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云丝点头笑道:“是,厚的也能织,只不过这是为秋天准备的料子。老太君再往下看,这是毛线,却不是用织机,而是用羊毛纺出来的,老祖宗不妨猜猜,这个用来做什么。”
老太君和刘夫人都看着那粗羊毛线,只觉新奇,她们自然猜不出来,却听阮云丝笑道:“这是东洋那边的东西,用一根竹针,再配上这些线,专门织衣服穿,秋冬衬在里面,十分暖和呢,如今南方那边偶尔也能见到几件毛衣,只是咱们国家大多数人还不识得这个,少不得要叫一些人来,教了她们织法儿,慢慢流传出去就好了。”
“连这个你也会?”
刘夫人惊讶问了一句,却听阮云丝笑道:“是,从前得师父悉心教导,这些料子都是他细细讲解的,之后又在几家织染厂实践了,方有儿媳今日这织女之名。这线纺的还是粗,我已经让李家人想办法改改纺车,等到能纺出细而均匀的线来,织两件给老祖宗和太太穿,咱们到时候看看效果。
让她这一说,老太君等也兴头起来,笑道:“听说今年你那个纱料和薄麻一经推出,就卖的十分好,还有那薄麻花布,也是供不应求,如何?赚了多少银子?”
阮云丝笑道:“这个厂子机器和人还是少,乡下那个厂子却给了我哥哥,听他说,仅这一项,到现在已经赚了不下三万银子,我估摸着,纯利润怎么也有一万多两,这边京城厂子要差些,可也有六七千两的收入了。”
老太君笑道:“这样的兴旺啊,你还不打算自己开布庄卖吗?你既有织女之名,自己产布卖布,何苦给别人赚钱?”
阮云丝笑道:“老祖宗这话错了,咱们国公府什么人家?孙媳又是什么身份?谁去计较那么点蝇头小利?就是我,也不是指着这个厂子吃喝度日,无非这是我喜欢的一项事业,到如今已经丢不下手罢了。流锦布庄从我一文不名时便一直助我,对我照顾有加,何况我们是经历了几番生死的,到如今这个局面,正是皆大欢喜,孙媳不想改变。”
老太君见她没有野心,十分满意,又听说经历生死,不由有些奇怪,老人家正是郁闷的时候,忙让阮云丝细细说来,待听了流锦布庄和贵云绸缎庄的恩恩怨怨,以及几次危机,便如听说书一样,十分赞叹,点头道:“你这样做方是正理,为人处世,当以一个信字为要。既这么着,秋冬你也是要添新料子了?”
阮云丝笑道:“是,过两日爷休沐的时候,孙媳已和他说好了,要去织染厂一趟,顺便叫了李家人来,把需要的机器也和他们说一遍,争取都能做出。”
老太君笑道:“听你说的心里痒痒,等上秋后,挑个好天气,咱们也去厂子里看看,或是干脆就到乡下住两日,你在那小王村还有房子吧?小白说那里是个好地方,还有什么鲤鱼结阵?”
阮云丝笑道:“那敢情好,小王村的确是好地方,山珍海味都不少,到时孙媳亲自下厨,老太君和太太也尝尝乡下大锅饭的滋味……”她这里陪着老太君和刘夫人说话,心中就疑惑,暗道袁姨娘今儿怎么也不插嘴了?
因一边想着,便抬头去看,却见袁姨娘在一旁皱着眉头,面色有些苍白,似是不舒服的样子。
老太君和刘夫人顺着她的目光,也向袁姨娘看去,不由也是诧异,阮云丝便站起身道:“妹妹怎么了?若是站着不舒服,且坐下来看看,再不行,回房躺一趟吧。”
袁姨娘对自己的身体状况心里有数,这会儿哪肯回去躺着,因连忙道:“不妨事不妨事……”不等说完,身子便晃了一晃。
老太君皱眉道:“这样还说不妨事,看来是病了。叫小厮出去找个大夫来看看。”说完阮云丝答应了一声,吩咐身后芳草去办这件事,然后回头刚要说话,便见袁姨娘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她心中就是一翻个儿,忙又去看袁姨娘身后那小丫头小溪的脸色,只见对方比袁姨娘还沉不住气,这会儿已经是满面欢欣了。
阮云丝蓦然就想到了一个可能,面上白了一白,但很快就又恢复常态,陪老太君说了几句话,又劝袁姨娘回去,袁姨娘哪里肯,也不出去做事,只说要在老太君面前伺候着,就连老太君开口,她也强笑着道:“老祖宗,妾身好容易偷得这浮生半日闲,想在老祖宗面前尽孝,您就容妾身这一遭儿吧。”
她这样说,老太君只当她孝心可嘉,笑说了几句,便有人来回说大夫到了。接着袁姨娘到了小厅给大夫诊脉,不大会儿功夫,便见那大夫在下人们引领下到了门外,高声道:“给老太君,夫人道喜,贵府女眷是有喜了。”
