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吟玉咯咯笑道:“这也就是你。若是别人,早让爹活活打死了,如今哥哥好歹还活蹦乱跳的,身上都没挨一指头,还不知足?我还以为最起码叫你过来,能看见你脸上手指印呢。”
苏名溪瞪了她一眼,咬牙道:“叫我过来竟是为了幸灾乐祸?哼!你道为什么没有指印?你难道没看见我额头上包着白布呢?在御书房里。差点儿就让皇上那镇纸老虎给打死了。”
苏吟玉吓了一跳,她是国公府的小姐,市井上关于苏名溪怒砸了张灵信聘礼的事情虽然已经传得沸反盈天,却还没到她这里,因睁大了眼睛疑惑道:“我只以为你星夜兼程赶回来,许是受了风寒,没想到竟是被皇上砸的。怎么回事?哥哥不是偷跑回来的吗?竟然去见驾了?皇上因为什么砸你?平日里他都只有夸你的份儿,指头也舍不得动一下呢。”
苏名溪哼哼了两声,傲然道:“我刚一回京城,百姓们就说张灵信今日去忠信侯府下聘礼。我驰马赶去,那厮惹恼了我。就把他聘礼给砸了,偏廖公公也随行在队伍中,可不就赶紧回宫打小报告了呢。没什么,皇上命我在家闭门思过。我正琢磨着往后这几天,让祖母和你还有小白多往宫里走走呢。”
他说完,到底心急修补婚书的事儿,于是便和苏吟玉辞别,匆匆而去。这里苏三姑娘痴痴望着哥哥伟岸的身影。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喃喃道:“我的天,圣旨赐婚的聘礼你都敢砸。哥哥你真是各种威武霸气啊,最重要的是,皇上竟然没把你砸死,只让你禁足,天啊,皇上,他只是个臣子,不是你儿子啊,要不要这么骄纵?”
这番话也没有别人听到,只有初雨此时在她身边,闻言不由的“扑哧”一声乐了,悄声道:“姑娘,这是你哥哥呢,哪有你这样说话的。”
苏吟玉咳了一声,瞪了小丫头一眼,冷哼道:“是我哥哥又如何?本姑娘帮理不帮亲,怎么?我说错了吗?皇上本来就宠他嘛。哼!”
三姑娘说完,转身就往回走,一边走一边哀叹,心想自己怎么就遇不到哥哥这样的男人呢?不过也好了,那是自己哥哥,到时自己受气,也肯定会豁出性命为自己出头的。唔,就不知道那个小子,一旦遇了事儿,会不会像哥哥这样把自己护在身后,应该……会吧,素日里听说他做的那些事情,虽然不出奇,却也是个真性情的男儿汉。
一念及此,不由晕生双颊,恨恨在心里道:怎么又想起他了?难道真是女大不中留?不要不要,我还要在国公府里再享两年清福才出嫁呢。
与此同时,甄尚书府中的景象虽然更沉默,但气氛可就比国公府要激烈多了。
甄言这个人,虽然奸猾,却也不得不承认他是个人物。胸有城府,定力超群,喜怒不形于色,标准老狐狸一只。但就是这样一只泰山崩于前不变色的老狐狸,此时却气得身子都颤抖了。
桌上摆着一张大大的宣纸,老狐狸手握狼豪,在宣纸上尽情挥洒,张灵信侍立在他身旁,连大气也不敢出一口,眼珠子也是发红的,握拳的关节都泛了白。
“爹……爹,我听说弟弟的聘礼都被那苏名溪给破坏了……”一个破锣嗓子的声音猛然蹿进了书房,接着甄言的独子像只横行的螃蟹般冲进来,大嚷道:“爹,那苏名溪简直欺人太甚,我们可不能再忍了,再忍就是乌龟王八蛋了,爹……”
“砰”的一声,一本书飞砸过来,正中甄大少爷的面门,旋即书房中就响起甄言的爆吼声:“混账东西,滚出去。”
甄大少爷也是倒霉,本来是要义愤填膺打抱不平来的,却没想到一下就撞到了老爹的枪口上,成了那只出气筒。当下又恨又愧,只得嗫嚅着退了出去。
这里甄言又在纸上写了半天的字,眼看一张宣纸已经写满,他才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慢条斯理将那支笔放下,转头看着张灵信,目光灼灼,又过了良久,方沉声开口道:“这件事,你打算怎么做?”
