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昇斩钉截铁:“朕写份手谕给你,你只管放手去审,改用刑就用刑,朕要听她们嘴里吐出来的实话!”
谢小侯算是见识了什么叫冲冠一怒为红颜。他一咬牙答应:“臣遵旨!”
不管了,天塌下来有高的顶着。他身为皇帝的狗腿子,君王要他咬谁,他就必须咬谁。反正咬死了算皇上的。
当天,后宫一片鬼哭狼嚎,下狱问罪之人多不胜数。众女相互揭发相互告密,都成了穷途末路的咬人疯狗。
只有蓬莱殿还维持着祥和宁静,淡淡的苦涩药香弥漫在宫殿里,让人觉得莫名的踏实安心。
苏扶桑正在喂孟棋楠喝药,他垂着眸子淡淡说道:“这两日宫里的情势娘娘听说了吗?”
孟棋楠咽下苦药,问:“你是指问罪嫔妃一事?”
“嗯。”苏扶桑喂完了药,给她擦拭嘴角残渍,有些忧心,“皇上想为娘娘出气,心意虽好,但这般大张旗鼓有些不妥。每日都有朝臣上书,不是恳求皇上高抬贵手,就是搬出圣人道理劝诫,甚至有些还……”
“还骂本宫是祸乱朝纲的妖妃,要皇上杀了我对不对?”孟棋楠神态自若,一语道破。
苏扶桑拱手:“娘娘是明白人,应当劝一劝皇上,朝堂不稳,则社稷危矣。”
孟棋楠微微一笑,并没着急表态,而是问:“睿王如何了?”
“太妃去世睿王前去吊唁,听说皇上下了一道圣旨,把北陲的三州九城划给睿王做封地。等太妃入土为安,睿王便要启程去封地了。”
孟棋楠叹道:“那么小的孩子就要去北陲苦寒之地……罢了,总归是捡回一条命,只要活着,比什么都好。”
苏扶桑也觉得哀凉:“是啊,如果留在上京,就算皇上不追究,太后那里也容不下他,还是走了的好。也许将来微臣也会离开这里,去一个简单的地方过简单日子。”
孟棋楠垂眸,启唇轻语:“你们都走了,就把我一个人留在这里……”
苏扶桑这才惊觉自己说了丧气话,他赶紧劝道:“我只是说说而已,不一定会走的,你别难过……”
“我难过什么,你应该走,走得远远的。”孟棋楠扬起头深深吸了一口气,露出如常笑容,“你跟子渊留在京城没有未来,你的家族、朝堂里的同僚、亲朋好友……哪一方都是你俩的障碍,只有远走高飞,你才能和子渊天长地久。今年开春要外放一批官员,我给皇上说一声,让子渊去个偏僻地方当县令,到时你辞官跟着他去就是了。只是辛苦你们以后要过清贫的日子了。”
苏扶桑的凤眼里燃起希冀:“如此就再好不过了,与他粗茶淡饭朝夕相对,对我来说是赛神仙的快活日子。可是娘娘,以后您……作何打算?”
孟棋楠无所谓耸耸肩膀:“还能怎么打算,我又不像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想离开这鬼地方,除非死了。”
苏扶桑安慰道:“经此一事,微臣也看出来皇上对娘娘是有情的,只是有时候这有情比无情还要伤人。慢慢来吧,假以时日,这些不愉快也就淡忘了,到时候您与皇上还会有孩儿。”
谁知孟棋楠闻言却是无动于衷,她翘起了嘴角:“我给你看样东西。”
说罢,她自枕头底下摸出一个白纱药包,两寸见方。正是她晚间睡前惯用的香包囊。
“你看里面有什么。”
苏扶桑放到鼻端嗅了嗅,眼珠顿时一凝,赶紧拆开来细细分辨。
他的表情几乎可以用惊涛骇浪来形容:“你……”
“这玩意儿我一直都在用,直到上次我找你要了避子汤,引起皇上的不满,我寻思不能回回都找你要,于是便加了些红花麝香到这里面。他不赏我血燕羹,我就自己赏自己。说到底,我就是不想给他生孩子。”
说道此处,孟棋楠抿紧了唇,有些哽咽,片刻才重新开口:“这东西是由红绛保管的,直到她们人没了,我才没接着继续用,哪知运气就是这么不好,居然怀上了……”
苏扶桑身为医者,恨她不把自己身子当回事,可又心疼她:“你知不知道用多了这些对身体会造成多大损害?伤了底子,你一辈子也生不出孩子!你啊你,叫我说你什么好!”
孟棋楠把头一偏:“生不出就生不出,我不在乎。”
“真的不在乎吗?娘娘,你扪心自问,你停用避子香的原因到底是什么……”
果真是因为红绛一走就没法做香囊了吗?还是孟棋楠你心志动摇,爱上了那个男人,甘愿给他生儿育女?
