名溪道:“谁知道呢?平日也没看见他喜欢吃点心,这是我让扫书去买布的时候儿,那家人送的,我吃着也不错,谁知小白也吃好了,没看见都不肯出去吗?就为了在这儿看着我呢。”
袁姨娘笑道:“这话说得,咱们府中从不做这样的吃食,觉着太寻常,谁知哥儿竟然爱吃。既如此,我回头吩咐一声,让厨房也做一些出来,保不齐老太太和太太也喜欢这样的家常口味呢。”
苏名溪点点头,又听袁姨娘问道:“是了,爷刚刚说买布?您一个爷们儿,朝堂上的事情还忙不完,怎么又想起这茬儿了?”
苏名溪无奈道:“你去问妹妹,就因为带着小白去了趟寺庙,回来便跟我讨东西,别的还不要,就看上从前买回来的那几匹布了,且狮子大开口,一下就要了十几个颜色,我可不是得让扫书去和人家说一声呢?好在那家说都能染,让两天后去拿布,到时候你也挑几匹去。”
袁姨娘笑道:“妹妹难得有一样喜欢的东西,你这个哥哥自然也该替她多买些,也好,妹妹的眼光必然不差的,到时候我挑几匹,给爷做两套褂子。”
阮云丝却不知道芸娘一时手快送出去的凉糕差点儿让苏名溪和苏季白这一对父子“反目”,更不知道第二日苏名溪就去了流锦布庄,她和钟秀一直都忙着染苏名溪要的几十匹布,好容易染了两天,总算染完了,不过还没等到扫书来拿货,钟南就回来了。
“阮姐姐你是没看到,当时那位徐三公子的眼睛都长长了,盯着那些藏青色的布,就好像是看一个大怪物似的。还有那位尚老板,脸上的肥肉一直抖一直抖,哈哈哈,简直笑死我了。”
钟南回屋里喝了一大杯凉水,便眉飞色舞的开始讲起来,又道:“还是素五公子端得住,我看言掌柜脸上的皱纹都少了,满脸都放光似的,五公子却仍是如以往那般矜持文雅,看见的人都赞他胸襟气度非凡呢。而且最后让那尚老板验了货,交接清楚就完了,也没说趁着这机会去损他几句,那份渊渟岳峙,真是让人打从心眼里折服。从前姐姐总和我说什么有理不在声高,我心中还疑惑,心想有理难道还不能说出来么?不说出来岂不人人欺负?如今才明白,原来像素五公子这样儿,一个字都不多说,但他的风采和名声却没半丝损耗,相反,之后人人都去恭贺他巴结他,那徐三公子在一旁,脸都气得发青,肚子一鼓一鼓,像个大蛤蟆。”
第八十六张:年集
阮云丝笑道:“你别因为欢喜,就拼命抹黑那徐三公子,叫我说,他绝不是那样沉不住气的人,像他能撑起家族大半生意,又那般年轻,即便是这一回铩羽而归,表面功夫却不会欠缺半点儿的……”
不等说完,钟南就奇道:“咦?姐姐,莫非你也去了?真就像你说的一样,我因为一直盯着他和素五公子看嘛,所以才能看到他在人后的气愤模样,其实他整场表现算是不错了,还上前恭贺素五公子,笑的那叫一个真心,若非知道前因后果,我就一定被他骗过去了。”
阮云丝笑道:“这便是大人的世界了,你要看要学的还多着呢。”说完又听钟南道:“对了,我还看见小公爷了,只不过他好像不是特意过去的,也没人看见他,我还是跑出去的时候才看见他在门口,只不过老百姓们都顾着看热闹,也没人注意,注意的也没认出来,我还不等挤过去,他就和扫书名砚一起走了。
阮云丝皱了下眉头道:“他又去绿水城了?真是的,看着绿水紧挨着京城是吧?这样天天往外跑,我就奇怪,难道他都不用做事吗?”
