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父皇真的赐婚,而子云又不拒绝怎么办?”大公主问着身边的侍女。
侍女面色冷凝地答道:“无非是个宫女,揉圆捏扁,是死是活,还不是您一句话的事儿。”
这话让大公主由忧转喜,不由得高兴,自己当时虽说又气又急,到底还留了余地:“也是,就是个宫女而已,随便发派个理由都能让她无声无息地消失。”
在更远的地方,陈玉璧的哥哥陈玉琢陈举人正在向京中进发,这位在玉璧离家后陈州乡试得中,很光荣地从秀才这个人数众多的行列里进入举人这个“精英”圈。陈玉琢一边赶路,一边遥想着在宫里当差的妹妹,心里叹惜,如果自己能早一届中举,玉璧就不用做宫女吃苦受罪了。
“也不知道玉璧在宫里过得好不好,都说那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好哥哥陈玉琢忧心忡忡,想起父母的叮嘱,想起妹妹在宫中的困境,他觉得自己任重道远。
一定要取个好名字,前三不作想,至少不能出前五十,这样才能有个较好的前程,妹妹在宫里也才能有个依靠。陈玉琢暗暗点头,伸手挑了挑油灯,加倍努力用功中……
在宫里的玉璧从来没想过自己那不着调的便宜哥哥是个读书的料,因为陈玉琢的外表和言行太有欺骗性,陈玉琢最大的梦想是做个好木匠,在木工房待的时间比在书房学院加起来时间都要多。府学县试都是挂榜尾的,谁能想到他能发奋图强考中举人。
她不知道不要紧,有人知道就对了!
萧庆之本来很头疼于玉璧的身份,但让人去查了一下陈玉璧的家人后,他就有种得来全不费工夫的庆幸。他只需要拖过今年去,等到明年春闱之后再跟淳庆帝谈赐婚的事,到时候陈玉璧就是进士之家出身,也就不用说什么高攀低就了,淳庆帝也就不用太为难。
想法是很好的,道路看起来也是很通顺的,可萧庆之一看到玉璧那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就暗自郁结。
“婢子拜见老侯爷,拜见晋城侯。”
莫明地,玉璧被萧梁的目光盯得很不舒服,跟针似的,像要把人看透了。
“嗯。”
萧梁对儿子的选择不会多作置疑,但是玉璧的身份确实低了点,萧梁在想,如果淳庆帝不能答应,就让淳庆帝把这丫头赏给儿子作个侧室。
以萧庆之的前途和出身,萧梁认为明眼的都不会拒绝。
幸好玉璧不知道萧梁怎么想的,否则肯定得想到一句话——老而不死谓之贼!
第三十章 他就是匹大尾巴狼
更新时间2013-1-13 8:01:50 字数:3232
一场冷雨骤起,宫禁忽变得凄冷起来,连事着菊花都渐渐谢去,水仙在枝头含苞不肯绽放。玉璧是很喜欢养花弄草的,她在自己窗口上用不能再用的茶叶罐供养着几盆水仙,现在正盆盆打满枝头花苞,像是非得等一场雪来才肯开似的。
早起捧着脸对花儿们嘀咕了几句自己昨天晚上的梦境,然后套上薄棉宫衫往出走,往御茶房去的路上有相熟的宫人跟她打招呼,她客客气气地一一回应,直到舒公公老远看了她才把她拎着直接往御茶房。
“玉璧丫头,你跟咱家好好说说,你与晋城侯是怎么一回事?”舒公公到底是宫里边的老人,消息门路广得很。他这几日听了些耳语,说御茶房的陈尚人攀上了高枝,还媚惑得晋城侯求陛下赐婚。他现在看看玉璧,真觉得晋城侯冤枉,倾国名花没被媚去,反倒让这连花都算不上的丫头惑了去。
本来舒公公是不愿意过问的,不过这也关系到御茶房的名声,说句大白话,舒公公丢不起这个人,御茶房更是失不得这个体面。
大清早起来因为昨晚的梦境心情还不错,玉璧刚还脸上带着笑呢,这会儿一听整个人就被吓傻了,难道……难道陛下真的已经决定了:“舒公公,我……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您听说什么了?”
嘁,这丫头居然跟他抖起心眼来,舒公公咬牙切齿地看着玉璧,平时看着蠢得要死,真到关键时候一点不傻,这都跟他套起话来了:“闻说你,闻说你让晋城侯去求陛下给你们赐婚,是也不是?”
