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对秋桃道:“那便去吟华苑瞧一瞧吧。”她倒要看看自己这位素来疾世愤俗孤傲的二妹是不是也想搅到这件事里去。
吟华苑。“姐姐来了,快请坐。”若华一脸欢喜地迎上若兰,请她坐下。
若兰狐疑地看了看面前的妹妹,只觉得她似乎有些不一样了,却说不出究竟哪里不一样,只得坐下道:“你有事要见我?”
若华接过扣儿端上来的茶,轻笑道:“好些日子未曾见过姐姐了,听说姐姐今日回来,便想着请姐姐过来坐一坐。”
若兰看着面前的茶水,道:“可是有事要说?”
若华在她身边坐下,目光澄澈地看着她:“姐姐,你我是嫡亲的姐妹,论理应该最是亲近,只是妹妹从前年纪小不懂事,不能理会姐姐忍辱负重的苦心,还屡次与姐姐生气,都是妹妹的错。如今妹妹也是大病一场,想明白过来了,姐妹之情终究不能因为这些外人搁下,还请姐姐原谅妹妹从前的过错才是。”
若兰终究还是有些关心若华,毕竟是嫡亲的姐妹,拉起她的手问道:“你又病了?前次回来听老太太说你身子弱,已经让你好生休养了,怎么会又病了?”
若华看着若兰那不加掩饰的关切,心里也是一阵感动,低声叹道:“原本已是病的不省人事,也没人过问,只是胡乱请了个郎中来开了几幅药给喂下去,好在命大,救了回来,才能再见到姐姐。”
若兰脸色大变:“竟然病到这种程度,这府里都没人管么,也不请吴大夫过来给看诊,怎么说也是自家女儿,怎么就胡乱请了郎中给看呢……”说着她又气又急,眼中滚出泪来。
若华忙劝慰道:“姐姐莫要着急,如今我这不是大好了么,也没有落下什么病根,倒是还想通了许多,今儿去老太太那,她还夸我懂事了呢。”
若兰这才慢慢收了泪,点点头道:“你的确是长进不少,多去陪陪老太太,她心里其实很疼你的,只是从前你不爱与她亲近。”
若华笑着应了,旋即又关切地问:“姐姐嫁去那王家也有些时日了,我竟都没有问过,你在王家可好?那边的老爷太太待你可好?还有姐夫他待你如何?”
听到姐夫两个字,若兰脸上泛起了红晕:“自然是好的,你不必担心。”
若华见她神色有些躲闪,知道她必然在王家受了些委屈,毕竟只是滕妾,比不得正房,倒也不逼她,只是低声道:“姐姐若有什么委屈,回来只管说与我听,妹妹虽然愚笨,总还能出出主意,替姐姐分忧。”
若兰自从嫁去王家,便没有人关心过她在那边生活好不好,有没有受委屈,她也早已对杜家死了心,只当自己没有娘家,有什么委屈也不与人说,想不到如今妹妹却能这样贴心,让她有些感动。
当下两姐妹执手密话,一直说到快到午时,若兰这才急急忙忙起身道:“不想说话说得忘记了时候,竟然已是这个时辰了,我得回府去了。”
若华有些舍不得,自己自从穿越来了这个朝代,就没有什么可以说话的人,好不容易有了个姐姐,哪里舍得她这么快就走:“姐姐不如用了午膳再走吧。”
若兰有些无奈地笑道:“出门前府里交代了要回去陪着太太用午膳,如今不便再推了,下次再回来与你一聚吧。”
若华只得依依不舍地送了若兰出去,看着她出了吟华苑,这才回房。
香福园。“你说什么?若兰去了吟华苑?”大太太声音尖利刺耳。
紫芸小声地答应道:“是,刚从老太太房里出来便去了吟华苑,说是去看看二小姐身子好些了没。”
大太太气的牙根痒痒:“你没有跟秋桃说,我请大小姐过来坐坐吗?”
紫芸忙道:“说了,只是……只是大小姐说要先去吟华苑。”
大太太气的顺手拿起榆木案桌上的紫砂茶碗掷到地上,摔得粉碎:“好你个杜若兰,你以为你嫁出去了,嫁到王家当了滕妾,就可以当我这大太太不在了么,你不想想你终究还是要靠着娘家才能在那边得脸。还有那个若华,不是说病的快要死了吗,怎么又活了过来,还有精力兴风作浪,我倒要瞧瞧你有几分能耐!”
