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伙计们包首饰的工夫,云秀凑到云锦跟前低声道:“姐姐是不是不高兴了?”
挑了挑眉毛,云锦笑着问道:“嗯?怎么这么问?”
“你生那位赵太太的气了?”云秀撇了撇嘴,低声劝道:“姐姐别介意。商人都这样,你把她当姐妹看,她却生怕你沾了她便宜。咱们也不差那点银子,姐姐何必跟那个赵太太攀交情?”
云秀竟误会自已是恼怒吕英小气?
云锦微微笑了笑,没多解释。心里却叹了口气,吕英不是贪财的人,她如此疏远,更不是怕自已沾她几两银子便宜!她在昌阳的时候就对自已有所保留,这会又不肯对自已说实话,原来在她心目中并没有把自已当成朋友阿!
没发觉云锦眼眸中的失落,更不知道她这会在想什么。云秀兴冲冲地接过二掌柜递出来的首饰盒子,就跟着云锦往外走。
瞧见迎面进来的两人,云秀突然惊诧地瞪大眼睛,转瞬眼中的惊诧已变成熊熊怒火……
☆、第211章 阴魂不散
迎面进来的男子二十岁上下,身量修长削瘦眉眼也算得上端正,面皮白净却没什么光泽,典型的文弱书生模样。
戴着三梁文士冠,身上穿着宝青色蜀缎直缀,外面罩着玄色半臂氅衣,是国子监太学生的打扮。
冷眼瞧了瞧云锦确定自已从未见过此人,转脸看着狠命咬着嘴唇满眼怒火的云秀低声道:“你认识他?”
“不认识!”云秀恨恨地应了一声,把脸扭到一旁,眼圈却忍不住红了。
不认识搞这么激动?
云锦心中感叹云秀要嫁人了还像小孩子似的,情绪变化太快。可扭脸瞧见男子身边站着的女人,她脸色也情不自禁地变了变,暗地里磨了磨牙,是这世界也太小了?还是有过节的人分外有缘?
跟着男子进来的女人正回头吩咐身后的丫鬟什么事,没瞧见云锦姐妹俩怪异的眼神。那男子往她俩身上瞄了几眼,瞧见云锦楚楚动人的少妇风情立时眼睛就粘在她脸上,白多黑少的眼睛子就转不动了。
眼角瞥见那男子色眯眯的神情,云锦冷哼一声侧开身子往外走,身旁的云秀却脸色紫胀恶狠狠地瞪着那人。
被云秀凶狠的眼神唬住,男子尴尬地收回眼神,遮掩似地对身边的女子笑道:“你只管挑喜欢的,不用刻意想着替我省银子!”
“真的?还是孙郎最心疼奴家!”女子转头盯着男子,娇笑连连,身子软得像柳枝似的,半倚在男子怀中。素白纤小的手有意无意地在他胸口抚摸着,轻轻飞舞的桃红色帕子媚香扑鼻。
这做派瞎子都能瞧出来她是青楼女子!
不但云锦姐妹看不过眼。二掌柜的暗中也皱了皱眉。
眼见着男子眼神迷醉起来,云秀牙齿咬的‘咯咯’作响,恶狠狠盯死男子就像债主瞧见八辈子不还钱的欠债人似的,恨不得剥皮抽筋挫骨扬灰。
“我们走吧!”扯了扯云秀的衣袖,云锦暗中皱眉,自家这妹子太嫉恶如仇了吧!太学生携妓出游虽然不合规矩,她也犯不着生这么大的气吧!就算那女人跟自家有些瓜葛,必竟也是过去的事了。没必要耿耿于怀!她都沦落到这份上了,也是得到报应了!
一向听话的云秀这次却甩掉云锦的手,仍站在门口,咬牙切齿直愣愣地盯着那俩人瞧。眼刀要是能变成实质的话,这俩人身上最少也有几十个透明窟窿了!
男子也感觉到云秀要杀人的目光,抬头对上她咬牙切齿的模样,顿时吓了一跳。瞧她不停地在自已跟女子间来回打量,下意识地就殷怀中的女子往外推了推。
“孙郎!?”女子冷不丁被男子摔倒了个踉跄。立刻娇嗔地跺着脚哼了一声。见男子没瞧她,便顺着男子的目光回头瞧了瞧。脸色微怔,立刻娇笑起来,“我当是谁?原来是旧相识!”
云秀冷哼了声,瞪着那女人怒道:“姑娘自重!谁与你是旧相识?”
她俩不认识?
云锦略有些惊诧,云秀不认识三姨娘?那她怒从何来。难道跟这男人有关?方才柳氏好像叫他……孙郎!?
云秀订亲的夫家好像……姓孙?
国子监太学生……姓孙……云秀的态度……云锦再愚笨也明白过来,云秀为何这副要吃人的模样,哪个姑娘在准备嫁妆的时候,在首饰铺子遇到携伎出行的未来夫君,估计心情都不会太好!更何况这位夫君还口出豪言壮语,让那青楼女子随便挑首饰,不必再意银子!