消息真是够歪的,玉璧大喊一声冤枉,连连摆手说:“舒公公,就算我去求晋城侯也不能答应不是,何况您用了个‘让’字,我要支使得动晋城侯,用得着因为茶水房这点子事操破头皮吗?诶,舒公公,晋城侯那般高高在上的人物,我是不会去妄想的……”
一路走一路低头看着脚面儿,玉璧是真想掉下几滴伤心泪来,她正埋首沉思,这事要怎么解决。她真的是到现在还没有想到,如果陛下真陪大公主发神经,她怎么找辄脱困。
“便妄想一番又能如何?”萧庆之笑眯眯地站在不远处,很满意地看到玉璧脸上那像是见了鬼一样的表情,小丫头就是要这样表情多变,喜怒形于色才有趣,板着脸像什么话。他不会承认,自己对于把这小丫头逗得木头脸完全破碎掉有莫大的兴趣。
就这区区九个字组成的问句,让舒公公面色大惊,看看晋城侯,又看看说不出是苦是怒的玉璧,好半天舒公公才喘上气儿来。可以说,舒公公的世界观在这一瞬间崩塌了,舒公公禁不住在心中发出诘问:“这个侯爷不爱牡丹花,爱狗尾巴花的世间到底是怎么了?”
叹气摇头,舒公公决定走人,舒公公甚至不无伤心地想:“玉璧这丫头居然连咱家都瞒着,真是太伤害咱家的感情了,更伤害咱家感情的是,不是狗尾巴花要去魅惑人家,是人家上赶着要看上这株狗尾巴花!”
看着舒公公走人,玉璧也想跟着走,没曾想舒公公居然用饱含着千万分怨念的眼神看着她,并且用怨念的眼神拒绝她跟在他身后扯溜:“诶,不中留啊!”
……
跟被无数道雷击中似的玉璧愣在当场,然后恼火地看向萧庆之,她在心里暗暗跟自己说要冷静要冷静。好不容易做好心理建设冷静下来,她才看向萧庆之行礼,神色木然地道:“婢子拜见晋城侯。”
“每回都是这一句,你能不能来句新鲜的。”萧庆之每每面对着玉璧时,都觉得自己回到了年少逞纨绔的时候,这丫头逗起来很有手感嘛。
“回晋城侯,礼不可废,请侯爷恕罪。”
此时远处忽有人在喊“晋城侯”,萧庆之听到就欲转身走,但想了想又停下脚步说了一句:“你放心,会给你时间的,也会给你选择的余地,此外,风言风语你不用多管,我会处理周全。”
既然萧庆之这么真诚,那么玉璧也决定表示一下自己的真诚:“侯爷,婢子真的玩不起,请您放过婢子。”
闻言,萧庆之笑眼眯成一条微微的缝儿,很快丢下一句话走人:“一世之事岂可玩笑。”
说起来,萧庆之的目的很明显,他既要让玉璧不得不面对,又要让玉璧留有余地,他当然不是那种非强求不可的人,否则就不会到现在这辰光。他抱定一种,你可以暂时不接受我,但你必需看到我的态度,用这样的姿态告诉玉璧,逃避是没用的,想清楚要不要接受才是重要的。
对萧庆之这样的人,只能明明白白彻彻底底地拒绝,而且要毫不留情面,这样他才会……噢,依照萧侯爷的性格,他不会轻易退却的。
午后,玉璧忽然接到了书信,在宫中待这几年,陈州家中从来没给捎过信来,主要也是陈州离京中太遥远,二来是陈家实在没有送书信进宫的门路。送进宫的书信查得很严格,如果没有路子,一般连看都不看就会退回。
展开信读完,玉璧眼珠子都快瞪掉了:“考上举人了?不是赌咒发誓要做木匠吗,不当木匠了,还说给我打什么拔步床,结果还是走了科考这条比高考还独木桥的独木桥。能考上举人就算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吧,连书院都不爱去的人,居然说要考进前五十。”
“啊,陈尚人,是谁考上举人了?”宝梨懵懵懂懂地抬头问道。
“一个说要当木匠的家伙,宝梨,你能相信一个立誓要做天下第一木匠的家伙考中了举人吗?还是乡试第三!”玉璧再掐纸算算,如果陈玉琢真的高中了,那真算神童了,比自己大不了几岁,说高中就高中了。
看得出玉璧在自言自语,宝梨低头做事儿,再不和玉璧搭腔。
玉璧此时又看向书信,书信上写了陈玉琢的落脚点,说是会在西直巷二十八号住到明年春闱时,还让她如果轮到假就去找他。最让她受不了的是,陈玉琢在书信里还顺带说了两句萧庆之的好话:“若非晋城侯仗义,纵使为兄四处奔走,只怕也是雁书难寄,晋城侯真乃仁人君子。”
陈玉琢向来这么满怀赤子之心,喜欢夸奖别人,对别人的好抱着欣赏的态度,对别人的短处则宽容不纵容。虽说不爱务读书人应务的正业,但一个儒雅之士应该具备的特质陈玉琢都具备了,不过就是狂热地钟爱木工活儿而已。
“哥哥啊,你被他骗了,他就是匹大尾巴狼,他表现得这么仁人君子,完全是因为他想吃你家小红帽啊!”玉壁喃喃低语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