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微微颔首,脸上也是欢喜之色:“如今管了工部营缮司,自然不同寻常,爷们忙一些也是应该的,你只要好好管着府里不让他操心便是了。”
又转过脸问二夫人:“老二怎么也不回府里用饭了?莫不是也有应酬?”
二夫人低着头,目光直直地瞧着手中被揉捏地不成样的手绢儿,低声道:“老爷他,他去畅园听戏去了,说是不会来用饭了。”
大夫人一听这话笑得更是得意,看起来这二房里一准又是为了二老爷那点子嗜好给闹开了,所以才会是这么副委屈的模样过来了。
老太太叹了口气道:“你好歹也劝着些,终究是身上有职位的人,怎么能成日里在那些优伶之中厮混,正经差事却不去办,这叫人听了去成何体统。”
二夫人不听则已,一听更是胸闷心肝绞着痛,忍不住滴下泪来:“老太太您还不知道老爷的性子,我劝过多少回了,哪里得过一次好脸,总是吵吵闹闹也不像个话。”
老太太冷哼了一声:“好了,一会子老二回来了你让他到寿安居来,就说我有话要与他说。现在不准提这些,好好地把饭给用了。”
正摆饭时,却听外边传来一阵急促的叫声:“不好了,不好了,出事了……”
老太太脸色一沉,对着朱槿道:“哪个在外面胡说乱叫的,你去瞧瞧,若是存心的便拖下去打死。”朱槿忙应着下去了。若华在一旁却吓了一跳,素日瞧着和善的老太太居然也有这样狠厉的一面。
外面人声嘈杂,好一会才见朱槿撩了帘子进来,脸色却是焦急地紧,上前便福身道:“老太太,前院传了消息来,说是二老爷出事了,打发人回府来请大老爷过去瞧瞧,只是大老爷如今不在府里,故而才传到了寿安居来。”
别人倒也罢了,只是二夫人吓得手中的乌木箸都掉在了桌子上,顾不得规矩,一叠声地追问朱槿道:“出了什么事,二老爷人呢?怎么不见回来?”
老太太也急得什么似地,问道:“你快说呀,究竟是什么事,也好打发人去寻大老爷回来。”
朱槿咬咬牙,低声道:“说是二老爷在畅园跟人起了争执,还动了手,把那人给打坏了,如今不知是死是活,被人扭送道顺天府见官去了。”
一时间惊得房中众人都回不过神来,倒是二夫人先哭了出来:“怎么就动手了,走的时候不是还好好的么,如今可怎么是好……”
老太太也是一脸煞白,身子摇摇晃晃,若华忙上前扶住老太太,一边低声劝慰着,一边看向一旁的大夫人,却见她一脸平淡,隐隐还藏着一丝讥笑的模样,丝毫没有打算要管这事的样子,心里很是不屑,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那点子争强好胜内斗的事,却不想想若是二老爷出了事,杜家上下没一个能得了好去。
若华先定了定心,对朱槿道:“如今事急从权,你赶紧差人去工部衙门请了大老爷回来,把事情的始末说与老爷听,另外派个人去顺天府打探下情形,要知道那人究竟是死是活,二老爷有没有受伤,具体情形如何,都要知道。”朱槿也是有些慌了,连连点头应了。
若华才又道:“把方才来传话的人给扣下,打一顿板子好生关在柴房里去!这里是内院,哪里有知道了消息一路大呼小叫地过来的,分明是要乱了人心,这本来还不知道就里,或许没什么事经她这么乱喊乱叫的,明儿个就不知道传出什么话去。还气得老太太身子不好,吓坏了两位夫人。”
大夫人一听若华的话,顿时心头火起,自己执掌中馈这些事论理都该自己来做,她一个小姐凭什么越俎代庖。瞪起眼正要说话,却听撑着若华手上的老太太声音低弱地道:“二小姐说得极是,就照着说的办,快去!”朱槿忙应着退了下去安排诸人去处置。
大夫人哑了口,瞪了若华一眼,闷声坐在位上。二夫人却有些感激地看着若华,方才若华的话分明是帮自己打了掩饰,她心里是明白的。
扶着老太太的若华却眉头紧皱,二房如今出了事,只怕明日去舅舅家未必能成行,那么打探肃郡王的事又要拖延了么?果真是个多事之秋。
☆、加更:第五十八章 竟然是为了个戏子!
