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梁玄微微颔首示意,一名侍卫走过来,将倒伏在地上的叶凉一把提起,拖到对面的墙壁旁边,如同拉一条死狗。叶凉的身下拖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谷梁玄从袖中拿出一柄精巧的匕首,在叶凉的手腕和脚腕处各划出一刀,用一个小碗接住流出的血液,然后将鲜血滴在银色权杖的顶端。
那银色权杖吸收了血液,微微泛起红光。谷梁玄开始施法,与朱琳之前见过的不同,谷梁玄并没有露出自己的真面目,而是直接以现在的老者模样施法。银色权杖的顶端发出刺眼的暗红色光芒,这光芒越来越盛。最终将叶凉整个笼罩其间。
“啊——”凄厉的惨叫声随之发出,叶凉痛得蜷缩成一团,枯瘦如柴的身体似乎正在承受着非人的痛楚。
叶啸生微微张口,想要向前,林雨风冷哼一声。他的身形便生生顿住。低了头,沉默地侍立一旁,不再去看叶凉。
谷梁玄轻叱一声:“起!”同时掌中用力,红光大盛。
叶凉疼痛更甚,却不再痛叫,只是紧紧咬着唇。身躯因疼痛而剧烈抖动着。朱琳感受得到他醒了。他现在知道面前这些都是什么人,他绝不可以在他们面前示弱,他现在唯一能留住的只有那一丁点可怜的尊严。
她看着他瘦弱的身躯蜷缩成一个肉团,战栗不已。似一条将死的虫子。她的眼泪无声地流下来,打湿了衣襟。浑身似乎都密密麻麻在疼,可是这疼又岂比得上他现在所承受的百分之一千分之一的痛楚。叶凉!
“出!”谷梁玄喝道。血红色的光芒暴涨,整个牢房中似乎被血光充斥,浓浓的血腥味让人避无可避。
叶凉发出低低的压抑的痛吟声。身躯抖动着,仿佛正忍受着扒皮剔骨之痛,不由地开始翻滚,狠狠地一下一下地向墙上撞去,“咚咚咚”,每一下都撞在她的心上。
“住手!”她再也忍不住大声吼道。她清楚这些都是叶凉的记忆,是已成的事实。可是这一刻她还是忍不住想去改变,想要逆天而为。
但那些人仿佛闻所未闻。继续淡漠地进行着对叶凉的折磨。
“住手!都给我住手!”朱琳怒吼,冲上去想要夺下谷梁玄手中的权杖,停止施法。但是她转瞬间愣住了,她看见自己的手直直地穿过那权杖,如同空气一般。他们果然是看不见自己的!
这样她是绝对不会有危险,可是这样她一丁点帮到他的希望都没有了。“住手,你们这些混蛋!”她哭得声嘶力竭,她喊得痛不欲生。但这一切对于他们而言,都是枉然。她什么都改变不了,她什么都做不了。
“叶凉!”她想要扶起他,抱住他,但是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躯,如风一般飘渺轻柔,如风一般什么都抓不住。
“叶凉!”这一刻,她泣不成声,泪流满面。
“空!”谷梁玄大喝一声,一道白色的光芒从叶凉体内破体而出,飞入权杖之中。然后周围的暗红色光芒越来越淡,叶凉也渐渐地不再动弹。
“结束了。”谷梁玄收起权杖,漫不经心地说,仿佛刚才做的于他而言不过是一件吃饭喝水的小事。
林雨风沉默了片刻,转身走出去,两名侍卫跟在后面。叶啸生抬眼看向躺在地上,气息微弱的林然,双手紧紧握了握,也走了出去。他现在还不能接他出来养伤,公主殿下还没走,他对林然皇子表现的越关心,林然皇子的处境就越危险。最后一个出去的是谷梁玄,他看向叶凉,微微点头,这一刻朱琳感到谷梁玄似乎看见了她。
朱琳跌坐在一旁,脸上满是泪痕,她看着躺在地上遍身是伤的他,却什么都帮不了。她的眼泪流下来,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他血肉模糊的手腕处,一滴一滴……
“朱朱。”细若蚊蝇的声音,传入耳内,听起来却是温柔无比。
“叶凉?”朱琳一愣,颤抖着声音确认道。这个世上,只有他才会这么叫她。
“是,我。”声音断断续续,有气无力。
“叶凉,你在哪里?”朱琳惊喜异常大声说,竖起耳朵,以期确认声源。
“你,身边。”苍白无力,似乎用尽了身体内最后一丝力气。
朱琳低下头,圆睁了眼睛,似是不敢相信。声音好像是从身旁的枯瘦如柴满是伤痕的林然处传来。她俯下身,与林然的视线相对,目光中带着疑惑和惊喜。
“叶凉,是你吗?”她轻声问道,手缓缓抚上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庞。
“是。”视野中的嘴唇微微翕动。
“叶凉!”她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泪水不由地又流出来。
“对,不起。”叶凉清眸中闪过一丝伤痛,手动了动,想要拭去她的泪水,但才刚刚伸到一半,手便无力地垂下去。
“没事,我只是太高兴了。”朱琳抓住他垂下去的手,似是猜到他所想,抹了一把泪水哽咽地笑道,“叶凉,这些都过去了。我扶你起来,我们一定会有办法的。”说着,朱琳尽量避开他的伤口,将他小心翼翼地搀住。
搀到一半,她愣住了,看了看自己的手,又看了看叶凉。她好像触摸到他了。“我好像能摸到你了。”
“你能摸到谁了?”怀中的人笑的很是诡异。
“你,是谁?”朱琳大惊,想要把他扔到一边跳开,但转念想到万一是自己看错了,叶凉身受重伤可禁不起这么一抛。她身形后撤,看清楚怀中的竟然是一位身着深紫色华服美得妖孽邪肆的男子。
“然儿今天不乖呢。”男子翘起兰花指,爱怜地抚上朱琳的脸颊,“然儿,我的然儿。”
“然儿?”朱琳思维瞬间停滞。
“然儿,不记得父妃了吗?这样父妃可是会伤心的。”男子有些幽怨地说,捏了捏她的脸。
父妃?难道这男子把她看做叶凉了。谷梁玄之前说过,她接触叶凉会被他的记忆所影响,难道说就是如此?