紫芸被大太太的怒气吓得发抖,低声道:“只是三小姐那事……”
大太太冷冷道:“不着急,我这边虽然没请到若兰,可二房那边也别想得了便宜,若兰终归还是我大房出去的女儿,这事最后也得着落在若梅身上。”她眼中冷光一闪,露出几分得意。
☆、第五章 且看狗咬狗
在寿安居陪着老太太用完早膳,若华依旧是带着扣儿去了香福园给大太太请安。
一进门,却瞧见大太太脸色铁青地坐在上位,扫了一眼若华,却并不理睬她,只是冷冷看着下位上坐着的一个年轻女子。
若华上前福身请了安,大太太没好气地道:“起来吧,你来得正好,也坐下吧,这大房里是该立一立规矩了,再不管束一二,只怕明日就要翻了天去了。”
若华一愣,不明白大太太这是唱的哪一出,看看一旁,若瑶早已紧挨着大太太在下首坐下了,她身边还坐着个年纪不过岁的男童,穿着立领杏色薄纱袍子,腰间系着扣玉环带,头发都束在束髻冠下,浓眉大眼,虽然形容尚小,神态之间却已尽是顽劣之相。
那边坐着的年轻女子也是杏脸桃腮,眉眼之间满是风流。她笑着对若华道:“真是难得,咱们的二小姐如今倒也肯进香福园了,这倒是件顶顶稀罕之事。呦,几日不见,二小姐越发好看了,跟那画上的仙子一般。”
她这么当着大太太和若瑶的面夸自己,只怕是要拿自己作伐子,若华并不搭腔,只是心里揣测道,莫非这就是那位曹姨娘,还有庶弟文博。
大太太瞥了一眼曹姨娘,丝毫没有理会她的话,只是冷冷道:“如今老爷公务繁忙,无法顾及府中之事,房里自然不能惹出事来,惹得老爷不痛快。”
她看了一眼下面躺在靠椅中翘着腿的文博道:“文博,你是长房唯一的子嗣,也是杜家长孙,从前曹姨娘是如何教你的,我不过问,只是现在你要有些长进!这几日书院那边差人来说,你整日带着文焕逃学,还在书院里与人做赌,这成何体统!若是让老爷知道了,看不扒了你的皮!”
曹姨娘见自己儿子被大太太说得如此不堪,自然是不愿意了,她坐直了身子,道:“太太,这话也不能这么说,文博他不过是个孩子,哪里知道那么多规矩,书院的先生教的不好,他自然就不爱学。老爷平日虽然待他严苛些,但心里还是疼他的,待他大些了,再好好与他说道理就是。”
大太太狠狠扫视着曹姨娘,口中厉声道:“这房里的规矩看来你是全不顾了,我说话之时是你可以插嘴的么,还文博文博的,你这是叫谁?他的名字是你可以叫的么?他是长房的嫡子,你不过是个姨娘,不要以为我让你养了他几年,你就不知道高低进退,今日倒要让你知道知道规矩!”
大太太扭头对着门外站着的丫头道:“去让刘妈妈把少爷的穿的用的都搬到上房来,从今儿起,他就在上房里住了。”
曹姨娘哪里想到大太太不说则已,一说就要动真格的,她尖叫一声,大哭道:“谁敢,谁敢搬,文博是我的骨肉,自小就在我身边养着的,怎么能搬到上房来,老爷他也答应了让我照看文博的。”
大太太冷笑一声:“我吩咐的,怎么你还敢拦着?就是老爷回来了,我也是如此吩咐,老爷他是要个嫡亲的儿子还是要个庶出的?”
曹姨娘听大太太如此说,早已软在椅子里了,这才想起向她求饶:“太太,您大人有大量,莫要难为我们母子吧,文博自来在我房里惯了的,您就让他跟着我吧。”
大太太更是得意,瞧了一眼那边全然不把这出戏当回事的文博,道:“你现在有脸说这个了,你把文博教成这样,我没有责罚你已是留情了,从今儿起,你不必过问文博的事,好生待在你房里便是了。眼看过不了两年就要参加秋闱了,无论如何也要中个名次才是。”
曹姨娘哭闹了许久,终究是没有结果,她恨起来,擦了把泪,一骨碌站起来,狠狠道:“终究是我生养的,就算是被人夺了,那也是改不了。”说着一跺脚,竟然转身走了。
大太太却并没有要人拦住她,由得她去了,自己却是笑盈盈地看向文博道:“文博,你可愿来上房住着?”
文博竟然连连点头,撒娇道:“太太最疼我了,我愿意过来住。”他分明还是孩子,只是眼神里露出一丝精明,“昨日我与文焕斗蛐蛐儿,输了一吊子钱,太太……”
太太脸上堆满了笑容,一叠声地唤着人:“紫芸快让人拿上两吊子钱,送少爷去二房那边。”
文博听了这话,差点没蹦起来,一个劲地嚷嚷着:“快,快带上我的蛐蛐罐,我要去找文焕斗上个三百回合。”一群人拥着文博出了房门去了。
大太太的笑容慢慢消散开去,却是淡淡地看了若华一眼,全然没有打算提防她的意思,想来也是知道她如今地位尴尬,见不到杜宏昌,自然更加没法将这些告诉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