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曹阁老上门拜访时带来的礼物就是李熊飞留下的那套盔甲,没想到被二皇子出价三十万两银子,辗转一圈又落到燕昭手里。
燕昭对这件礼物不屑一顾,可云锦出去对先人的尊重还是腾出一间厢房好生保存起来。隔三差五的让下人去抹点油擦擦灰,也算是对长辈的一点追思。燕昭装出一副不知情的从不提起。可是昨天他却独自对着那副盔甲坐了半宿。
还从未有过的还喝的酩酊大醉。云锦心中早就有了疑惑,今天又天燕昭提起月氏,她心中不安更强!直直地盯着燕昭浓黑的眼眸,好像要看进他心里。
燕昭一只手垫在脑后。伸出手指划过云锦的脸颊。墨一般的青丝散乱在姜黄色的引枕上,神态悠闲可眼中戏谑渐褪神情凝重起来。
“月氏王病死,新王登基后派人送来朝贡大礼……”
“是什么?”燕昭话说了一半,就没了下文,云锦忍不住追问。
“曹阁老的人头!”
“啊?”云锦惊叫一声,马上用手捂住嘴。千算万算曹阁老也没想到会是这个下场吧!
燕昭缩回手握成拳头按在额头上,闭着眼似自言自语地道:“自作聪明一辈子!一把年纪了还看不开,死有余辜!”虽是嘲讽的语气,可脸色却青的骇人,牙关咬紧两颊的肌肉也跟着僵硬起来。
血浓于水!就算跟曹阁老不和,亲眼瞧见他的人头被当成礼物,燕昭心里也不会好受!
放下手,云锦叹了口气,“你打算怎么办?”
燕昭淡淡地回道:“皇上已经决定出兵征缴月氏!”
“什么?”虽然知道燕昭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可没想到他竟鼓动新皇对月氏用兵。云锦再一次感觉得罪燕昭是件很可怕的事。可更可怕的是龙椅还没坐热的康德帝竟会跟他一起发疯。
像是在跟云锦解释,燕昭轻声道:“月氏王病死,现在的月氏王胆小怕事,非嫡非长,他的那些兄弟们纷纷扯旗靠反。七个大部落都卷进来了,这半年双方元气大伤。趁着新王求救的机会,正好可以一举灭了他们。”
这就是典型的趁你病要你命阿!
军政大事,云锦自然插不上话却并不妨碍她腹诽康德帝的为人。
燕昭沉默半晌突然叹了口气,“那个老家伙拿人头来求我,灭了月氏王族,我也算对得起他了!”
难道月氏内乱竟是曹阁老临死前一手策划出来的?
得不到就毁掉!他……他的心思也太狠毒了吧!竟用一个王朝给他殉葬?
云锦后背直冒冷风,半晌才呆呆地问道:“这次率军出征的人是你吧!”
☆、第224章 老子有儿子了
壬辰月初十,宜出行,忌嫁娶。
在封丘门送走燕昭后,云锦只说身子乏累日夜不间断地睡了五天,才从床榻上起来。
成窑五彩小盖盅中上好的茶汤香气扑鼻、汤色透碧,云锦捧着深深吸了口香气,又万分不舍地放下,拿起旁边的缠枝莲花深瓷盅皱着眉把温热的红枣姜汤抿了几口。
“知道的你是在喝枸杞姜枣汤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喝药呢!”苏葛氏也放下手里的茶杯,一脸不以为然地摇头。
云锦不情愿地嘟起嘴,“虽然是好东西也不能天天喝阿,我现在闻见红枣味就想吐!还不如喝白开水呢!”
“你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当年我怀云松的时候,别说枸杞姜枣汤阿,就连姜汤也没有!”苏葛氏笑着打趣云锦,眼中却闪过一抹沉郁。
知道那会苏文海被竟争对手下了圈套差点弄的家破人亡,偏又死要面子不肯让苏文山知道。走投无路,苏葛氏大着肚子求到苏文山门上,苏文山变卖了许多家产才帮他们一家渡过难关。
“我听人说人这一辈子要受的罪阿,要享的福阿都是有定数的。二婶年轻时尽吃苦了,将来就剩享福了,真是让人羡慕眼红!”云锦笑着岔开话题,拎起苏葛氏送来的小儿衣帽,“二婶的手艺真好,这么小的百灵鸟都绣的活灵活现的,这眼珠是怎么绣的?总像盯着人瞧似的。”
“大姐就会乱捧人,这个小肚兜明明是我绣的,你瞧着好应该把功劳给我才是,咋说到娘那去了?娘只是出了个图样子,我一针一针的绣了五六天。居然一句好也没落下,我这个当姨的岂不是亏大了?”听苏葛氏又提那些陈芝麻旧谷子,云秀撇着嘴一脸出力没讨好到的吃亏模样。
苏葛氏揉了揉眼睛,笑骂道:“女大不中留,这还没怎样呢就要跟亲娘争功了!”