“啊……”
苏吟采轻叫一声,羞得满面通红。老太君和刘夫人对视一眼,却是都看到彼此眼中的狂喜之色,连忙命人带大夫下去重赏,接着两人便合掌感谢诸天神佛。
阮云丝心中早有预感,因此这消息她也没有十分震惊,倒是小白和阿峰有些不解,问老太君有喜是怎么回事?老太君便笑着告诉他们要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了。
小白虽然不肯接受后妈,但是一直孤单,此时听见要有弟弟妹妹,心里倒是十分高兴,只是有些可惜,他希望这个弟弟妹妹是阮云丝生出来的,袁姨娘那个女人他很讨厌,所以不希望弟弟妹妹是她生出来。
整个屋里顿时喜气洋洋,袁姨娘也满面绯红地进来,只说自己去给母亲祈福时,也私心里为自己求了菩萨保佑,不想竟然真的心想事成。老太君和刘夫人很是和气的与她说了几句,又说日后府上的事情不用她打理,安心养胎就好。
袁姨娘这一惊可是非同小可,她哪肯为了孩子就让自己在府中的大权旁落,因忙力争起来。老太君和刘夫人想到刚才阮云丝对名利的淡然,再看她此时一心抓权不肯放松,更有些仗着身孕恃宠而骄的意思,心中便有淡淡不喜,然而看在那未出世的孩子份儿上,想着总该让孕妇心情舒畅才是,也就没有多说。
这里又说了会儿话,大家便散了,回到房间里,只听芳草气恨恨道:“老天爷真不公平,爷夜夜宿在奶奶房里,不过是端午那天晚上去过了一夜,奶奶还没有动静,她倒有消息了,真……真气死人了。”
阮云丝急忙向她使了个眼色,芳草自知失言,果然,就见小白和阿峰掀了帘子进来,小白也撅着嘴巴道:“就是就是,我讨厌那个女人,为什么弟弟妹妹要认她做娘啊?娘亲,你能不能把弟弟妹妹抢过来?咱们现在就去抢。”
第二百九十七章:小公爷的记忆
阮云丝虽也是觉着心中有些堵得慌,但还是被小白这孩子话给逗笑了,因淡淡道:“行了,此事已成定局,你们也不要多嘴多舌,名溪的子嗣艰难,无论如何,这算是一件天大好事。”
苏名溪下午回来,刚进门便有那盼着讨赏钱的佣人和他说了这个天大的好消息,却不知听在小公爷耳里,这消息便如五雷轰顶一般,雷的他一抽一抽的。
那仆人赏钱没得着,只是一眨眼儿功,身边小公爷就消失无踪了,不由得惊讶道:“这便是当日爷去破坏张大人下聘时用的燕子三点水轻功吗?果然厉害。”
他身边的人“扑哧”一声笑出声来,然后鄙视道:“没见识,燕子三点水那是飞檐走壁登高用的,这样平地一蹿出去就没影儿了的,定是八步赶蝉。”
“分明就是燕子三点水,八步才能赶上一只蝉,那得多慢?”
“慢?你去赶一下试试。”正主儿都跑没影儿了,两个仆人倒是从讨论变成了争辩,脸红脖子粗的纠缠不休。
苏名溪心急火燎地回到房中,听说阮云丝还在织房,他想也不想就闯了进去,只把碧秋钟秀等人都吓了一跳,见他面上有些变色,大家便心知肚明,一个个急忙行礼后退下了。
“怎么了这是?”阮云丝也是心知肚明,但这种事又怎么能开门见山?于是挽着苏名溪胳膊来到外间,亲自拿出帕子给他拭汗,却见苏名溪直勾勾看着自己,好半晌才轻声道:“泷云的事,你知道了吧?”
泷云就是袁姨娘的名字,阮云丝点点头,强笑道:“是啊,正要恭喜爷,你这突然闯进来,倒让我吓了一跳。”
“这不可能。”
苏名溪一下子站了起来,面上满是懊恼之色,这一回面上变色的可就不是他,而是阮云丝了,急忙冲上去捂住他的嘴,又四下里看看,确定没外人后这才嗔道:“你疯了名溪?不管你怎么不喜欢,她怀了你的孩子是事实,你说这种话,还让不让她活?把你的骨肉又置于何地?我心里比你还不痛快呢,可这事儿不是儿戏,它发生了,咱们就得接受,怎么说她也算是和你这么多年了,没有功劳也有点苦劳,没有情爱也有点情感,你别说这话伤人心。”
让阮云丝这么一说,苏名溪也冷静下来,自走到椅子中坐下,但旋即又站起来,一脸努力回想的神色,喃喃道:“不就是端午那天晚上烂醉如泥,让她把我赚了去吗?可我都喝成那样儿了,怎么可能……更何况,我一点印象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