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奴被雷声惊醒,不知道老爷是不是也被惊醒了,就进书房看了一眼,结果……结果……”全叔像小孩子般痛哭失声,半晌才接着道:“结果……发现老爷已经走了!”
虽然知道这是早晚的事,可骤闻噩耗,云锦还是悲痛难当。木然地转过身,嘴里机械地吩咐雨荷道:“把我跟云涛的孝服拿出来!把府里的人都叫起来!”
当初苏文山刚病倒之时,百般求医都不见好。他便听从族中人劝说,让全叔准备了棺木、寿衣、家中主子、仆人的孝服等物替他冲喜。虽然那些东西并未起到治病的作用,但苏文山知道自已早晚会用上,便命全叔好生保管。物品虽不齐全,但此时翻找出来也能解燃眉之急。
雨荷一边流泪一边翻出云锦和云涛的孝服,帮她二人穿好。云锦拉起傻愣愣的云涛轻声道:“弟弟不怕,姐姐带你去看父亲。”
风雨已停,云锦拉着云涛深一脚浅一脚地来到书房。看到苏文山像睡着了一般,面目柔和,只是眉宇间微微蹙起,像是在记挂着什么事情。
半夜里刚想到用空间的果子替苏文山治病,就招来霹雳闪电,也许是他气数已尽,上天警告自已不要逆天而行。摸了摸怀里的果子,云锦最终打消了试试果子能不能让苏文山起死回生的念头。反常即为妖,即便果子真能让苏文山活回来,他以后的日子也过不安生。也许这一去,他还能与深爱的妻子重逢,对他们来讲,未尝不是件好事!
“父亲放心!我一定会照顾好云涛!会谨言慎行,不辱没祖宗,也不会凭空让谁欺负了去!”拉着云涛恭恭敬敬地给苏文山叩了三个响头,云锦起身放下了他床前的帐子。
回身看着哭成一团的全叔、全婶、丁香、雨荷等人,还有聚在门外惊慌不安的几个下人,云锦挺直脊背,缓缓走到全叔面前,沉声道:“派个口齿利落的,天一亮就给族里的亲戚还有父亲的朋友报丧;再派个人去请僧人、道士替父亲超度,不必多七位僧人七位道士就好;全叔你亲自替父亲洁净身子,换上寿衣。再把寿材请出来,明日族长他们过来后,请族里派人帮着把父亲入殓!再派个人到庄子上把柱子和他媳妇请来帮几天忙!”
全叔必竟是上了些年纪的老管家,方才失了心神才会举止无措,这会听了云锦的吩咐,觉着她处理的十分得体,也不多话,应了一声就出门去安排。
“全婶你带人准备丧仪,先把府里的门神、桃符都用白纸糊了,再去外面找几个工匠,明日中午之前在前院搭个灵棚出来。
看看丧仪中还缺少什么物品,马上找人列个单子给我!香烛纸马,元宝冥钱的多准备些;
雨荷你带着厨房的人,准备这几日招待吊丧客人的点心、饮食还有茶水,若人手不够,就让全叔去外面找几个可靠老诚的帮工;
丁香就负责伺候云涛,他迎客还礼的时候,你就跟在他身边,别让他吓着、饿着,人来人往的也别嗑碰着!
办事用的银钱,我已给了全叔,你们做事用钱,只找他开销就好!”
扫了一眼众人,云锦又说道:“听明白了就按规矩去做事!不明白的再来问我!辛苦这几天,侍事情过了我自然会有赏。但是谁要做错事,辱没了父亲的名声,我也一定不绕他!”
听云锦安排的滴水不露,下人们好像重新找到了主心骨,都知道自已该做什么了。想到平日里苏文山宽厚平和,从不苛责下人。又想到他这一去,留下二个可怜的孩子,往后也不知道是个什么光景。在府中呆了多年的下人们倒真心地悲伤起来,一边作事,一边呜呜咽咽地痛哭。
安排妥当,又在脑海中把前世今生所有知道的丧礼规矩过了一遍,感觉没什么纰漏,云锦暗暗松了一口气。
一口气还没喘匀,就看见伺候三姨娘的丫环小娟衣衫不整地跑进院来,一边跑还一边语无伦次地叫着,“三姨娘……不好了!不见了!不好了……”
☆、第010章 桃色新闻
“什么不好了?不见了?好好回话!”
苏文山一走府中下人都慌了神,云锦费了半天劲才把下人们稳住。小娟蝎蝎蜇蜇的一路闹腾,众人又慌了手脚,都停下手中的事情,眼巴巴地看着云锦。好不容易聚起来的士气就这么烟消云散了,云锦恨得真想踢小娟几脚。尤其看着小娟身上穿的衣裳,知道那天躲在书房外,偷听父亲与自已说话之人就是她,云锦脸上的寒霜又厚了几层。
看着满脸怒气的云锦,小娟“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一边假装抹眼泪,一边叫道:“三姨娘不见了!她不在房里!”