张灵信连忙道:“义父,为今之计,既然苏名溪要逆流而上,儿子觉着,我们倒不妨退一步,冷眼看他怎么做。”
“哦?”甄言看了他一眼,目中隐现几分赞赏之色,轻声道:“你能忍得下一时之气?连你哥哥都替你抱不平。”
张灵信连忙道:“哥哥爱护之心,儿子铭感五内。然而此事不宜操之过急,苏名溪既然敢当街破坏聘礼,就说明这件事他一定是要勇往直前的。这可是圣旨赐婚,他如今大胜之际,正是军功如山,若让皇上心里认定他是挟功自傲,嚣张跋扈,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就算他醒悟过来,急流勇退,但他今天弄出这么大的阵仗,之后再灰头土脸退下去,百姓们不知就里,必然嗤之以鼻,这个……可也没什么坏处。”
甄言长长出了一口气,点头道:“好孩子,你比你哥哥强万倍,总算我没看错你。你说的没错,只不过,现在不宜冷眼旁观。”
“哦?义父的意思难道是让儿子去皇上面前哭诉?可是这样一来,不就显得儿子和苏名溪都在逼迫皇上吗?儿子以为,这……似乎有些不妥。”
甄言笑道:“当然不是让你去皇上面前哭诉,苏名溪既然要做飞蛾,尽管让他做,我们可不做那陪他扑火的蚊子。他越闹得凶,皇上就越生气厌烦;我们越沉默,皇上就越同情我们。这么明显的道理,还用问吗?我让你不要冷眼旁观的意思,是让你抓紧时间再筹备一份聘礼,最好五天之内就筹备齐全,不然的话,恐夜长梦多啊。”
张灵信连忙道:“是,还是义父目光长远,儿子竟然忘了这一层,真真是糊涂了,实在是那苏名溪欺人太甚……”
不等说完,就听甄言淡淡道:“你已经很不错了,被苏名溪如此对待,尚且能沉得住气。你看看你那哥哥,唉!不成器的东西,将来你若念着我提拔你的恩情,等我百年之后,能好好照拂他,护他平安一世,我也就感谢你了……”
一语未完,张灵信已经“扑通”一声跪下,指天咒地地表了一番忠心,自然换来甄言老怀大慰,于是父子两个又计议了一番,张灵信才告辞归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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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我听说苏小公爷去见驾,让皇上用镇纸砸伤了,又关了他的禁足,真不知他现在如何了。”
枕香阁的闺房中,芸娘叹了口气,望着窗外喃喃道。她本来在小王村呆着,后来听钟南说了阮云丝被圣旨逼婚的事,不由得大吃一惊,连忙赶了回来。这些日子一直在阮云丝身边。
“用镇纸砸伤了就没事儿,说明皇上还是看重他的,有火气当场就发作出来了。若是不发落他,只把他撇在一边,那才真是糟糕之极。”阮云丝那些宫斗宅斗电视剧也不是白看的,非常明白这两者之间的区别。
芸娘似懂非懂,也就不再说话,心中只纳闷,暗道这种时候了,云丝怎么还能稳坐钓鱼台?我们这里都替小公爷担心死了。她怎么倒云淡风轻起来。
正疑惑着,忽听钟秀的声音传来,抬头看去,只见钟秀满面笑容走进来,对阮云丝道:“姐姐,适才我出去买了些当用的东西,回来时恰好遇见了扫书,看见我,他就没进来,只说小公爷让他来告诉姐姐一句话。”
第二百七十七章:被赶鸭子上架的小王爷
阮云丝抬起头来,柔柔笑道:“什么话?你别卖关子了。”
钟秀撅着嘴巴道:“本来是要好好卖一卖关子的,偏姐姐你用这样的表情口气说话,却让我这关子卖不成了,因坐在她身边,眨着眼道:“姐姐,什么是满腹相思都沉默?”
阮云丝心里一跳,面上却不动声色,微笑着看钟秀道:“就是之前你喜欢扫书,但是不肯说出来,这便是满腹相思都沉默了。”话音刚落,就被钟秀推了一下,见她跺脚道:“姐姐真奸猾,竟还捎带上我,我可没姐姐这份定力,我……我当日……不……不是都说出来了吗?嫂嫂,你看姐姐她欺负我。”
芸娘笑骂道:“活该,让你卖关子,连我都想骂你,只是没有云丝妹妹这张巧嘴。”说完却听钟秀道:“哼!你们两个没有一点大人样子,不和你们说了。扫书过来,托我转告姐姐,说小公爷让您放心,事情已经有了眉目,不必过于操心了。他是必不会让您落一个‘满腹相思都沉默’的结局的。”
阮云丝本来一直在绣花,闻听此言,那针猛然就在手指尖上扎了一下,她疼得一哆嗦,连忙将手指放进嘴里吮了吮,才轻声道:“这很好,他倒是办到了……很好……”不等说完,眼泪已是断了线的珠子般落在那绣了一半的鸳鸯戏水帕子上,声音也哽咽难言了。
“姐姐!”
“妹妹!”
芸娘和钟秀都大吃了一惊。不知阮云丝听见这样的消息,怎么不笑反而大哭起来?
因连忙上前,就见阮云丝放下那绣花绷子,看着芸娘道:“姐姐,我……我很高兴,你知不知道?我这是喜极而泣?他说要护着我,他说要飞蛾扑火。我没拦着他,我也没想着他能做成。我知道,他不能连累家族的,偏他身上的功劳太大,一味逞强,倒反有挟功自傲之意,姐姐,我真没想到他能做成的。我只是想着,既然是飞蛾扑火,我陪他一起也就是了。他待我这一番情意。我阮云丝定不会辜负了,就算被迫要嫁入张家。可我的心是他的,我的魂是他的,只待着皮囊消亡成飞烟,只剩下了这缕幽魂。我就是他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