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我是怕他太辛苦,也没个人在身边好好照顾他。”这些年郑武对宋瑾瑜的所作所为,叫宋瑾瑜深感无以为报,只盼有个人能好好照顾他。
宋瑾瑜说完,卫馥没有再接话,两人一起望着高耸的宫墙,默默无语。
自古创业容易守业难,虽说攻下了东沪,但如何更快的接管,却是一个很大的难题。
宋瑾瑜问东方玠:“阿玠,你说,现在东沪百姓最需要的是什么?”
“当然是不再受战乱之苦。”
“还有呢?”
“能吃饱穿暖。”
“如今战争结束了,阿玠你已经满足了他们的第一个愿望,何不再满足他们第二个,?”
东方玠想了一会儿,“阿谨,我懂了,你真是我的智囊团。”
“阿玠你操心的事太多,只是暂时没有想到罢了。”
第二天东方玠便派人给东沪送去大批的粮食,以及衣物,并且宣布三年之内,将不收取东沪百姓的赋税,且会尽量帮助他们。
老百姓其实没有多在乎谁做他们的天子,只想安居乐业而已,所以对东方玠的举动十分感恩戴德,也很配合高丞相与郑武。
曹起的遗体通过长途跋涉,被运送回宫,东方玠为表对曹起的敬重,亲自率全体朝臣及宫妃至北城门迎接。这可谓极大的殊荣,可是人已经死了,再大的荣耀都随风而逝,不过是做给活人看罢了。
这些人当中,除了曹妍儿与皇太后,谁又会真正为曹起伤心,而不是像宋瑾瑜这般恨不得他早死的心情?
不过,既然是做戏,总要做得真实一些才好。众人的穿着皆为素色,略施粉黛,无佩戴任何首饰。
曹妍儿与皇太后似乎一下子苍老了十岁,特别是曹妍儿,面容憔悴,头发乱糟糟,无心打扮。
大家或真心,或假意的安慰她,可是,没有人能代替她的痛苦,就像当初,没有人能体会宋瑾瑜的痛苦一样。
尸身从那么远的地方运回来,已经有腐烂的气味了,为掩盖这种气味,放了些熏香在棺木的周围,两种气味混合在一起,更是让人恶心欲吐。
曹妍儿远远看见运送曹起尸首的队伍,便开始颤抖,需要人扶着才能站稳。此时东方玠充分扮演了一个好丈夫的形象,让她依靠在自己身上,对她说:“你放宽心,曹将军若是还活着,一定不忍见到你这样伤心难过。”
“是啊,姐姐,人死不能复生,你看开些。”宋瑾瑜说。
曹妍儿只顾着悲伤,没有时间理会他们。
等曹起的棺木送到众人的面前,曹妍儿第一个扑上去,趴在上面痛哭,“爹爹,你怎么就走了?你怎么忍心丢下我们。”
皇太后也偷偷抹泪。宋瑾瑜曾经怀疑,皇太后与曹起有过私情,现在也无从查证了。
东方玠说了一番冠冕堂皇的话:“护国王英勇无敌,杀敌无数,为大夏立下不朽的功劳,乃天下人之典范。如今他为国捐躯,朕心甚痛,为表其功劳,赐其忠义之谥号,以国礼安葬。”
“皇上仁厚,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替曹起感恩戴德,只有曹妍儿一人还沉浸悲恸当中。
在曹起即将被送走时,曹妍儿要求道:“皇上,能否让我再见父王最后一面?”
东方玠想了想,成全了她的心愿。
于是,装载曹起的棺木被揭开,腐味更重,但大家都像没有闻见一般。
入棺之前,郑武已经叫人替曹起整理仪容,所以他穿着全新的铠甲,头发一丝不苟,熟睡般躺在里面。
看到曹起的仪容,曹妍儿又哭了:“父王,你怎么就去了?”
确认棺木里的人确实是曹起,宋瑾瑜心情大安,不做痕迹的露出笑容,之后恢复悲切的表情。
曹起的葬礼十分盛大,东方玠从国安寺请来得道高僧,为曹起诵经超度三天三夜,为的是洗清他生前的杀孽,来世投身富贵人家。
宋瑾瑜冷眼旁观,若是超度就能洗清一切罪孽,那佛教讲究的因果循环,不是自相矛盾吗?
