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维自已的同时又转弯抹角地夸了青草,这斐娘子的嘴真不是一般的巧!可被她一提醒,云锦也注意到,青草这会的表现跟以前不太一样。
不但不遇事不往后躲当隐身人,而且还主动帮自已出主意。最重要的是出主意时的分寸火候拿捏的正好,即不会有替自已拿主意的嫌疑,又间接的提醒了自已。
她这会虽然被斐娘子夸的脸色微红,垂着眼睛,却不再垮肩缩背的反倒挺直了身子,云锦忽起了些疑惑,是这孩子刹那间变聪明了?还是自已一直看走眼了?
“青草倒是个聪明的孩子!”接了斐娘子的话,云锦语带双关地笑道。
“不是……不是我聪明!是……”抱着皮袍子,青草有些不知所措,两只脚尖轻轻地互相踩着,深吸了口气才道:“我姐夫的爹过世时欠了一大笔债,没办法我姐夫就给人家当脚夫,我姐姐知道信后,就把最后一点嫁妆都卖了,给我姐夫买了一件皮袄带在身边。原来我姐夫对我姐不好,嫌她没生儿子……后来就对我姐好了……有钱还让我姐买东西孝敬我娘……燕大爷让小姐置办衣物,小姐也应该想着燕大爷,以后……就能好……”
不但语无伦次,而且前后毫无关系,云锦听的一头雾水,可抬眼对上斐娘子似笑非笑的暧昧眼神,她突然明白了。
青草这孩子是拿她姐和姐夫的事情,来给自已举例子呢!这个十来岁的小丫头不但误会了自已和燕昭的关系,居然还在教自已如何讨燕昭欢心!她这是因为自已对她好,她存心报答自已呢!心情可以理解,可这方法实在是……
“小姐真是好福气!燕大爷能把这袍子撑起来,一定是一表人才!不知什么时候备嫁?到时一定来咱们庆祥春,也让咱们替小姐尽尽心!”暗中盘算了一下云锦今天的花费,斐娘子脸上的笑容更盛,平日里拉拢生意的手段尽数使了出来。
云锦头上顿时飞过无数乌鸦,脚下一晃差点栽到地上!这还让不让人活了?怎么所有人就认定她跟燕昭有关系呢!
“天晚了!回去了!”付清银子,云锦转身就往店外走,生怕斐娘子下一步就拿出些大红大绿的布料让自已选嫁衣。
“天还早!小姐不多挑几块衣料?燕大爷吩咐了,不必吝惜银子。一定要准备的充足!”
刚出门,云锦就被突然出现在身边的声音吓了一跳。转脸看见刘柱子抱着鞭子靠在庆祥春的门外边,正似笑非笑地瞧着自已。嘴角的笑容,还有那懒散模样竟跟燕昭有七八分的相似。
真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跟燕昭那混蛋混的人都是这副死德性!他分明是听见青草和斐嫂子的话了,所以才有这种表情!要是把这话全学给燕昭听。那混蛋还不得以为自己对他别有居心阿!胡说八道起来。她的脸还往哪放阿!
狠狠地瞪了刘柱子一眼,云锦正色道:“你们百味居的车夫都这么没规矩吗?要是这样,我以后可不敢再劳您大驾了!”
“小的唐突了!小姐息怒!”眼中闪过一丝狡黠,刘柱子马上极规矩地垂手站好。变脸速度之快,让云锦暗中直咂舌。
回到百味居,云锦越看那件皮袍子越不顺眼!再看到那些买来准备做里衣的棉布。更憋屈得想要吐血!
可买都买回来了,总不能扔了吧!而且也不能拿出去请人帮着做,现在连青草都误会自已跟燕昭关系不一般。再让人知道自已买布给燕昭做里衣,那不是更落人口实!
冲动是魔鬼,云锦怨念极深地看着那些棉布,最终还是亲自动手开始替燕昭做里衣!还好前世学的女红还都有印象,缝些简单衣服应该不成问题。
可理论与实践终究不是一回事,算算日期,燕昭还有四五天就要回来了。反正也再没有事情要办了,云锦索性足不出户整天缝衣服。
又生怕被人瞧见。她就白天缝制自已的衣服,晚上把青草和方嫂子打发出去,再缝燕昭的。
慕水柔收了衣料,只让方嫂子带了句谢谢,也没再派人来回礼。吕英也没再上门寻她说话,云锦倒落得安静,四五天的功夫,竟替燕昭做出了两身里衣。
看着自已奋斗的成果,本应该很有成就感,可瞧着燕昭里衣上那些斑斑点点的蜡烛油印子,还有不小心扎破手指染上的血印子,云锦的心情莫名地就极差。
明天燕昭就要回来了,这会洗是不可能了,肯定干不了。而且洗完晾出去,那不等于昭告世人,她熬夜替燕昭做里衣吗!
可这个样子的东西,那混蛋能收吗?要是不收自已不是白忙了?
他收不收是他的事!反正自己报答他的心意到了!
