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也不是旁人,正是延平侯的夫人陈氏,也是陈相掌珠,当年太后亲自做媒许嫁延平侯楚靖,大婚之时也不过十六而已,这陈氏在家是父母宠溺着长大的,哪里知道什么心计手段,更不知有一等人嘴上蜜糖,手上持刀,说着好听,趁你不备便狠狠捅上一刀。
成婚时,楚靖已有几个侍妾伺候,面上敬她这个夫人,私下里却包藏了祸心,陈氏如今想起来,悔的肠子都青了,怎就认不清那几个的奸恶面目, 被那几个甜言哄住,失了防备,她倒没什么,只可怜她那女儿,才多大点儿,便被害了性命,虽说后来收拾了那几个,她的女儿终是回不来了,过后她又生了睎儿,却终不是她的妱妱。
当年妱妱三岁时,正赶上元宵佳节,便让奶娘抱着女儿出去观灯,观至一半,忽的妱儿大哭不止,奶娘便道:“恐是不惯出门,不若我先抱回府里。”那时自己岂会知道,贱人早已使钱买通了奶娘,便点头让她先回转,不想这一去便是永诀。
待兴尽归家,不见女儿,忙跟丈夫说了,使人在京城内外直搜了几日夜,连个人影儿都不见,后在护城河的冰窟窿里捞出个溺死的女童,早已面目全非,衣裳却正是女儿出门时所穿,把陈氏给心疼的,当即便厥了过去,大病一场之后,越觉此事蹊跷,后才查出是丈夫的侍妾所为。
陈氏心中大恨,使手段收拾了那贱人,却也换不回女儿的命来,想女儿死的凄惨,却入不得祖坟,虽另选了风水之地,终难了心结,便在这儿观音院中辟了个屋子,供奉女儿的灵牌,每至女儿生辰之日,便来此祭拜痛苦一场。
后院有僧侣守门,闲杂人等来不到这里搅扰,不想今儿却遇上了人,陈氏目光扫过,不由自主落在宛娘身上。
见是个二十上下的年轻妇人,织金白衫儿茜红裙儿,翠蓝的比甲,头上戴着抽金丝的冠儿,肤色白腻,体态微丰,珠圆玉润的,也不知是谁家的内眷,想是来这里拜菩萨求子的,只这眉眼儿,怎生的如此面……
作者有话要说:今儿写了三千,剩下的三千明儿补上!!!
83章
宛娘见这位贵气十足的夫人,一脸和善的瞧着自己,就走开,未免说不过去,待要说话,又不知该说些什么,便微微一福,转身去了。
陈氏妇人瞅着宛娘消失在后院门首,不禁跟边儿上的奶娘道:“我瞧着她甚有几分面善,你遣人去问问,是哪府里的内眷,怎我从未见过。”
那奶娘也道:“老奴也瞧着她眉眼儿有些熟稔,一时倒想不起哪里见过。”便遣了一个伶俐丫头叫去问来。
不大会儿功夫回来道:“是城东梅府的。”陈氏夫人点点头道:“原是他家的,闻听他家三房里都早早娶妻,这妇人年纪不过双十,难不成是哪房的宠妾,瞧着衣着又不大像。”正猜疑着,忽见外头伺候的婆子快步进来,到了陈氏跟前低声禀告几句。
陈氏听了,目光立时狠利如刀,暗暗咬牙,恨声道:“我日夜思想着给我可怜的妱妱报仇雪恨,追寻那恶毒婆子一十六年不见踪影,倒不妨她竟敢混进咱们的庄子上,当了个粗使婆子,怪道寻她不着,好在老天有眼,今日终能报得大仇。”哪里还理会旁事,吩咐一声,快步出了观音院,上的马车,直回府里去了。
话说吴婆子搀着宛娘刚出了后院,便被后头赶上的丫头唤住,宛娘回头,见是刚头哪位夫人身边的人,便立住脚儿问她:“何事?”
那丫头道:“我们家夫人叫来问,奶奶是哪府里的内眷?”
吴婆子便道:“城东梅府家的。”那丫头得了话便去了,宛娘这才出得观音院来,刚上了软轿,就听外头吴婆子道:“不定侯府有了什么大事,这位夫人倒是步履匆匆的上车去了。”
宛娘一听,不禁道:“侯府?什么侯府?”
吴婆子扶着轿子缓行,一边低声告诉她道:“刚头哪位想来便是延平侯夫人,这延平侯府却比咱们梅家还要体面的多了,太后的娘家亲侄儿,正经的皇亲国戚,梅府与她府上虽无甚来往,咱们老太太的娘家,跟她家却也算相熟,见了面或可有些情面,这位夫人曾生的贵女,得太后做媒,指腹为婚,许给了安国公家的嫡长孙子为妻,天生一个福禄双全的富贵命,却不想受不得,三岁上便夭折了,耳闻那位小姐夭折的甚为蹊跷,过后延平侯的几位侍妾被打的打,卖的卖,还有一个吊死在房里的,不定什么丑事,不可宣扬与外,只说孩子夭折便了,这位延平侯夫人因此大病一场,后虽得子继,终是留了病根儿在身上,每常病的,这可是那句老话说的好,不如意事常□,可与人言无二三,哪里去寻十全十美的事呢,奶奶也自往开出想才是。”
说话儿便到了庄子门首,却见外头停着一辆锦帷马车,吴婆子不禁一愣,心道:“难道有客?”想着又暗暗摇头,便是有客,也不会赶在爷不在的时候停留,便把看门的叫过来询问:“这是谁人的车马?”
