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禛侧首,目光柔和,“从前或许是,现在天天在耳边念这个,哪敢再放在一边?”
从容不做回应,胤禛又道:“身子第一,听话。”
“光听话就够了么?”
胤禛一笑,揽她入怀,“不光听,还要做……哎,容容,逃什么?”
深秋时节,有英吉利使臣来访,因还未从圆明园移回宫中居住,胤禛便决定在船上接见他,顺便带他赏一赏园中美景。正在双方谈笑风生之际,一直平稳得如在平地龙船猛然剧烈一晃,胤禛本不以为意,可之后,晃动加剧,众人杯中酒水泼溅得到处都是,再看两岸,天地变色,屋瓦横飞,行走着宫女太监都在大呼小叫、四散奔逃。
胤禛稳住心神,召人进来道:“怎么回事?”那太监跪倒在地,声音尖得刺耳,“启禀皇上,好像……好像是地动。”一众大臣脸上变色,英吉利使臣则在胸前划了个十字,叽里咕噜地祷告着什么。苏培盛歪斜着身子,扶住临窗而望胤禛道:“皇上,要不奴才让人多下几个锚定一定,这时候倒还是留在船上安全。”“屁!”脸上未变胤禛此时却动了急火,“朕要去万字房,快去吩咐,快去!”
船工不敢怠慢,迅急掉头,不一刻便到了万字房。还没等停稳,胤禛就等不及,甩开众人先一步跨上了岸。岸上尘土飞扬,索幸当时水中地基稳固,几处殿宇只是摇晃,并为坍塌。那些抱成一团,不知如何是好太监、宫女见他行来,皆像找到救星似跪了下去。
胤禛一边用目光搜寻,一边问道:“皇贵妃呢?在哪儿?”
值事宫女忙拨开众人,跪前几步道:“禀皇上,皇贵妃去了莲花馆,还未归来。”
莲花馆?胤禛知道从容对弘历多有关怀,这一去必是要待上一会儿,“去了多久?”
“约摸……约摸有小半个时辰了。”
胤禛不再多言,回头向苏培盛道:“让人送那洋人回去,朕去莲花馆。”
一片昏暗中,弘历吃力地抬起头,横塌下来梁柱已将出口死死堵住,顶上倒似有些许天光透下,只是天色蒙蒙,看不出是什么时辰。弘历费力地挪开压在背脊上碎石木块,坐起身来揉了揉僵直发硬背脊,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刚才好险,要不是有哪个不打眼撞了他一下,那个放着一大盆茂兰花架子就砸到他身上了。弘历暗自庆幸,拂了拂身上尘土,正想去看看那个没长眼还活着没有,旁边碎石下就有人痛楚地呻/吟了一声,“痛!”
弘历低头,就发现从容像个泥人似地伏在地上,兰花、散土、瓷缸碎片与支离破碎木头架子都压在了她身上。“……怎么样?”愣神许久弘历终于想到探身过去,将那些东西都一一拿开。从容动了动,半转身想要查看自己痛得麻木右腿,弘历先她一步,试探着按了按,“大约……大约是断了。”
从容倒抽了一口凉气,在他帮助下翻过身来,“怎么样,还好么?”
弘历从自己身上扯下一段布条,为从容包扎着道:“还好。”
从容似是松了口气,望了望四周道:“应该是地动,幸好,人没事。”
弘历想到刚才一团混乱,重重哼了一声,“那几个奴才倒溜得快,回头看给他们几鞭子。”
从容好笑地看着这个一向与她别扭儿子,他模样似她,说话口气却像足年少胤禛,真是有趣。弘历正偷眼瞄着从容,刚才她是有意救他,还是出逃时无意之举?不过看她这会儿还笑得出来,一定是被花架子砸坏了脑袋。
弘历起身装作四处查看,躲开了从容看他目光。他转了一圈,发现这间偏殿已损毁了大半,剩下一小半因为两根斜着梁柱勉强支撑着,暂时还没有倒塌迹象。弘历试着叫了几声,外面并没有人应声,他抬高了头,望向那透出天光地方,许久,又皱起了眉头。那个地方离地甚高,靠他一人一定爬不上去,惟一希望……
弘历看向从容,半天又颓然在她身边坐下,这时候她腿断了,又怎么能帮他?从容看他埋头闷坐,便宽慰道:“皇阿玛一知道们被困在这里,一定会派人来救们,别太担心。”弘历点了点头,在心里默念了一句,“但愿不会太晚。”
胤禛一到莲花馆,就有惊惶失措宫人向他诉说当时情状,胤禛越听,眉头就皱得越紧。那宫人越说越胆寒,声音也越来越尖,“皇贵妃每回来,都要奴才们在外听候吩咐,所以奴才……奴才们想要进去救人时候,房子已塌了大半,进不得,奴才……”
胤禛一挥手,止住浑身筛糠宫人,“里头就剩下他们母子?”
