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着是苏名溪有些尴尬的声音小声问道:“你们奶奶起了吗?”话音未落,芳草已经在屋里打开帘子,笑吟吟道:“奶奶早就起了,爷请进来吧。”
苏名溪咳了两声,走进屋里,只见阮云丝一头如云秀发披在身后,芳草还没替她梳成发髻,见他进来,也不起身,只在镜中笑道:“这个时候儿才回来,岂不是耽误了上朝?”
苏名溪笑道:“昨儿是端午佳节,皇上说了,免朝三日,文武大臣有事尽可去南书房禀报。”
“哦,怪不得爷一脸的云淡风轻,不愠不火呢。”阮云丝一边笑着,又吩咐芳草道:“替我把发髻梳上吧,一会儿还要去给老太君请安。”话音刚落,就见苏名溪一个箭步窜上前来,讨好笑道:“何必用芳草,今儿不如让为夫替云丝梳头好了。”
“扑哧”一声,阮云丝和芳草都忍不住笑起来,阮云丝见苏名溪已经拿起梳子了,便没好气在他手背上敲了一下道:“放下吧,你那两下子,自己的发髻还要别人梳呢,还给我梳头,你会什么?麻花辫子都不会编吧?”
苏名溪想一想,还真是这样,不由尴尬笑着摸了摸鼻子,也就退了开去。这里芳草替阮云丝梳了头发,夫妻两个便往杨老太君那里去请安。
“昨儿被太子他们灌得太厉害,出了太子府就人事不知了,结果那几个猴儿竟把我送去了别处安歇,咳咳……”路上,苏名溪眼见下人们远远跟着,四下里又无人,连忙凑到阮云丝身旁小声解释了一句。
“我知道的,爷想去哪个院里,是您的自由,难道我还敢说什么?”阮云丝微笑着道,一幅不为所动的模样。可越是如此,苏名溪心里越不托底,连忙又小声道:“我一觉睡到天亮,唔,夜里也没发生什么事情……”
说到此处,他有点心虚,早上醒来时,袁姨娘分明是一脸满足的躺在他身边,但苍天可鉴,他真是完全没有印象自己做过任何事啊。
阮云丝见他这个模样,心里叹了口气,暗道算了算了,总是两难之间,不如难得糊涂。因也就露了笑容道:“我知道,其实爷就算做了什么事,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我没有怨怪你的意思,是了,南哥儿这几天如何?”
她见苏名溪听见自己的话,反而更加不安,可见自己如今无论说什么,对方都会曲解。若非爱到深处,哪里会有这样患得患失的表现,因心中叹了口气,对苏名溪仅存的一点怨怼也无影无踪,一边不着痕迹的转了话题。
“唔,那小子很好啊,云丝,我原先还想着这样做对他不地道,他是一个难得的人才,天生就该在商场中打滚的。谁知如今将他拘束在族学里,先生对他竟也十分的称赞,只说再过两个月,便叫我替他延请名师,想来两年后的大比之年,即便不中进士,求个功名在身应该还是容易的。”
“是吗?我知道那孩子有天分,却也没想到他天分竟然这么高。”阮云丝的眼睛也亮起来,接着感叹道:“这消息芸娘姐姐若知道了,不知会有多高兴,她一直想着光耀门楣,只是我从前实在离不得南哥儿,虽然也觉着他从读书这条路也能走出去,却总是没办法给他用心读书的时间,如今你帮我解决了这问题,还真要好好感谢你。”
苏名溪呵呵笑道:“娘子言重了,这不仅仅是帮着南哥儿,又何尝不是帮我们自己。”话音未落,忽见前面一道人影飞快奔过来,苏名溪一愣神,那人就撞在了他身上。
仔细一看,竟是苏吟玉,只见她满脸的泪痕,看见是苏名溪,便跺脚道:“我不管我不管,哥哥你别忘了答应我的事,总之我不嫁,现在不嫁,将来也不嫁。”说完便一溜烟儿的跑了。
苏名溪和阮云丝面面相觑,好半晌,大智大勇的小公爷方一拍额头,喃喃道:“老天,麻烦终于来了,我……我这要怎么去和老太太太太说啊。”
端午过去了,转眼间便是夏至,天气越发热了起来,接连几天没下雨,连国公府中的花木都没了精神,那些翠绿叶子耷拉下来,就如同人一般无精打采。
老太君等人也懒怠动,只是镇日里又没有什么有趣的事,忽然这一日不知怎么又想起了阮云丝,就派丫头去叫她过来说话。
阮云丝有些奇怪,但心里也十分高兴,她嫁进国公府后,因着之前逃婚的事情,这身份总是有些尴尬,因此并不去老太君和刘夫人面前讨嫌,她们平日也不怎么叫她,两下里倒是井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的模样。
然而这终归是一家人了,先是老太太和刘夫人等过来看了一趟锦,如今又派人来叫,只说老太太没精神,要这里有什么新鲜的huā样布料拿点过去看看,这如今就等于是把她当做一家人看待,真心接纳了她。
因心中也是暗暗感动,老太君和刘夫人都是慈善的人,从未刁难于她,这简直就出乎阮云丝的意料。于是忙命换衣裳,又对芳草道:“叫人去和小白阿峰说一声,让他们也不用做功课,歇一会子,我们一起往老太君那里去。”
芳草忙应了,不一会儿,小白和阿峰换了衣裳,欢欢喜喜跑过来,只见阮云丝捡了几块布样子,看见他们,问了几句功课,见对答如流,便满意点点头,一起往上房来。
到了老太君房里,只见刘夫人和袁姨娘苏吟采在这里,却是不见苏吟玉,她心里明白,大概是之前要给这三姑娘议亲,她不肯,当时苏名溪答应了她要为她说话,如今却也不知道刘夫人等有没有打消主意。
于是连忙拜见了,小白早跑到杨老太君那里,阿峰却仍是稳稳重重地站着,待老太君招手才过去坐下。刘夫人奇道:“他们两个今日怎么没去上课?”