看门的瞧了一眼宛娘道:“是侍郎府的二姑娘,说是来观音院上香,不想走到咱们庄子门前,车轱辘拔了缝,便来了咱们庄子上歇脚等着,让跟着的家人去另赶一两车来,刚头管家迎了进去,想如今已在前厅管带着吃茶呢。”
吴婆子心里暗道,什么拜观音车轱辘拔缝儿,哪就赶得如此巧来,这潘家二娘,如今这般大了,也没寻个婆家,不就惦记着要续进爷房里来吗,只爷不理会,这会儿想必扫听的爷要娶宛娘进门,心里急了,这才来了庄子上探究竟,真真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宛娘问:“是什么人?”吴婆子道:“是我们前头奶奶的娘家妹子,车轱辘拔了缝儿,在咱们庄子上歇脚,等着换车来呢。”
宛娘听了便道:“既然如此,我势必去要见个礼儿才是,免得她过后说我慢待了她。”
迈脚进了大门,到前头花厅里却没见着人,伺候茶食的婆子道:“二姑娘进内里去了。”宛娘不禁暗暗皱眉,这姑娘好不知规矩礼数,主人不在家中,怎的闯到人私宅里去了,便也径往里走。
到得自己院中,只见廊下立着两个眼生的丫头婆子,想来是这位二姑娘身边伺候的人,见了宛娘连理儿都不理,只跟吴婆子搭话。
宛娘便是自来一个好脾气,这会儿也不觉有些怒意,回身吩咐道:“今儿看门的是谁,倒越发懈怠,什么闲杂人都放了进来,要他们作什么,趁早别处去讨营生要紧。”
那看门的婆子听了,忙几步过来跪在当院,连着磕了两个头道:“奶奶可饶了奴婢吧!二姑娘到来,奴婢也曾说,奶奶不在家中,若待茶,请去前头厅中,待奶奶回转再内里叙话,不想二姑娘道这庄子是她姐夫的,如今爷不在这里,她便是最大的主子,哪里蹦出个奶奶来,不听奴婢央求,强闯了进来,奴婢怎拦得住。”
宛娘听了不禁冷笑道:“你是拦不住,还是不想拦,你自己心里清楚,打量我没有人家体面,早生了背主之心也未可知,吴妈妈,这背主的奴才如何发落,你该有数才是。”
吴婆子倒真有些惊疑不已起来,想她服侍宛娘的日子也不短了,自觉深知宛娘性情,虽算不得软弱好欺,却也不是有此等手段之人,这会儿几句话说出来,却颇有真章。
这些下头伺候的婆子丫头,哪个不是势利眼,便是爷着紧宛娘,宛娘那么个出身,心里大约早存了轻视之意,若宛娘不使出手段整治一两个,日后便是成了正经主子,恐也难压服下头众人。
吴婆子心底还愁呢,不想今儿宛娘行起事来,却大异往日,这婆子轻视主子,也留不得她,便道:“把她带下去打十板子捻将出去。”
那婆子一听,忙哭天抢地的喊:“二姑娘救命。”吴婆子冷冷一哼,到了,都认不清主子是谁,真真活该打死,指着旁边两个婆子道:“还不堵了嘴叉出去,在这里胡叫乱嚷成什么体统。”
两个婆子觑着宛娘脸色,哪里敢怠慢,堵了嘴,拖拽出去,廊上那两个丫头婆子见了,脸上未免有了些惧色。
宛娘扫了她两人一眼慢条斯理的道:“我这院里不是街上茶棚,什么人也能来坐上一坐,不得主人请让,擅自闯入者,与盗贼何异,还不给赶了出去。”
“你敢?”潘二娘在屋里已听了半日,梅府里昨儿传了信儿出来,说姐夫在宗祠里挨了家法,却仍执意要娶个寡妇进门,她娘听说便来劝她道:“这门亲事惦记不上,不如趁早寻个婆家嫁了为好,再若耗下去可真耽搁了。”
潘二娘这些年一门心思要嫁姐夫,本想着早晚能成事,不想半道杀出个不知来历的寡妇来,哪里吞的下这口气去,使人探听宛娘在城外的庄子上,便寻了个上香的由头,来了这里,是想给宛娘个下马威,让她知道自己的本分。
既安心要给下马威,自然要寻岔儿的,哪里会守礼,却不想这寡妇虽出身下贱,却有些厉害手段,不留半点情面,真要被这寡妇赶出去,日后传到旁人耳中,她哪里抬得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