“现在还来说这些有什么意思,反正孩子已经没了,不该是我的,就永远不是我的。”孟棋楠俏皮地冲苏扶桑眨眨眼,“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你看我不是从冷宫里出来了么,还救出了宣儿,皇上也全力彻查真相……桩桩件件都是我想要的结果,等到找出那设局之人,我便功德圆满、夙愿得偿咯!”
苏扶桑无可奈何地长叹一气:“什么塞翁失马,功德圆满……你不过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最终落得两败俱伤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女人不狠不行啊,寡人娘娘V5!
谢谢cibamai扔了一个地雷 投掷时间:2013-04-04 21:43:32
VIP最新章节 72V章
72、德妃
谢安平抓人从低品级的嫔妃开始,等她们曝出其他人做过的龌龊事,又再依“证据”抓下一批。此事就像瘟疫一般蔓延,采女、御女、宝林、美人……到婕妤、修仪,最后才是妃位。
偌大后宫,风声鹤唳。
乌云已经弥漫到德妃宫殿的上空,可她却稳若泰山,甚至还有心情对镜簪花。
梅雪一撩帘子进来,快步过去低眉道:“娘娘,王修仪也下狱了。”
德妃鬓边簪了朵红梅,看看觉得不好,遂又取下来换成今年最早开的一茬报春,不在意问道:“什么罪名?”
“她毒死了何美人。”
德妃微微蹙眉:“何美人是谁?”
梅雪道:“就是去年死的那个,常穿一身儿碧色,皇上赞她如清水芙蓉,净若皎月。娘娘您说她冒犯了您的名讳,所以……王修仪买通太监去宫外买毒药,此事咱们是知道的。”梅雪已经有些慌神了。
德妃全名钟碧月,经梅雪一提点才想起些许:“她啊,本宫想起来了,是有这么个人,可这冒犯名讳一说纯属子虚乌有,本宫也不知王修仪买毒药的事。毒又不是你下的,你慌什么。”
梅雪咬紧了唇:“可是……那个玉佩,谢大人正在查出处。”
“查就查,本宫送的是玉带。”德妃簪好了花又描起眉来。她做事一向稳妥,岁除送给宣儿的礼是两份,一根玉带一块玉佩,杂乱混在一起,任谁也不能找出玉佩的来源。
“就算被他们知道了又如何,本宫不怕。”
镜中之人眉如远山,眼含秋水,鬓斜报春人比花娇。德妃痴痴望着她,伸手抚上镜面:“春夜花园相遇,我也是这般打扮……”
当年的上京第一才女心高气傲,哪儿看得上凡夫俗子,她不急着嫁,若是没有心仪男子,宁愿一辈子待字闺中。
她做梦也没想到会遇上这样一个男人。
他是天底下最有权势的男人,也是祖父钟太傅口中百年难得的帝王之材,传闻中的他阴险、诡谲、狠毒,却又志气高远雄才伟略。他居然这么年轻,俊美无俦,唇角弯起的时候能柔了一峰冰雪。
明明是她钟家的后花园,他一介陌生男人擅自闯入不说,还反客为主地摘了朵报春递过来:“名花赠美人,请小姐笑纳。”
钟碧月扬眉,依然高傲:“公子此言差矣。名花乃指牡丹,报春并非牡丹,而妾身亦非美人,所以不能接受。”
他并未被她的伶牙俐齿打败,而是学着她的口气说:“小姐此言差矣。报春开后百花开,堪称百花之首,怎会算不得名花呢?”
钟碧月有些不好意思,羞答答接过报春,扭捏着身子:“名花赠美人,宝剑送英雄,我可没有宝剑送你。”
“哈哈哈——”他朗声大笑,“朕可不是什么英雄。不过朕有的时候,确实需要利剑在手。”
往事历历在目。钟碧月义无反顾进了宫,做他手中的一把利剑,她替他平衡后宫,跟高家对抗,做成每一件他交代的事。他是一条龙,她就要做他身边的凤。
可是到头来,她仍是一把好用的剑,她永远成不了那个能跟他比肩的人。经历过希望、失望、绝望,乃至最后的铁石心肠,钟碧月梦醒了。
她的郎君也是别人的郎君,郎君可以对她没有情,但绝不能对别人有情。
反正此生已误,不在乎再多错一点。
德妃赶走脑海中的回忆,问道:“贤妃怎么样了?”
梅雪道:“还在蓬莱殿养着没出来。”
德妃略有得意:“没了孩子,她怕是要落魄好一阵子了……可惜她命大,这样都死不了,真晦气。”
这时,宫人在屋外禀报,谢安平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