“然儿,你还记得你说的话吗?”男子轻笑道,双手勾住朱琳的脖颈拉至身前,“你说过如果父妃吃了然儿,可以变成温柔的父妃,那父妃就可以吃了然儿。然儿可还记得?”
朱琳大惊,林然的爹不会是精神失常吧,竟然想吃掉自己的儿子。但更重要的是他现在要吃的是自己,忙答道:“这位帅哥,你认错人了,我不是你的然儿。即使是你的然儿,你也不能吃了他。”
“呵呵。你果然不是我的然儿,那么,”男子笑得无比妖艳,吐气如兰,“我就可以放心的吃了你。”语毕,还未等朱琳反应过来,男子一口咬上了她的脖颈,钻心的疼痛袭来,眼前一黑。
☆、第一百五十五章 谁的记忆
“阿琳,是你来了吗?”温柔似乎都能滴出水的喑哑嗓音,在背后轻轻响起。
朱琳心中一颤,缓缓转过身去。他的脸上挂着欣喜的笑容,黑色的长发高高束起,碧蓝色的眼眸,高挺的鼻梁,有些苍白的脸颊,仍是那样的沉稳俊朗,让人感到温暖,不由沉溺。只是他明显比以前消瘦不少。疼痛在心中渐渐散开,却是有些恼怒,凌萱是怎么照顾他的?!
莫翰静静地微笑着看向她,目光中是无限的宠溺与温柔,“阿琳,我曾听人说要是很想念一个人,自己就会进入这个人的梦境。”他缓步走来,带着整个世界的温暖与灿烂,带着能让她一生安心的气息,他爱怜地抚上她的容颜,一寸寸抚摸,小心地呵护,她是他这一辈子的珍宝。
“我每天晚上都会想,今晚我会不会梦到你。阿琳,我终于等到你了,好开心。”莫翰轻拥她入怀,十二万分的轻柔,嘴裂开像个孩子般的笑着。
朱琳心中酸涩,嘴角挑起一抹苦笑,若是果真深情如斯,那日又怎会如此绝情?她任由他抱着一动不动,淡淡地说:“齐王爷,还请自重。”
莫翰闻此言,浑身一僵,面上闪过一丝痛楚,将头埋入她的脖颈,呼吸着只属于她的味道,这些日子来他日夜思念的味道。他低声开口,喑哑暗淡:“你可是还在怪我?即使在梦中,也还是怪我。”
朱琳静静地站着,将心中酸涩尽数压下,眉毛挑了挑,男人还真是难懂。当初弃她如敝履,百般指责,现在倒摆出一副无比委屈的样子,仿佛她负了他似的。
莫翰半晌等不到她的回答,碧蓝色眸中痛楚更甚,长叹一声说道:“你是该怪我的。是我负了你。是我负了我们的感情,背叛了誓言。可是,阿琳……”
他顿住了,将她拥得更紧。似乎稍一松手他就会消失般,“阿琳,你知道吗?我从来就没有怕过。可是这次我害怕了,真的害怕了。”
朱琳默不言语,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场景。这是谁的记忆?
“阿琳,不要恨我,不要忘记我,不要忘记我们的曾经,答应我好不好?”莫翰的嗓音愈发低哑,嘴角噙了一抹苦涩,“让我存有一点私心。不然我真的不知道所做的到底有何意义。”
莫翰突然抬起头来,碧蓝色眼眸紧紧锁着她的一双黑眸。目光交织,浓烈如酒。
朱琳偏过头去,避开他火热的视线。心在紧缩,一波一波地疼痛。谁的记忆?是她无论如何都放不下他吗?是她下意识地在为他找理由开脱吗?有人说真正爱上一个人,就是甘心情愿为他去做很多傻事,她现在算不算在做傻事?这算是爱吗?自己或许终究是爱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