可这样子的里衣,实在是拿不出手!纠结了半天,云锦还是决定找个机会让这两套衣服失踪的好!
辗转反侧,云锦突然感觉百味居的床睡着一点也不舒服!第二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眼睛周围乌黑地一圈。
惹的方嫂子和青草一阵大惊小怪,又是弄煮鸡蛋帮她敷,又是好说歹说地劝她擦脂粉遮掩。虽然俩人谁也没说什么,可云锦心知肚明,这俩人知道燕昭今天要回来,这是想让她收拾的漂亮整齐讨那混蛋高兴呢!
云锦心里烦燥,可又不好说什么。吃了早饭就把方嫂子和青草打发出去,一个人躺在床上发呆!
一会猜测燕昭去哪了,一会在想他会不会按时回来,一会又在琢磨要不要提前准备些饭菜……
乱七八糟的念头想地她头大如斗,就听见青草在门外,又惊又喜地叫,“小姐!燕大爷回来了,请您过去说话!”
‘噌’地从床上跳起来,云锦几步迈到门前,伸手开门时才惊觉自已竟然如此急切地想见到燕昭。
七夕时他帮着秋明月欺负自已!走之前还强行给自已灌药!自已这会应该是发怒吧!怎么会是想要见他?
缓了一口气,云锦捱了片刻,才开了房门,微皱着眉毛对青草道:“大呼小叫的做什么?燕大爷回来就回来呗!没问问他吃饭了没有?到厨房瞧瞧还有什么吃的?”
“燕大爷没吩咐,不如小姐去问问?”虽然被骂,可青草似乎没有什么害怕的意思,竟闪着大眼睛瞧着云锦,那神情分明就是在说:小姐去问燕大爷吃没吃饭,燕大爷一定很高兴!
实在不明白自已是怎么把青草变成这样的!云锦仰头,无语问青天。
走到燕昭门前,正遇到刘柱子往外走。刘柱子抬眼瞧了瞧云锦,咧了咧嘴,貌似憨厚地笑道:“燕大爷说小人伺候的好!赏了小人一两银子!”说着从怀里掏出一块银子拿给云锦看。
什么伺候的好!应该是监视的好吧!云锦暗中磨了磨牙,狠狠地瞪了刘柱子一眼。
从窗子里透进来的阳光把屋里照的通亮,刚进屋云锦就瞧见燕昭坐在桌边,用手拖着下颌似笑非笑地瞧着她。十余日未见,燕昭似乎瘦了许多,青虚虚的胡茬显得他面色憔悴,身上的袍子满是尘色,袍子角甚至还撕破了一块。
这家伙不是一向看重仪表吗?怎么弄的如此狼狈?
“你没受伤吧?”话一出口,云锦就想抽自已一嘴巴。有这么问候人的吗?
“我很好!你好吗?”
没听到挖苦讽刺,平和的语声有些陌生,似乎还带着些许疲惫,云锦突然抬起头,仔细地打量了几眼燕昭。若不是那眉眼太过熟悉,她几乎要怀疑,是不是有人在冒充燕昭。
瞧出云锦的疑惑,燕昭双手交叉在头顶,用力伸了个懒腰,笑道:“把表哥的金子都花的差不多了,听见表哥回来怎么也不过来伺候伺候?”
这才是她熟悉的燕昭,云锦忽有种见到亲人的感觉,笑骂道:“呸!你这个死混蛋是谁表哥?”
“没天理阿!我卖命赚的银子都给你了!你还骂我是死混蛋!”燕昭故意用手摸着心口,装出痛苦的模样叹息,眉眼间却是宠溺的笑容。
见燕昭一反常态地装模作样,云锦又好气又好笑,先前所有阴霾与不快俱烟消云散。可莫名的却十分心安,不论他在算计什么,看样子事情还算是顺利。
跟燕昭瞧过来的眼神对到一处,云锦略有些尴尬,忙从袖子里取出钱袋子还给燕昭,低声道:“钱……花了一半了……那个一起记到帐上吧!我回头一起还你!”
摸着尚有云锦体温的钱袋子,燕昭忽往前探了探身子,斜靠在桌边,看着云锦一脸狐狸笑地问道:“我的皮袍子呢!拿过来我试试!”
“那个……是因为便宜……不是我想买的……”看燕昭那副这样子,就知道刘柱子肯定把斐娘子和青草的话都跟他说了,云锦心中暗骂刘柱子碎嘴,想装出淡然的样子解释这件事,可莫名地就心慌起来,双颊绯红连话都说不利落了。
看着手足无措的云锦,燕昭心情大好,扬声吩咐一直守在门外的青草道:“把小姐买的皮袍子拿来!”
青草脆声应了,片刻工夫就把皮袍子抱了过来,边走还边飞快地扫了云锦一眼,脸上一副求表扬求赞美的表情。
不知道青草受了什么刺激,竟敢在燕昭面前挤眉弄眼,可抬眼看见皮袍子上面放在那个小包袱,云锦险些没晕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