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神策是苦主,必须避嫌,韦知勉不肯生事,卫王出不了主意。萧复礼便问郑靖业:“此事如何是好?”
郑靖业道:“审吧。”
萧复礼道:“该问的都问了,审不难,难的是判。”
卫王眉头一皱,计上心来:“池修之昔年断案如神,不如让他来判。”
萧复礼愕然:“还有这等事?”
“正是,非但公正,更是兼及法理人情。”
池修之正好回京任职,被拉来判一判案。徐大郎看谁都不顺眼,坐椅子上歪头不看人。池修之很是腻味:老子平生最瞧不起笨蛋了!
必须说,池修之中二时期讨厌世家,跟世家爹对着干,某些世家习惯还是深入骨髓的,比如那股傲气和小心眼儿。他只确认了一下案发情况,就向萧复礼汇报:“是徐某不缀宰相,故尔相殴。宰相,国之重器,若纵容折辱,是辱及国家,且又冲击王府,气焰嚣张,必罚。然其在八议之列,论而当赎。今请夺徐某之杞国公世子及本官等,以其弟为杞国公世子。徐某交由杞国公管教。”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池修之不打也不骂,直接掐人命脉。这么一判,徐家兄弟之间可就要热闹了,徐大、徐二,都不知道要怎么相处了。
大家还要说池修之厚道,没打也没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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处理完了这段插曲,选后的工作正式开始了。郑琰被萧复礼委托作评委之一,她不敢自专,又因相信钱氏通情达理,便在家中设一赏梅之宴,邀诸小娘子一聚,亦请了钱氏。钱氏因萧复礼纳徐欢兼皇太后移宫之事搬出宫外,又因病着“不好冲了保慈宫的喜气”所以挪到郊外庄园养病,这庄园自然是郑琰提供的。
钱氏本在昭仁殿,徐莹搬了,她难道也要搬到保慈宫?到时候徐莹三天两头让钱氏劝说萧复礼立徐欢为后,可怎么办呢?无奈之下,钱氏只好请求搬到宫外,当时徐莹正在准备办喜事,心情好,也就答应了。没想到钱氏前脚出宫,后脚就投奔郑琰去了。
世家自是知道钱氏的来历,小娘子们在钱氏面前表现得也不错。钱氏轻易也不问话,只与郑琰说些家常,又说些田间风物。世家小娘子里但有不耐烦的,就是被淘汰的命了——不说尊敬长辈,就说装大方都不会装,进宫也要被斗死。
钱氏看了一回,郑琰见她点头,也就顺势结束了会面,邀钱氏到花厅里说话。
钱氏犹豫地道:“我也看不出什么来,想来世家小娘子都是不错的,只要能对阿元好就行了——夫人给打听打听,家里不要有惹事的亲戚就好,怪丢人的。”
郑琰笑道:“想如徐大,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你看有不好的么?剔出来,剩下的让阿元去选吧。”
钱氏道:“都好。模样也好,性情也好,行动也好。”
事情似乎也就这么定了下来,郑琰因对这些世家小娘子并不熟——真心不熟,大家不是一个圈子里的,去年池家还是土鳖呢,大家还是政敌呢,合作也只是因为利益当头,不是因为理念合拍。世家小娘子们比土鳖小娘子斯文许多,也不多逛,更多的人只要听她们的姓氏就觉得她们好了。她们俨然是一道道的符号。
最后也不是小姑娘们排排站着被挑拣,说是择后,实则如同相亲,比较家世、比较人人素质。然后在一个比较风雅的诸如茶会上,萧复礼隔着屏风偷窥一二——这已经是失礼了,如非这些是内定了非妻即妾,没有剩余,世家也不会答应。
萧复礼看得眼都直了——卧槽,怎么都是一个样的?长相各有千秋,但是行止委实挺像。最后由选老婆变成选外家,择取顾益纯的曾侄孙女,顾鼎之长女年方十四的顾氏为皇后。不消说,这里面有庆林大长公主的身影。
徐欢哭着迁出了昭仁殿,搬到了承嘉殿里。徐莹怒在心头,却又憋屈得发不出火来——她已经没什么底牌了。皇帝娶妻举行的仪式与百姓人家不一样,不需要拜高堂,见父母得等到洞完了房。不可或缺的是诏书、是祭告太庙、是一应政治礼仪,也没有什么敬茶的环节。一应跪叩都有司仪在喊,连让皇后多跪一会儿,估计都不成。
郑靖业适时上表,请求大婚之后,皇太后还政于皇帝。
李神策都要笑成神经病了,“还政”?皇太后本来就没秉过政好吗?帘子后面是你闺女在拿主意,你闺女跟皇太后掰了,你们就干脆把皇太后弄走?你闺女又成了新皇后的女侍中了好吗?