“哟!还真是新衣上门开口笑,叫花子出行狗都咬阿!这才几天没见,您就不认识我了?要不要我提醒您一声儿?”女子也不恼娇笑一声。斜挑着眼梢瞧着云秀。
云秀怔了怔。刚要说话回过神的云锦已把她扯到身后,转身对她道:“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跟这种人说话凭白跌了身份!我们走!”
女子大怒,伸手拦住云锦姐妹。“苏氏云锦!你莫要欺人太甚!难道要我把你的丑事嚷出来不成?”厚重的铅粉下泛起一丝胀红。
云锦眸光倏地变冷,停住脚步沉声道:“我是要叫你柳氏,还是要叫你春柳?你最好记着你的身份,不论是我苏家的逃妾,还是醉花楼的姑娘,你凭什么对着我大喊大叫的?我存着仁念放你一条生路,你别给脸不要脸!”
“哎哟!我好怕阿!”春柳一手叉腰一手拍着胸口怪叫不已,那条香的过分的帕子在云锦眼前飞来飞去,熏得她胃里翻江倒海直想吐,忙往后退了两步。
瞧见云锦后退,春柳更加得意欺步上前,高声叫道:“大家都过来看阿!这位就是苏文山苏状元的嫡女,就是这位知书达理的大家闺秀,父亲死了还没入土就诬陷我这个庶母与人私奔,把我卖进青楼。自已跟族兄不清不楚,订了亲的夫家忍无可忍上门退亲,她居然敲诈人家银子。还用狐媚子手段爬男人的床,在醉香隆勾搭秋家家主不成,又搞出千里寻夫的戏码赖上燕大将军……我呸!这样的脏烂货,还有脸说我?也不照照自已是什么德性……”
薄阳西斜,天色将晚正是商贩收摊行人归家的时候,悦华轩又紧临在繁华的珠市大街,春柳这么一叫嚷顿时吸引许多路人过来看热闹,里三层外三层地把悦华轩门口围了个严实。
云秀这时才知道眼前女人是谁,听着她颠倒黑白的满嘴胡说,气得浑身直抖挽着袖子就要往前冲。
云锦手疾眼快一把扯住她,心中虽怒可疑惑却更大,春柳哪来的胆子敢当街对她破口大骂?要是惹怒自已,把她按苏家逃妾送进衙门,她就是死路一条。
好歹自已马上也有个嘉义郡主的封诰,即便春柳在醉花楼结交了几位达官贵人,可谁会为了一个她得罪自已?
如果她是糊涂油蒙心了。掂不清楚自已的份量胡言乱语也就算了。醉香隆的事她是怎么知道的?平洲她救苏亮时那些不堪的传言她又是怎么知道的?
越想越觉得这事不简单,云锦冷眼瞧着春柳,任凭她跳着脚大骂也未辩驳,眼角四下打量着围观的人群,希望从中寻出些蛛丝马迹。
见云锦不回嘴,春柳像得着理似的骂的更响,她身旁那个男子脸色却惨白起来,若有似无地往云秀脸上扫了几眼。
“孙郎。你扯我做什么?”春柳见男子暗中扯了她的衣袖频频暗示她快走,立刻娇笑起来,“哟我忘了!听说跟孙郎订亲的女子也是平洲苏家的,你可得打听好是哪一支的,别无缘无故地顶了个骂名!将来你可是要当大官的人,可不能让人戳脊梁骂……”
“叭”的一声脆响,春柳嗷的怪叫一声,捂着火辣辣地脸颊瞪着那男子怒道:“孙德生。你疯了?你敢打老娘?你别忘了,你还求着老娘帮你走马大人的门路呢!”
“贱&人”孙德生恶狠狠地啐了春柳了口,甩手又抽了她一耳光,“苏大人风骨傲然乃士林典范。学生一心倾慕苏大人的才学人品,得知你曾是苏大人的侍妾不幸沦落到青楼,所以有心救你出火坑。没想到你竟然口出恶言污蔑先生后人……真是……”
孙德生胸口起伏脸色紫胀也不知道是被春柳气的,还是话说急了憋的。“你这种贱婢真是自作孽不可活!”
不知是被孙德生两巴掌打蒙了,还是打醒了,春柳捂着脸坐在地上痛哭哀嚎,倒也不敢再开口叫骂。
听见马大人这三个字,云锦瞬间明白是谁在暗中操纵春柳了!难怪马希行做事卑鄙,没想到他爹更是阴毒小人!居然用这种毁人名节的烂招数,这招对付普通女子百试百灵,对付她……可有点不够看!
比这更恶心的招数她都见过。还再意这种毫无根据的污蔑?
不过这孙德生的倒真是糟蹋了她的名字。所作所为哪有半点德行生出来?
二叔当初挑女婿时怎么走眼成这样?把云秀嫁给这样的混帐东西,将来哪有好日子过?
云锦眼光清冷地瞧着眼前这俩个跳梁小丑,一言不发,身子站得笔直。
孙德生往前走了两步。向云锦深施一礼,“长姐稍怒!”
“你我素不相识非亲非故,不敢当你叫这一声!”云锦脸色阴沉,侧身不受他的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