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段不仅令敌人感到比死亡更甚的惧意,也让鬼宿众人不禁生出阴森森的恐怖。他是人间地狱的代名词。
月回头沉默地看向他。
“来看公子吗?”星大大的眼睛忽闪忽闪,长长的睫毛轻轻扇动。
“公子,好些了吗?”月轻声问道,眼眸中有种温柔的哀伤。
“还是老样子。”星耸了耸肩,看向院里黑黢黢的一片,裂开嘴粲然一笑,“不过,这样的公子我很喜欢。”
“星。”月的脸色有些难看。
“放心吧,月姐。公子会振作起来的,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星抬眸看向夜空,黑亮的瞳孔中映出繁星点点。
月没有说话。半晌轻轻点点头,然后转身离去。
自从那日三人从牢中将齐恕强行劫出,待到他醒来已是三日之后,齐明正等人都已身首异处。
齐恕裹了一个黑色披风赶至刑场,映入眼帘的只有蜿蜒流动的鲜血,几乎盘布整个刑场。护法们很是紧张。生怕他失去理智冲进去。这样丞相和他们所有的努力与牺牲都会白费。然而,齐恕只是站在外围,静静地看着,感受不到他情绪的一丝波动。而后。他淡淡地说了句“葬了吧”,便转身回去。
自此,齐恕一言不发。将自己关在房中,一步不出。辰、月、曦三大护法接近房门之时,几乎能感受到公子浑身散发的冰冷气息。三人直接参与强行劫狱。心中有愧,于是看护公子的责任便落到了星的头上。
而后不久,他们又发现了公子的又一项异常,即从不掌灯,整个晚上从房间扩至整个院子皆是黑黢黢一片,里面也未有任何响动,让人有种身处坟墓的错觉。
一阵寒意袭来。月紧了紧身上的披风,现在他们能做的只有等待。
等待么?星抱着双肩。倚在门上,剑随意地挂在腰间。突然,他唇角划出弧度,眼眸睁大,点点灿烂的笑意满溢,衬得整个人在刹那间显得生动起来。等待,他很喜欢呢。
十日之后傍晚,房间里燃起了这段时间来的第一束光亮。一袭黑色长袍,面容遮在黑色连兜帽中,仿佛鬼魅一般的齐恕推开了房门,然后召集所有鬼宿众人,以秦肃之名接任门主之位。一向生活在黑暗中的鬼宿,在江湖中迅速崛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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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紧咬下唇,看向手中的信,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这样的公子让自己有种莫名的恐慌,本来期望着公子对于三小姐能有一些与众不同,于是她便费尽所有力气关注三小姐的一举一动,以望可以用此来撼动公子。现在看来,这只是又是自己的幻想。
月将手中的信抓的如此之紧,以致几乎都要将它揉成一团。好一会,她才回过神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掩饰起眸中的绝望,移步向外走去。
“呈上来。”房间中突然响起低沉的嗓音。
公子说话了!月眼中满是若狂的欣喜。
星展开眼,笑了笑,拍了拍她的肩膀,将她手中的信抽出,然后有些无奈地指了指院门。
月收起笑意,抬步离开。
星看了看已变得皱巴巴的信,有些调皮地摇摇头,苍白的脸颊上晕出一丝血色。
齐恕盯着那张纸,上面只有短短的一句话。但自从他展开的那刻,他便无法将眼光从上面移开。
身形微动,房门大开,黑暗的气息铺天盖地。
双唇翕动,“目标,充州藏剑山庄!”