一时间房里的人都戚戚然不敢开口,大夫人依旧是满脸阴沉坐在位上不开口,二夫人早已哭成了泪人,呜呜咽咽地抽泣着。老太太却是气的厉害了,揉着胸口让若华与蓝琴扶了自己到房里的罗汉床上歇着去了。
见老太太身上不好,两位夫人也不敢就这么着走了,只得都留在寿安居陪着,却也是各怀心思坐在外间,互不开口。
好容易等到蓝琴出来,向着两位夫人福了福身,道:“老太太吩咐下来,有二小姐在,二位夫人不必陪着,都回房去好好照料着,还交代各房里不许传出什么话来。”
大夫人一听这话,抬脚便走了,她急着要去给杜宏昌传递消息,让他千万别被这档子事给拖了下去,若是闹大了,只怕会连累了长房这边。
二夫人也扶着花巧的手揩干净了眼泪,慢慢走回房去了,终究还是要等消息回来,才知道是怎么个回事。
内间里,老太太脸色十分难看,靠着福寿引枕躺在罗汉床上,半闭着眼歇着。若华低声问了蓝琴老太太平日用的药,心里有了大概的了解,多半也是旧年便有的病根,平日里不能过于激动,不然会头昏心痛。
在和蓝琴一同服饰老太太用了药歇下后,若华出了内间走到正堂坐下,招来朱槿问道:“去探听消息的人可回来了?情形如何?”
朱槿早已是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看见若华镇定从容的模样,心里才有了些底气,上前低声道:“回二小姐的话,那去顺天府问消息的管事已经回来了,说是瞧见二老爷身上尚好,不见有什么伤,只是那被打伤的人是盐课提举司一名副提举大人家的少爷,如今已经被送去医馆里了,说是伤的极重,跟着二老爷去的两名小厮如今都已经被顺天府收押了,只是二老爷有职位在身,才没有入监,却也被扣下了。”
若华吓了一跳,万万想不到事情竟然如此严重,对方也是名官家子弟,忙追问道:“究竟是怎么起了争执的,是谁先动的手。”
朱槿未答先红了脸,却知道事情紧急容不得避讳,只得低声道:“那人使了点银钱问到了,说是二老爷在畅园包了个唱玉镜台的伶官,每日都陪着听唱打茶围,今儿不知怎么地,那位副提举的少爷却也瞧上那位伶官,点了那出玉镜台指名要听他唱,二老爷便不依,就这么起了争执。若说动手,”她面露难色,更低声地道:“却听人说是二老爷身边的小厮先起的头,用茶盏砸破了对方的头,见了血,才闹大了。”
若华越听越是一肚子气,这位二老爷素日不常见,竟然想不到是这么个纨绔子弟的习气,居然还在戏园子里养了戏子,还为了个戏子跟人打了起来,现在倒好了自己被押在了顺天府里,过错全在这边,连说理都没法说。
“那伶官人呢?”若那伶官肯遮掩一番,不至于将二老爷包了他的事点明也倒罢了,若是一股脑都揭出来,只怕二老爷在伤人之上还有更多罪名。
“说是出事后便不见了踪影,也没能打探到去了何处,就连畅园的人都没见着他。”朱槿道。
这倒成了棘手的事,若华深吸口气又道:“那大老爷那边呢,可有请他去瞧瞧?”
“大老爷倒是过去了,只是如今还未有消息回来,二房那边已经乱成一锅粥了,二夫人哭的几乎厥过去,下面的丫头婆子们也都乱糟糟的,大夫人却说是二房的事,不便插手。”朱槿索性都说明白了。
若华叹了口气,真是出了事便瞧得出人来,二夫人素日也是个要强的,偏生遇见事就乱了方寸,大夫人更不必说,完全不理会,只当看笑话一般,如今老太太身子不好,自然不能为了这事去惊动她,否则怕是更加糟糕。她想了想道:“你去把四小姐请过来,就说我有事要与他说。”朱槿眼中一亮,忙应下了转身出去。
没过一会,若梅便也红肿着眼跟着朱槿进来,给若华见了礼神色惶惶地坐下了。
若华瞧她的模样,也知道这么个未出阁的小姐年纪尚小,遇上这事自然也是好一番惊吓,只得劝慰道:“四妹妹不必太过担心,如今大老爷已经赶去顺天府了,想来不会有什么大碍。”
“二姐姐,怎么就出了这事呢,我问过母亲,只是她什么也不肯说,我,我怪害怕的。”若梅戚戚然道。
若华叹了口气,如今府里乱糟糟的,二房那边自己自然是不好多管,只是若不约束着那些下人,只怕顺天府那边还没什么消息,府里先乱了阵脚。她只得柔声道:“二夫人必然是太过担心二老爷,一时没了主张,可是府里不能自己乱了,如今底下人都得了消息,却都听得一知半解,不定说成了什么模样,若是一不小心传出府去,于二老爷声誉有损。”
她盯着若梅道:“如今二夫人分身无暇,这二房那边还要靠你多多费心才是,不能在这么个节骨眼上出了岔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