几个人正说得热闹,就听见扫书在街门外喊,阮云丝笑道:“这是来拿布了,南哥儿去给开下门。”说完钟南早跑了出去,接着就见两人并肩走进来,一边还说着话,却是扫书解释昨日苏名溪去现场的事。只说是经过那里,看见有热闹可瞧,便站下来看了一眼,接着就离开了,却是没看见钟南。
阮云丝也不在意,让扫书来搬布,共有一百多匹。只把这小子的眼睛都看花了,嘻嘻笑道:“难怪我们姑娘眼光那么高的人,都说这布染得好,果真看着这些颜色就让人喜欢。等我回去求了姑娘,让她看在我跑这一趟腿的份儿上,给我两尺,我也回家让我娘给我绣个荷包香囊的。”
阮云丝笑道:“你若是不嫌弃,我这里倒还有几匹白布并一匹白缎,不如拿回去,你和名砚还有王侍卫分了。这几趟王侍卫虽没过来,但从前他和爷打猎。可从来没忘了过来给我们捎一份儿。”
扫书心想那是我们爷想着您呢,不然王大哥那种粗汉性子,还能有这份儿细心?不过阮云丝既露出善意,这油滑家伙自然眉开眼笑。嘿嘿道:“不介意不介意,像我们的身份,平日里哪配穿缎子呢?这就是姑娘疼我们了。”说完兴高采烈将那几匹麻布和一匹白缎都搬上了车,这才将一个荷包放在炕上,笑嘻嘻道:“这里是五十两的碎银子。爷吩咐过要以市价多一些的价格买姑娘的布,姑娘万万要收下。”说完跳上马车走了。
阮云丝看着那小荷包,里面怎么也不像有五十两银子的模样。心中疑惑着,却又不好当着扫书的面儿打开,她也想过了,自己和苏名溪还是有买有卖的好,不然自己送他,他又送自己,这都成了什么呢?因等扫书一走,便回去将那荷包打开,只见里面金晃晃一片耀眼之色,却哪是什么银子?分明是几十颗金豆子。
此时芸娘和钟秀等送了扫书回来,芸娘便笑道:“扫书这小猴儿,就敢撒这样的谎,那钱袋子里哪有一百两银子?我看着连五十两都不一定有,莫非他敢贪那么多,真真是……”不等说完,就凑过去看,结果一看之下也消声了。
“这……这是金豆子?”此时钟秀和钟南两兄妹也凑过来,不由得一声惊呼,又听芸娘颤声道:“这……这么些金豆子,总有个二三十两吧?我的天,那就是二三百的银子啊,小公爷真是出手大方。”
阮云丝却全无欣喜,只是抚着额头喃喃道:“冤孽,这真是冤孽,唉!早知道,我当日便不收留他们在这里过那一夜了……”
入冬后紧赶慢赶,终于腊八之前赶出了一大批布,这里面其中有好几种难染的颜色,价钱自然就更高些,言掌柜如今看待阮云丝,那真是就如同活菩萨一般,二话不说把布收了,结了二百八十两银子给钟南,又让钟南回去告诉阮云丝,流锦布庄在京城里又开了一家店,趁着过年这段时间,很是赚了一笔,现在各种布料都供不应求,让她有布只管送来。
阮云丝却是打定主意要歇歇,库房里只剩下用那些作物提炼出来的纯度很高的染色剂,连一点生丝都没有了。而第二年,阮云丝就想试验一下织锦缎,因此染布就打算暂时放一放。
想要织锦和其他的布料,就要买更高档的织机和提花机。因此当京郊大集开张,全国各地的客商都涌过来时,她便带着钟南钟秀芸娘一起,来到了大集上。
这一日正是腊八,大集经过一个月的筹备,第一天开张便是火爆异常,这里什么都有的卖,只要是人能想到的。就连流锦布庄和贵云绸缎庄,都在这大集上设了摊子,生意也是红火的不得了。
阮云丝今日是打算买两架提花机和高档织机,再买一辆马车,年货什么的是不打算备的,反正到时乡下也有大集,那里面的东西不比这里差,价钱却还要便宜一点。
几个人打听好卖马车的地方,便直往那里去,却不知她们身后,苏名溪也正带着扫书名砚在这里溜溜达达,不为别的,只因为皇帝老爷子动了游兴,听说这京郊大集热闹,因此想来看看。秘密召了苏名溪去,命他安排一番。
苏名溪深知皇上虽然英明,却是好玩乐,甄尚书之所以能够手握大权,便是因为他在这方面很合皇上的心意胃口,因此即便皇帝知道他有一些不法事,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开玩笑,要是听那些忠臣的话,把这些想着办法哄自己开心的臣子都给处置了,每日里就是批奏折,听那些老古板这个不能那个不许的,这皇帝当的还有什么趣味儿?
因此这朝堂上一直都是忠奸并立的。苏名溪虽然心中也不赞同皇上出去,可自己不接这个命令,皇帝也会找甄言来商量,到那时岂不是让皇帝更亲近那些人,还不如自己接了呢。
因无奈之下,苏名溪就答应下来,今日便是带侍卫们前来视察环境,到皇帝微服的那一天,这集上所有利于刺杀的地点是都要安排好暗桩的,不事先侦察一番怎么行?
他们查了一上午,眼看晌午将近,任务完成的差不多了,苏名溪正要打道回府,却不期然在人群中看到阮云丝的身影。一眼就认了出来。他心中却没觉着这有什么不正常,只是有些兴奋,便对扫书名砚道:“阮姑娘她们在那边,奇怪,她们来这里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