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一切都收拾妥当,李县令便与杨浩等人在城外岔路口分别上路。因二丫坐在车中,杨浩看不到她现在心情到底如何,一时又想到她竟是如此绝情,送都不送自己,直觉得心中憋闷。
偏杨华还在那说道:“二丫在车里充什么小姐,我去叫她来,这一分开还不知什么时候见呢,说不定到时她都嫁人了,哎呀,爷,是不是我们先送她点东西,就当是认识一场给她的添妆……”
杨浩在杨华说出要叫二丫出来时便想点头同意,旋即想到自己这样巴巴凑上去太失面子,便不再做什么表示。哪知杨华越说越带劲,最后竟说到什么二丫要嫁人的话,只觉得心中苦闷,黑着脸冲着杨华叫道:“什么时候爷办事需要你来吩咐,啰嗦起来没完了,还不快走”说完便对着马狠狠抽了一鞭子。
杨华正说得高兴,猛得见主子黑着脸跑远了,便猜测这两人估计又吵架拌嘴了,也不敢再多嘴,忙抽了一下马追着杨浩去了。
李县令等人不知那段公案,看他们走得远了,便命人快些赶路,争取太阳未落前到达尉县。二丫坐在知府大人派送的马车里,早看到杨浩他们的举止,毕竟相识一场,这一分别以后可真就是天高海阔,只怕再也见不着了,虽说于情于理都该当面道谢送行,只是一来因有知府大人的人在身边,便想给他们留个好印象,以后说不得要与刘夫人多交往;另一方面也是觉得自己已让杨浩发了誓不娶李淑妍为妻,解了他以后的灾难,如今也真没什么话可与杨浩说的。可见杨浩等人走了,又有些后悔,该嘱咐他以后少惹事生非,别没个心眼被人一挑唆就上拳头,一时想起他拒绝自己时的那窘迫模样,二丫又觉心中一片柔软:自己这当事人还没怎么着,反倒他的表现更象是被拒绝的那个
不过很快二丫就把这一切都抛开了。想到离开京城,只要父亲在这里兢兢业业没什么大过错,再与上司保持好关系,三年后只要是个中上评便可为祖母请封敕命太儒人,父亲早年的愿望便可实现,虽说这尉县看起来不好管理,但她相信就凭父亲那种读书人的韧劲,定是能做好这个父母官的。有自己这个先知在此,必会让一家人快快乐乐的生活,远离前世的噩梦。想到此她不由觉得前方一片光明。
等到中午李县人一行在离尉县县城大约二十多里处暂歇吃饭,又命差役快马加鞭进城去通知县衙诸人:新任县令大人马上就到。
原来每有新官快行到任地时,都会提前派人通知好让属官们做好迎接准备。因刘大人格外器重李县令,一早就命人快马加鞭前去尉县通知属官们:新任县令这两日就到
李县令一行还未到城门口,就远远地看见县丞、县尉、三班衙役及其他杂属官并些乡绅富户黑压压站了一片,恭恭敬敬地来迎接新任县太爷。
刚到城门口,就听一阵铜啰鸣响,那尉县众人已是迎上前来行礼道贺。一番动作后,便迎着李县令进城。就有人上前道:“大人家眷是否也已到了,县丞娘子和教喻娘子等人已是在县衙等候迎接夫人了”
李县令便道:“此次只有小女一人,有劳诸位了”于是放下心来,由人引路,前去城隍庙拜祭。
就有牙婆官媒等女差人走到二丫的车马前道:“我等是前来迎接小姐的,因县太爷要去城隍庙,还请小姐先随我等去内衙歇息吧”
就见一位衣着颇体面的婆子下得马车,欠了欠身道:“有劳诸位大人了,初来乍到若有什么不当之处,还请体谅”
虽说这牙婆官媒也是官家差人,然却是那不入流的哪敢妄称大人,此时唬得忙连连还礼道不敢当。一面在前边引着路,不多时便到了县衙门口。
那县丞娘子等人在衙门口候着,早就见有人来回报:此次只有县太爷的千金随同到任,虽是位闺阁小姐,然看那派头不可小瞧。如今一看那女差人毕恭毕敬的样子,再看马车旁跟着的一位衣着体面的婆子,单就那气派便知不是寻常人家能使唤得了的,不由都息了各自的小心思小算盘,打起精神应付这千金小姐。
县丞娘子命人开了大开中门,准备迎接县令千金进府。却见马车在衙门前的照壁处停了下来,只见一位衣着精美的年轻女子轻轻拉起车帘,看了一眼众人稍欠了欠身权当行了礼,还未开口说话,就听车内一管清脆的声音:“秀儿,可是到县衙了?”