“不在房里兴许就在园子里!一个大活人能凭空消失?人不见了你不去找,大呼小叫地到处吵什么?”早上起来没看到那个闹家精,就不顾形象地满府里叫嚷,云锦越看小娟越不顺眼。
“不是的!”发现自已没把话说明白,怕被云锦责罚,小娟忙辩解道:“昨天晚饭时三姨娘心情,好赏了奴婢一盅酒。吃完晚饭,也没让奴婢伺候她睡觉,就把奴婢打发回房了。谁知……谁知道早上奴婢一醒来,就发现三姨娘的房门是开着的!屋子里乱七八糟……值钱的东西都不见了……”
听完小娟的话,众人面面相觑,可心中都明镜似的,三姨娘这是卷着钱财跑了!
天元朝对逃妾的惩罚极重,抓到后要先在官府受鞭刑,再送回主家。若主家不肯收留便要沦为官妓;即使主家肯收留,也会受尽折磨,过着猪狗不如的日子。覀呡弇甠没想到这三姨娘倒是个有胆子的,敢担着风险当逃妾。
失策阿!前二天的药下得太猛了,不应该吓唬她的。这下她一跑……不对!府中后门早已封了多年,府中人等只能从正门出入,三姨娘是怎么跑出去的?正门的钥匙一直是全叔掌管,断不会半夜开门放走她!苏府院墙高大,周围屋舍都住着人。三姨娘虽嚣张跋扈,可必竟是一个弱女子,翻墙越脊这种事,她也做不出来!这几日全婶一直派了人看着三姨娘,只是半夜,听说父亲出事了,才把人叫回来。她怎么就趁这个工夫跑了?这里肯定有问题!
越想心里越起疑,云锦盯着小娟,冷声问道:“昨天都谁见过三姨娘?她这几日一直吵骂不休,为何昨晚会心情大好,还赏你酒吃?你要敢说谎话,我就把你交给官府!是不是你把三姨娘暗害了?再故意到这里放出风声,骗大家说三姨娘跑了?”
“奴婢没说谎!真没害三姨娘!”平日里小娟没少欺负人,可那都是狗仗人势。这会听云锦要把她送到官府,吓得腔调都变了,方才的假哭顿时变成狼嚎,一边嚎还一边鸡啄米似地磕头,“三姨娘真的跑了!是跟表少爷一起跑的!”
“别哭了!去三姨娘房里!”小娟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一张嘴就扯出桃色新闻来。虽然对男人娶几个老婆这种事不赞成,可云锦也没大度到要跟府中下人们一起分享,父亲小老婆红杏出墙的八卦。
三姨娘住的离后园很近,位置虽偏了些,但却是府中最宽敞,也最雅致的一个院子。当初杜夫人在世时,苏文山特意费了许多心思,修了这个院子让她居住。院子修好后,虽不是富丽华贵,可那份匠心独具的文士清韵,也让许多到访的亲友交口称赞。
如今物事人非,自从三姨娘搬进来,就把这院子往俗艳的方向彻底改造了一遍。屋里屋外被各种粗俗不堪,风格各异的摆设塞满。家具物品的颜色非红即绿,浓烈异常。推开虚掩的房门,一眼就看见屋里桌翻椅倒,所有箱笼柜子的门都大敞四开,衣裳被褥扬的到处都是。可正如小娟说的,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值钱的衣裳、首饰一件也没有了。
这屋子即便是整齐的时候进来,也让人头晕目眩,更何况这会满地狼藉,更让人呆着不舒服。看了一圈,云锦对三姨娘的审美眼光实在是欣赏不了,拐到云涛原来住的厢房,捡个干净地方坐下来,才命人去找全叔。
听到人报信,全叔立刻怒冲冲地赶了回来。出了这种事,无异于在苏文山脸上狠狠在掴了一掌,他死了不知道疼,可活着的,敬重他的人脸上都火辣辣的。跟随苏文山多年,忠心耿耿的全叔实在咽不下这口恶气。
“昨天表少爷来看三姨娘,俩人在屋里说了半天话。其实自从表少爷来府中给少爷当先生,他就经常跟三姨娘见面!”为了摘清自已,小娟豁出去了,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小娟管三姨娘的远房表哥张松,一口一个表少爷的叫着,全叔怒骂道:“贱婢!一个勾引妇人的浪荡子是你哪门子的表少爷!”
“三姨娘原来在家时就喜欢表少爷…不是、是浪荡子,”忠厚老实人爆发出的怒火,声势也很惊人,小娟吓得一抖,哭哭咧咧地接着说,“可是她爹却贪图老爷给的礼金多,就把三姨娘送到府里来了,表……浪荡子知道后还病了一场,后来又找上门来要给少爷当先生……”
“难道父亲当日是仗势强娶?”以为是一段空闺难守的故事,竟扯出来个棒打鸳鸯,云锦皱了皱眉头,看着全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