阮云丝笑道:“族学里前儿打了架,把两位先生气坏了,如今爷狠狠处罚了那些打架的人,正想法子让人请两位先生回来呢,所以小白和阿峰这两日没上学,不过功课没耽误,都在书房复习着呢。”
刘夫人惊讶道:“族学里打架?这事儿我怎么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
阮云丝道:“听说是因为几个族亲子弟附学,因家里贫穷,先生格外怜悯些,和国公爷说了,国公爷也怜惜,吩咐若是用心学,每月每人发五两银子,惹得本族子弟不服气,算是积怨已久了,那天幸亏小白和阿峰挺身而出,不然那几个就更受了气,连先生都被含沙射影的辱骂了,不然也不会气到家去。”
杨老太君皱眉道:“这些富贵秧子,真该好好儿的打杀打杀威风,不然将来也是纨绔子,出去没得败坏了国公府的名声。连先生都敢含沙射影的辱骂,可不是无法无天了?”说完看向刘夫人道:“回头你问问你丈夫,都是哪几家?把她们母亲叫来,也好好敲打敲打,这些多是老子娘给纵出来的,纵到最后,全是纵出些不成器的东西,小白是什么身份?你我还没这样纵着他。”
第二百九十六章:有喜
刘夫人忙起身应了。老太君这才看着阮云丝道:“你也是读书识字儿的,你看他们两个这两日的功课如何?”
阮云丝忙笑道:“两人的功课都是很好的,阿峰在这方面也有天分,先生已经教他做文章了,爷说,再过两年,趁着大比之年,就要让他和南哥儿一起去考功名,就算考不上,也好见识见识考场氛围,反正阿峰年纪小,也不怕挫折。”
老太君奇道:“南哥儿也要去考功名?他不是帮你忙着厂子里的事情吗?”
阮云丝心想:还不是让你们几位给闹得。面上却笑道:“南哥儿是有天分的,从前媳妇也教过他一些书籍,学的很快,后来因为一件又一件事出来,媳妇不得不倚重他,这才荒废了学业。只是他嫂子的愿望,还是盼着他能专心求学光宗耀祖,前些日子我和爷说了,爷便另派了两个能干的管事在外面打理厂子,让南哥儿一心求学,如今也是在族学里,估摸着等到明年,爷就该为他和阿峰另聘西席单独教授了。
老太君和刘夫人这才恍然大悟,目光有些复杂的看了阮云丝一眼,她们知道那织染厂可说是这女人的心血,如今能这样容易就交给苏名溪的人打理,实在难得。只是有些奇怪,外面人都说阮云丝有多厉害,怎么自从嫁了过来,也和那些闺秀千金没什么两样,甚至比那些女子还要宽容可亲,根本不像传言中那样呢?不说别的,就是仍让袁姨娘管家这一点,那本是她们特意给阮云丝下马威的,若是别家闺秀,这种做法哪里能不趁心?可是这两三个月来,阮云丝没有任何二话,甚至听说萧姨娘那里,还多亏了她照顾,可见这女子是心地纯善仁厚的。
想到这里,老太君和刘夫人看向阮云丝的目光就越发和蔼,老太君笑道:“你这一个多月又研究出什么花样?也拿给咱们看看。”说完见阮云丝将几个花样呈上来,一边笑道:“老祖宗还真是目光如炬,怎么就知道孙媳研究出新花样了?”
老太君看着手中料子,又用手捻一捻,忽然奇道:“这是薄呢子料,手感倒有些像那波斯国进贡的哆罗呢,只是要比那个薄一些,难得,果然是难得,这是你研究出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