曹起的棺木在宫里安放了七天之后,抬去宫外下葬,曹妍儿作为曹起唯一的女儿,也作为大夏的国母,出宫送曹起最后一程。
据说沿途有许多百姓,自动戴孝,为曹起送终。
从宫外回来之后,曹妍儿终于支撑不住,病倒了,接连卧病在床几个月时间。
后宫之事,也由高贵妃与宋瑾瑜全权处理。
众人以为曹起的离开,是曹家昌盛的结束,却不知,是曹家灾难的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好困好困。
☆、第七十三章 树倒猢狲散
其实曹起刚死的时候,已经有一些反对的声音,说他结党营私,□擅权,死有余辜。
只是死者为大,又是确确实实死在战场上,为国捐躯,受人敬仰,一点点的杂音,被排山倒海的赞颂声湮灭。
如今,曹起入土已经半年有余,再大的功绩,也渐渐被人遗忘。
东沪的局面基本上得到控制,留下一部分人驻守,郑武带大部队返京。
与曹起相比,郑武这个取得绝对胜利,且生还的人,更是人人眼中的英雄。
如今走到街上,随处可见未成年的孩童,举着一根木棍挥舞,神气活现的说:“我是郑将军,你们都打不过我。”
或是怨自己丈夫不成器的妇人:“你看你要死不活的样子,要是比得上郑将军的一根头发,我都该烧香磕头了。”
总之,郑武成了举国上下的大英雄,特别是曹起死了之后,郑武便成了夏朝第一武将,深得皇帝信任。
亏得郑武胜而不骄,皇帝说要给封侯以作奖励,这本该是求之不得的荣耀,他却言辞拒绝,言自己只想为皇上做事,不需要更多的奖赏,免得底下人恃宠而骄。
皇上赞许其深明大义,不再强求,但将京郊的一座大宅赐予他,作为安家之所。原来,郑武以一介布衣做得大将军,这些年为朝廷奔波效力,自己的事情却关心得少,若不是皇上赐宅,郑武堂堂大将军,没有自己的府邸,还住在军营里,说出去恐怕无人会信,但这就是事实。
此事若不是宋瑾瑜对东方玠提起,东方玠也不知晓,大赞宋瑾瑜想得周到,乃他的贤内助。
只是东方玠好奇宋瑾瑜如何会知晓此事,宋瑾瑜怕他多想,笑着说:“我也是听宫人在议论,他们时常出宫办事,对于宫外的事,知道得自然比我们多。”
“这倒是,是我疏忽了,未曾关心大臣下朝之后的事。”
“阿玠日理万机,所思所想皆民生百姓,这些方面自然看不到。”
“所以,幸好有你。”
郑武没有拒绝皇上淑妃的好意,派人收拾一番,便住进去,虽然没有摆酒,依旧有同僚前来恭贺他的乔迁之喜。
有了家,便就需要持家的女主人。东方玠体恤郑武这些年在外风餐露宿,没能好好歇歇,如今战事已休,天下太平,该找个人好好照顾他了。
不止皇帝有这个意思,其他同僚也认为郑武一个人太孤单,便将自己所认识的配得上郑武的女子统统介绍给他挑选。他家的大门也几乎要被说亲的红娘给踏平。
无奈任是再美丽贤淑的女子,郑武岿然不动,每次有人介绍,他便笑着说:“我一介粗人,怎配得上德才兼备的小姐,况且我一个人也过惯了,暂时不想娶妻。”
众人无比遗憾,私下议论:“郑将军一直不娶亲,该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吧?”
“不无可能,诶,可惜了。其实只要是郑将军,即使他真的有难以启齿的毛病,谁会介意呢?”
“是啊,可怜了城中的众多少女心。”
郑武是人人称颂的大英雄,谁不想嫁给他呢,偏偏他不解风情?
这天宋瑾瑜去给东方玠送点心,恰好碰见跟皇帝议事结束的郑武。
两个人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有见面了,宋瑾瑜对他说:“你又黑了些。”
“在外行军打仗,难免日晒,难道娘娘不认为这样更有男子气概?娘娘却美丽如昔。”
宋瑾瑜笑:“你在外奔波,着实辛苦,如今已无战事,当好好休养生息。”
“娘娘的心愿一日未了,微臣如何敢懈怠?”
“我的心愿?”
“娘娘难道不想入主坤宁宫?”
宋瑾瑜有一刻的吃惊,又笑着说:“这的确是我的心愿,但这不是你的,你该为自己想想,你需要有个人陪在你身边。”
郑武笑着说:“皇上还在等着娘娘,娘娘快些进去吧。”转身离开。
宋瑾瑜望着他的背影,说不出的难受。自己究竟是如何修来的福分,能得这样一个人?
待郑武走远,宋瑾瑜端着点心,进入养心殿。
东方玠不知道在看什么,脸色一会儿绿,一会儿红,看见宋瑾瑜,忙招呼她过去:“阿谨,你快来看看?”
“什么?”宋瑾瑜走过去问。
东方玠将基本奏折放到宋瑾瑜的面前,宋瑾瑜大概扫了几眼,似乎都是弹劾折子。“这些是什么?”
“你看看就知道了。”
于是宋瑾瑜将几封奏折拿起来,确实是弹劾奏折,并且弹劾的都是同一个人——已经入土的曹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