那年轻女子便笑着回道:“二小姐,可不是已到县衙门口了诸位夫人都在门口等着呢”
车内女子嗔道:“你怎么不早说,险些害得我失了礼”
秀儿不敢吭声,只转身搀扶着一位美貌少女走出马车,早有人在马车下放了下马凳。
就见那少女下来马车后,对着众人欠身行了一礼,如花笑晏道:“有劳各位夫人来迎,倒叫我这做晚辈的有些汗颜失礼之处万望海涵”
第二十章 破败内宅
第二十章 破败内宅
这二堂是众属官办公的地方,布局与前边相似。众人一进二堂,就见堂上匾额书写着“协恭堂”三个大字。二丫此时口内不由读出声来。秀儿便道:“小姐,这名字不好听,不过能写在此处必是有典故的吧”
二丫笑道:“此出自《尚书》。那《尚书·皋陶谟》中有‘同寅协恭,和衷哉’,是要求同僚的团结合作的意思,如此才能好好为国为民做事”说话间二丫眼光流转,众属官娘子皆是点头赞同,尤其是教喻娘子之前曾听夫君说起过,只是没记住,如今见这小姐竟是张口就来如此博学广记,况又借着这匾额敲打众人要团结协作,对这冰雪聪明的小姐越发心服。
二丫见此不由有些得意,这还是昨日父亲无意提到一般县衙二堂上一般会命名为“协恭堂”或“中和堂”。二丫便动了心思,问明出处,便和秀儿商议若真是这两个名字,就借着秀儿的发问说出一番话来,一来震慑众人,二来也是借此表明父亲的立场。
秀儿又佯问道:“前几日见那泽州府衙内的堂上写着‘中和堂’不知是何意?”
二丫一本正经地答道:“那也是有出处的。《荀子·王制》说:‘中和者,听之绳也。’强调处理政事要中正和平,如此才能真正是民之父母”
众人一听这小姐竟是能进得泽州府衙,愈发把那“协恭”“中和”几字记在心间。
等出了二堂就见一大片宽阔的空地,四周有些参天大树,中间种了些花草,只是此时已是初冬,那些个花木草树的也只是剩些黄叶,没什么好景色。再向前走去就有一道墙,那墙上开了个门,从门中进去就是去往内衙的路了。
路的两旁各有几个小院,东边几处院落是县丞等八品官的住宅,西边的则是县尉等九品或不入流小吏的住宅。直行到最北边才到了县令居住的内衙,上书“委蛇堂”。
秀儿看了一眼忍不住问道:“这宅院中怎么以蛇命名?”又想到这可不在计划内的,只是自己乍见了以“蛇”作为内宅之名,一时失态竟是说了出来,忙住了口。
二丫也是一惊,她自来并不好读书,就是看些个杂书也是每每囫囵吞枣不求甚解,这次又没事先作功课自是答不出来。她微微一笑,对着秀儿嗔道:“你的书都读到哪里去了,这也算你的功课,明日答不出不许吃饭”秀儿闻言不由苦了脸。
众人便觉得二丫待人平和,且不恃才傲物,越发对教养她的县太爷敬重起来。
内宅大门是三开间六扇门,这次二丫自是从中门进入,一进到院里看到眼前情形,虽是心中有所准备却还是吃了一惊:这内宅也太破旧了些。
这是一个两进小院,中间一条甬道直接正房,正房是三间青灰瓦房,房门两边各有几间厢房,只是墙皮早已脱落了,墙上凹凸不平。房上的青瓦有些破烂,如今被冬风一吹就见有瓦片摇动,更离奇的是有间厢房的上面竟是盖了块毡布,想是雨雪天漏水之故。还有一间厢房的门,看着间或有几条白线,应是坏了用个小木条给塞住了。
二丫也不说话直接向后走去,后院便是内眷居住的地方。也是有几间正房看着有些老旧,不过看那房顶上的瓦片倒像是新的,可能是实在漏得厉害,上任不得已才翻盖了,倒是让二丫一家受益了。二丫又向后走去就见是一处小花园,花园内零星种了些花草,二丫却是已在心中打算明年种些瓜果菜蔬。这也是二丫自看到这破旧宅院后,唯一感到高兴的事儿。
其实二丫自进县衙,便发现这县衙委实不像自己之前想得那样。在乡下老百姓眼中那县衙就像是京城中的皇宫,不说富丽堂皇也是宏伟壮观的。可谁会想到真是进了来,才发现县衙是如此的破败,甚至连一般的民房都不如。
原来县衙要修理房屋,是要向上司申请拨些银钱的。可这样一来就会给上司留下靡费的印象,就会在三年一评政绩时落了下乘。若是县太爷花自己的银子修,不说数目太大,再说三年一到就可能去别处任职,谁也不会做这冤大头的。而房屋年年要经受风吹雨打,自是越来越破旧,故此只要房屋不倒塌大家都是将就着住,如此一来,内宅要更破旧些就是必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