“是……是。”
“好,万一他们有什么事,朕把们都给埋了。”
那宫人瘫软在地,胤禛不再理他,只吩咐人赶快救人。可就在一众侍卫、太监拿齐工具,摩拳擦掌地准备出力时,又是一阵天摇地动,令众人晕眩得根本再无法移动脚步。
剧烈摇晃中,纷纷而落砖瓦激起漫天尘土,迷人睁不开眼。弘历一时想护住自己头脸,一时又想护住无法移动从容,手忙脚乱间,从容推了推他,指一指不远处横倒着条桌道:“躲到那底下去。”
弘历一经提醒,立时半扶半拖着从容躲到了桌子底下。看着不断落下砖瓦,他脸色发青道:“这要是都塌下来,……们……”
“不会,不会有事。”
弘历瞥了从容一眼,惊讶于她说话时坚定,“怎么知道?”
“当然知道。”从容拂开扑面而来烟尘,咳嗽着道,“不然们打个赌?”
弘历默然,待地面停止晃动后,他探出头去道:“幸好,那洞没给堵上。”
从容也跟着他看了一看,“这会儿不晃了,不如先上去看看,看能不能出去。”
弘历摇头,“这么高,够不到。”
从容抬头敲了敲桌肚,“先爬上桌子呢?”
弘历钻出去,用手比划了一下,“不够,还差一点。”
从容四处张望了一下,原先殿中陈设家什大多给埋在了废墟底下,惟一留下几件,又是一人之力挪不动,除非……她思索片刻,道:“撑着桌子,踩着,不就够得到边上那根柱子了?”
弘历愣怔道:“腿伤成这样,怎能站得起来?再说也不能踩着……”
“大丈夫做事,不拘小节,何况看这情形,不定哪时还要地动,万一这间殿都塌下来,再想走可就来不及了。”
弘历迟疑,从容又道:“外面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形,皇阿玛那边还不知道怎么样了,到时就算过来救咱们,有人指路也比摸瞎好。”
弘历意动,从容看他不出声,便拖着伤腿钻出桌底,“先把桌子挪过去。”弘历听话地挪好了桌子,回头又扶着从容到了桌边,“撑不撑得住?”从容白着脸,紧咬齿关咯咯作响,弘历瞥见她伤腿处不断有鲜血渗出,为难地道:“不行就再等等,指不定就有人来了呢?”从容示意他松开手,“能行,快上去。”
弘历看她撑着桌子手不断打颤,心里不知是何滋味,“额……皇额娘,……不用待这样好。”
从容唇角已被她自己给咬破,“和天申、惜儿、还有福慧,都是额娘好孩子,不待们好,还能待谁好?”
“可上回……从前……”
从容不待他说下去,催促道:“别想着从前事了,快去罢。”
“嗯。”弘历挽了挽袖子,将长袍下摆掖进了腰带,“等一等,很快就会带人回来救。”
“好!”
从容不再说话,只是扶紧桌沿,弘历站上她肩头时候,她不由屏住了呼吸,只觉得惟一能支撑自己左腿也似断为两截。身体已不像是她自己了,眼前发黑,背后凉飕飕也不知是冷汗还是热汗,从容深吸几口气,将背脊挺得更直,脑中只有一个念头打转:送他上去,送他上去!
弘历伸展四肢,终于够上了那根梁柱,他蹬上去后,立即向下看了一眼。从容已瘫倒在桌前,伤腿不自然地扭曲在一边。弘历急忙问道:“怎么样?”半晌,从容方发出虚弱声音,“没事,快!快!”
此刻大地又开始抖动摇晃,弘历不再拖延,顺着“吱嘎吱嘎”作响柱子往上爬,房顶掉下碎石瓦块都打在了他身上,他也不躲避,只一心向上。终于,那个小小洞口已在眼前,透过微光,他已能清楚看见自己沾满泥垢手指。弘历动作从没有这样敏捷过,在失败了几次后,他终于在晃动中够上了洞口,正在他将腿也够上去时,一声巨响,烟尘四起,原先那根歪斜梁柱已完全倒下,而从容,不见踪影。
胤禛一边向那些赶来朝廷大员做着指示,一边看侍卫、太监各司其职,有序地移开那些废石残垣。不一时,胤禛似乎有些看不过去,往倒塌处走了几步,“们小心些,万一……”他话还未完,就已淹没在一众臣子口水中。
“皇上,千万小心,不要再过去了!”
“皇上,保重龙体是要紧。”
“皇上,还是避往船上好,这儿有奴才们照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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