萧复礼却不觉得郑靖业有多奸滑,这是郑相公一片爱护之情,先生已经跟自己透过风声了。按照程序,他要“三辞”:“吾当冲龄,尚需慈训。”
郑靖业道:“圣上业已成婚,中宫有主,成家立业,已非孩童,还请圣上担当天下。”
如是者三,萧复礼勉为其难地接受了郑靖业所请,又:“添田百倾为皇太后的脂泽田,给二娘加食封三百户。”
郑靖业则趁势打了退休报告“乞骸骨。”
举朝皆惊,萧复礼道:“相公为何要弃我而去?是我做得不够好吗?”
郑靖业道:“臣年老,该让与后来者啊!”
萧复礼再三拘留,而郑靖业去意已决,不得已,萧复礼请郑琰做说客。郑琰是知道郑靖业的主意的,好声好气地道:“此事我已知晓,阿元,准了吧。听我说,我阿爹说过,他呀,终归是立朝二、三十年的宰相,立得太久了。你又年轻、新秉政,新朝当有新气象,岂能受制于老臣?所谓圣上亲政,不止是太后还政,还有,让天下都知道,新朝开始了。”
萧复礼垂泪道:“我舍不得相公。”
郑琰摸摸他的头:“又不是远行,我在熙山为他准备了别业以庆颐养,京中也有宅邸,阿元想见相公了,宣召就是。老胳膊老腿儿,跑不远。”
萧复礼抹抹眼睛:“先生不会走吧?”
“我去哪儿啊?长生他们还要在京读书呢。”
☆、237结两姓之好
萧复礼大脑构造的复杂程度远远超过了十三岁年龄组的平均水平,自不是那种一听说能够亲政就忘乎所以的人,再者,他还没结婚呢!眼下只是定下了皇后,婚礼还没有举行,一切都还需要郑靖业保驾护航。
继与郑琰详谈之后,萧复礼又亲自到郑府去见郑靖业。眼下宫中数他最大,出门也不须向谁打报告,只需知会一声带上足够的护卫就够了。这种感觉不能说不舒服!离了郑家,也许可以去看看先生?顺便看一看,呃,荣安郡太夫人?
萧复礼用力捏了捏交握的双手,还是算了吧,看完郑相公再看看先生,荣安郡太夫人那里,跑出去看一趟不太好。想着心事,萧复礼也没觉得手疼。他是乘车出发的,摇摇晃晃间已经到了郑府门外。
老皇帝在世的时候到郑府来过几回,郑家对于皇帝出现在自己家并不惊惶。郑靖业与杜氏率众出迎,郑家子孙密密麻麻地排列相迎,萧复礼从车里探出个脑袋,差点犯了密集恐惧症= =!从车上下来,快步走到郑氏夫妇面前,这一家人忽忽拉拉的都低头垂手的,他得赶紧把打头的俩人给拉直了。
萧复礼物质生活还不错,发育在男孩子里算是早的了,正地抽条儿,已经与杜氏一般高了,他很急切地拉着两位老人:“相公与夫人毋须多礼!”又让郑琇等人平身。这才说明来意:“我来看看相公。”左右张望了一下。
郑靖业最是精明不过,知道萧复礼有话要说,主动请萧复礼到正厅去。
萧复礼一手郑靖业、一手杜氏,心中很有一点羡慕嫉妒恨——他们家好热闹啊!人好多!
郑家子孙很有眼色地没有一齐跟进去——都进去就太挤了——陪坐的只有郑琇这一辈的几对夫妇而已,这里面郭氏是萧复礼表姑妈,萧氏是他堂姑妈,都是他不太远的亲戚,也是一室和谐。
萧复礼先是感叹郑靖业子孙兴旺。郑靖业笑眯眯地道:“圣上新婚在即,不出数年,大正宫里一定会很热闹的。”
萧复礼年轻脸嫩,耳朵尖透着粉红:“相公不要取笑了。”
杜氏听他的声音里带着一点软糯,心里就很喜欢:“这是人生大事,可不是取笑。年轻人,总要成亲了才算是真的成人了,叫看着也显稳重。这十五岁的成了亲,与二十岁的还没媳妇,人就宁愿信头一个。”又问郑靖业,婚礼怎么样了。
萧复礼不好意思地看了郑靖业一眼。
郑靖业胸有成竹地道:“圣上放心,该准备的,臣都准备了,”又劝萧复礼,“皇太后那里,圣上还要善待如往昔。孝道最大。”
萧复礼郑重地道:“我不欲负皇太后,只因立后之事,干系国政,不可不慎而已。我独一个,如何报答皇太后都是成的,于私,我并不惜此身。国家是祖先披荆斩棘、诸元勋戮力同心、黎庶应命方打下来的江山,于公,我不敢抛弃国家百姓。非干国政,一切都依皇太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