“谁让您都不提我一句好的?如今在大姐跟前,我也只有绣活一项能炫耀一下了!”云秀吐了吐舌头,故意撒娇道:“您瞧姐夫在家躲了半年清静,如今带着十几万兵马出征一下子成了上将军。而且连连有捷报传回来。这些天在街上一走,满耳朵都是在议论姐夫的。您在瞧瞧龙辰,好歹也是将门世家子弟吧,结果只混成了右军护卫,真替他丢脸。”
龙辰是殿前副指挥使,也称得上年青有为了,可他不知哪根筋搭错了,居然在龙芒一心躲风头的时候主动请命随燕昭大军出征。燕昭是统兵主帅。属下将领如何调配自然是他说了算。冲锋陷阵才能多得战功,他让龙辰做一个完全是守军帐的将领,自然有他的深意。
云秀这听起来像是抱怨的话,可说出来的语气却像是感激,云锦暗中点了点头,看来二叔点拨过家里的人了。
云锦伸手捏住云秀粉嘟嘟的脸颊。用力扯了扯,笑道:“你不知道你姐夫吗?他最是护着家里人了,就是怕两军阵前刀剑无眼,伤着我们未来的妹夫,脸上要是多了条疤痕吓到我娇滴滴的妹子咋办?”
“娘!大姐欺负我!”云秀蹭地红了脸,又不敢甩开云锦的手怕伤了她,扭着身子朝苏葛氏求救。
苏葛氏满脸带笑,“你们姐妹俩的官司,我可断不清。”说着又掐指算了算。有些遗憾地道:“照前儿侄女婿写回来的信上说。三五个月也回不来。他可瞧不见孩子出世了!”
怕云锦担心,燕昭不论军务多忙每隔三日必写回一封家书。前儿虽然说大军已经逼近月氏王城,可那懦弱的月氏王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竟死守孤城不肯投降。破城是早晚的事儿,可来回一耽搁。大军班师就要在来年九十月份了。估计他回来的时候正好能赶上孩子的满月酒……
云锦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这个重感觉都能要人命的时代,女人生孩子那就是九死一生,她虽然也想让燕昭留在身边陪着她,可是她更明白这趟征讨月氏对燕昭来说有什么样的意义。
他死也不肯认曹云溪,可不代表他能接受曹云溪的脑袋被人砍下来当礼物送。虽然这个局面是曹云溪一手设计出来,但是仇敌就是仇敌。
也许正是瞧出亲情是燕昭的软胁,曹云溪才不惜一已性命相逼。
发觉云锦神色悲戚,以为她是害怕或是遗憾头胎生子燕昭不能陪在身边,苏葛氏忙安慰道:“这也没什么?女人生孩子男人家本来就帮下上什么,忙里偷闲还要照顾他们,更是让人分不开身子。正好家里的男人都不在,咱们也可以专心照顾你!”
“说的也是!不知道二叔他们回平洲修祠堂的事情怎么样了?”云锦微笑接着话问下去,“这几天有没有来信儿?云涛记到我母亲名下这事儿怎么说了?”
追封苏文山的圣旨一下,苏文海立刻带着云松和云涛起身回平洲去了。美其名曰是要赶在年前把祠堂和牌坊建出来,供族人祭祀凭吊,可家里人都明白二老爷这是回去一雪前耻去了。
听见苏文海咬牙节齿地拍胸脯保证一定把当年苏文山想办却没办完的事情办好,把云涛记在云锦生母名下,变成苏文山嫡子,再把苏家祖业夺回来。云锦真是满心懊恼,这么扬眉吐气的场和怎么就偏落下她呢?
不过用想的也能猜出来,族长一家当时会有什么表情,想想就觉着解恨!
留下的四个女人凑在云锦这里过了个冷清无比的春节,转眼过了正月十五。
今天的春天来得像是格外早,刚出了正月就下起了春雨,没几天城里城外的桃花骨朵就绽放的云蒸霞蔚,暖洋洋的太阳一晒,人人都感觉骨头麻痒,春困劲上来更是动都不想动。
没几天桃花谢了,蔷薇、栀子又开的漫山遍野。日月穿梭。似乎没过多久桂花又把整个京城染的甜香扑鼻。
燕昭还是三日一封家书往回写,今天小胜明日小捷俱是报喜不报忧。可不见他人影,云锦的心就一直悬着,做什么都有些魂不守舍。
“大姐,娘说了最后这个月要多走动,这样才能顺利生小外甥!”云华一本正经地督促云锦绕着院子溜达。一头浓密的黑发梳着垂鬟髻,嫩粉的发带被春风吹的一鼓一鼓的,更衬得她那张白白嫩嫩的包子脸嫩得能掐出水来。
自从云涛上了学堂之后。就自以为是大人了,再也不肯让云锦亲他的脸了。如今看着云华一本正经的小大人样,云锦促狭心起,一手扶着院里的石榴树,一手扶着后腰,“哎哟~~”起来。
云华吓了一大跳,抢上去扶着她急得带了哭音,“大姐你怎么了?哪里不舒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