他的声音冰冷如霜。
好似做了一个冗长的梦,好似闯进一个迷离幻境,好似经历一次生死轮回。床上的人儿,眉头紧蹙,丹唇紧抿,即使昏睡似乎也丝毫未得安歇。
明亮的阳光穿过纱窗,投射在她的身上,长而密的睫毛在眼底映出淡淡的弧形阴影。窗外一只彩蝶扇着翅膀,嗡嗡地擦着窗棂飞过。
床上人儿的睫毛轻微地,抖动了一下。然后是一下,一下,又一下。
头好痛!她勉强睁开似有千斤重的眼皮,一阵阵剧烈的眩晕感袭来。伸出手,攀附住所能触及的坚硬之物,她挣扎着起身。但是气力不足,身形一个不稳,便重重地摔在床上。
浑身软绵绵,没有一点力气,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似的,连呼吸都有些困难。她任由自己随意地躺着,脑中撕裂般的头痛阵阵袭来,撕裂了她仅存的意志。
“小姐,你醒了。”浑厚的嗓音在房间内响起,紧接着便是一阵急迫但未有一丝凌乱的脚步声。
杨涟赶至床榻前,将她扶回床上躺好。然后起身端来早已熬好的药粥,一勺一勺小心地喂下。
朱琳神思恍惚,下意识艰难地进行吞咽的动作,只是吃进去的远没有流出来的多。
杨涟顺手拿过一条干净的手帕,擦拭掉残余。手法之熟练,让人瞠目,一看便知这样的事情他已经重复过多次。
几次吞咽之后,一种温暖而充实的感觉自胃部渐渐发散向全身。极度的困倦之感再次袭来,她晕晕乎乎地再次陷入昏睡。
杨涟将手中的药粥放下,让她躺好,掖了掖被子,眼中闪过一线温柔与欣慰之色。不觉轻舒一口气,终于还是等到她醒来了。
☆、第一百零三章 误会
两日之后,朱琳已经可以下床活动。果然是命贱呢,受了这么重的伤竟然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恢复。她不禁暗暗自嘲。
如果杨涟筒子听到她的心声,一定想死的心都有了。她完全不知道他们是费了多大的劲才把她从地狱门口拉出来。
“小姐,吃药了。”杨涟端着药粥走向前来。
朱琳眯起眼睛看向他,这时的他,是忠厚沉稳的榆国大内第一高手。她依旧坐在门槛上,一动不动,沉默片刻,扶着墙站起身来。然后,接过杨涟手中的药粥,仰头一口气喝光。一股浓浓的苦涩药味在口腔中弥漫开来。朱琳舔了舔唇,将碗递给他,淡淡地说道,“谢谢。”而后转身,略有些费力地往房间走去。
“做你自己就好。”疏离而淡漠的声音从前面飘来。
杨涟怔住,端着药碗的手就那样停留在半空。目光移向她因为单薄而显得有些落寞的背影,做自己么?杨涟露出一丝苦笑,什么样的才是真正的自己,他似乎并不知晓。
“不想知道些什么吗?”杨涟神色渐渐冷了下来,有些玩味地说道。既然她认为这样才是真正的自己,那么他便去做也未尝不可。
朱琳的脚步一滞,然后轻轻摇了摇头。心头突然灵光一闪,回头紧紧盯着杨涟的眼睛。半晌沉沉道:“是你!”
杨涟了然地点点头,耸耸肩:“这么久才认出来,想当初我们初见时,你可是眼神热烈地想以身相许。”
朱琳瀑汗:“……”那是你一厢情愿好不好!再说自己还没找他算账呢,莫名其妙将她从陈王府中劫出。发现劫错撤走时还不忘把她打晕。
只是,朱琳心头一沉,忠厚老实的护卫,傲慢轻佻的黑衣人,以及此时冷漠自负的公羊涟兮,到底哪一个才是你的真面目。
浓重的失落感袭来。果然。公羊涟兮才是真实的么?他终究是肩负着整个家族使命的公羊涟兮,不是那个无论什么危险都会挡在自己前面,不是那个会对自己说“只要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杨涟。
“我可以回答你一个问题。”杨涟再次开口。声调中无一丝情感。
“不需要。”朱琳从失落中回过神,冷冷地答,抬步便要向前。
“记住。只有一个问题。”杨涟嘲弄似的提醒道。
朱琳脸色很是难看,紧抿了双唇,半晌回过头。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问:“我的命是你救的吗?”
杨涟一怔,似乎没想到他会这样问,眼中一丝黯然一闪而过,淡淡吐出两个字“不是。”
“呵!”朱琳一声轻笑,看向前方,毅然离开。他的行为她可以理解。作为一个陌生人也可以接受,但仅限于作为陌生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此事之后,再无关联。
为了他一句“只要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随口承诺,自己便被感动从而完全信任他,还真是幼稚的可以。朱琳嘴角扯出嘲讽的笑意。
并不是每个人说出的话都要兑现,别人对自己说过的话更是不可随意相信。莫翰为此事教育过自己多次,可她还是不长记性,吃了一堑,却不能长一智,让人唾弃。
这个世界上,大概只有他才会记得对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把每一句都当作一生的承诺;只有他才会把几乎一无所长的自己当作最珍爱的宝贝,细心呵护;只有他会在风雨来临之前,就为自己撑开一片安宁的天地;只有他才会是自己这一生的良人……
朱琳轻轻闭了眼,思念如同潮水般涌来,将她淹没。千言万语涌在心头,却只化作一句话——翰,我想你!
因为毒瘴阵之事,昏迷加上恢复她已经耽搁了七八天的时间。韩业解毒之事更为急迫。虽然心中不愿再与杨涟有什么交集,但是鉴于作为革命本钱的身体很是不给力,只好继续让杨涟当保姆兼劳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