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容点头,吃力地扶起他道:“我们那儿别的都没这儿好,就是几个大夫的医术还算过得去,你只要到了那儿……”
“我不去,”胤祥止住了从容的动作,费力地靠在枕上望着她道,“我不会去的。”
从容呆愣道:“为什么?难道你不想治好你的病?不想再同我们在一起么?”
胤祥深深地吸了口气,“想!可是寿数天定,从容,我的寿数就要尽了。”
“谁说的?你只要到了那儿,一定会好的,以后长命百岁,哪里尽了!”
“你自己说的,”胤祥望着她,似乎她此时仍是那个跟着胤禛的小瞎子,仍是那个抱着他、陪着他玩的小白,“天命不可违,你带我回去,就是违了天命,即使保得了我一时,也保不了我一世。”
从容不甘心,“那是你要倒回去见你额娘,我才那样说的,现在我是带着你往我家乡走,不算违了天命。不然你看胤禩、胤禟、还有福慧,不都没事?”
胤祥淡淡一笑,“他们没事,是因为他们的寿数未尽,而我的寿数,我最清楚。”
从容总以为胤祥会听她的话,会与她回现代把病治好,可现在听他一再说到寿数,心里更为烦乱,“你病糊涂了!你的寿数我说了算,我说没尽就没尽,你快给我起来!起来!”
胤祥听她似是赌气的话语,唇边笑容更深:“从容,别费力了,有这工夫,不如陪我说说话。”
从容挪不动他,颓然坐倒,“胤祥,为什么?为什么?”
胤祥唇边笑容凝固,眉宇之间似有一层烟雾笼罩,让人看不分明。此时天色更沉,似乎瞬间已到了黑夜,狂风怒吼,雨点也如疾鼓般落下。窗边的树叶婆娑,敲在窗棱子上啪啪作响,胤祥着了风,咳嗽更剧,从容急忙起身去关窗户。窗户摇摆不定,她不得不伸长手臂,探出了头,一切都被黑暗笼罩,只有那一片蓝色花海,被雨水冲刷得越发湛蓝,如最纯净的宝石,直澈人心。
从容回过了头,胤祥极轻地叹息了一声,“你看见了?”从容茫然不语,她一直以为他是个孩子,她以为他说要抱她是说着玩;以为那一声声的从容是从小到大的情谊;以为他在大婚之夜的举动,只是因为喝醉了……原来,不是他醉了,是她错了。
胤祥望着那关紧的窗户,似乎仍看得见那大片的蓝花,“从我这儿,看得最清楚。”
“傻……”从容坐回床边,望着两颊透出不自然红晕的胤祥,“你真是傻。”
胤祥的笑容一如既往,“照你这么说,你不也是很傻?四哥……四哥在这上头也不怎么聪明。”
从容咬紧下唇。胤祥咳了几声,强忍喉头甜腥,“小时候,我一直都在追赶,二哥的字比我好,我要追;四哥的算学好;我也要追;八哥会说话,人缘好,我也学着他嘴甜。还有你,我也在追着你,想要快些长高长大,这样就可以抱着你,可是……可是真到了那一天,我发现,你要的并不是我的怀抱。”
有一串晶莹顺着从容的脸颊滑落,胤祥颤着手想要为她抹去,可刚刚触及,他就收回了手,“四哥为你采了那些花,你那样欢喜,我想,我想为你种一片。从容,你欢不欢喜?”胤祥的眸子纯净得就如那片蓝色,从容再也无法抑止,背转身去道:“欢喜,很欢喜!”
胤祥长舒了一口气,慢慢阖上双目,“我累了,我想睡了,从容。”从容握紧他的手,急切道:“胤祥,别睡!你还没告诉我,这花该怎么种?还有,胤禛还等着同你一起去木兰围猎,惜儿……惜儿就要生孩子了,等着你给他取名。胤祥……”胤祥勾起唇角,漾起一抹笑意,“木兰……我比你们先去了,到时,等你……”
从容望着胤祥仍带着笑意的睡颜,依稀还是少年时,他在她的怀里说,“等我再长大些,就能抱小白你了”;面对她的追问,他欲言又止,“永和宫”。“喜欢永和宫里的谁?是香羽?凝霜?”大婚之夜,他在山顶上抱住了她,他的唇很烫,很热……
“胤祥,胤祥。”从容低下头,唇瓣轻柔地落在他的额头。一直在一起,为什么……为什么要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除非这个臣子是病入膏肓,否则皇帝是不能随便出宫看他的,而且为了谢恩,臣子在皇上探视完毕后,就差不多准备翘翘了~~≧◇≦
103地动
“胤祥!”
从容霍然抬头,胤禛正扶着门边,脸色惨白,身子直颤。从容忙过去扶他,“胤禛,胤祥他……他睡了。”
胤禛恍若未闻,回头向苏培盛道:“快把那株雪莲拿出去让人炖了,过会儿胤祥起来就可以吃了。”
苏培盛皱着脸不知该怎么办,从容拭去不断滑下泪水,握紧胤禛手,婉声道:“胤祥太累了,他睡了。有什么话,们到外头说去。”
胤禛直直地看着胤祥,他知道他这个弟弟很累,他有这么多事要交托他去办;有这么多人要他去见,他是该让他好好睡一觉,养足精神……从容看着胤禛眼神,原本酸涩心头更是绞痛,“胤禛,们先出去吧,胤祥睡得那么…香…”
半晌,胤禛似乎才明白过来,木呆呆地点着头道:“对,胤祥一直都说他睡不好,这回难得睡好了,们出去,别吵醒他。”说着,他最后望了眼好像正安稳沉睡胤祥,慢慢地往外走道:“等胤祥醒了,就告诉他,在外头等着他。们兄弟俩许久没有在一起喝酒谈天了,今儿是个好机会,”苏培盛低头诺诺,胤禛自顾自往下说道,“让人烧几个好菜,再弄几壶好酒。不行,苏培盛,回去把树底下埋着寒潭香……”说到此处,他忽然顿住脚步,整个人都几乎靠在从容身上,“忘了,容容。胤祥身子不好,不能喝这么烈酒,得把去年埋荷花蕊起出来,那个喝了不伤身。”
从容紧咬住唇,忍着那几不能抑心酸,低低唤他一声,“胤禛。”胤禛低头看住她:他不明白,他容容为什么这般模样,过会儿他们就要同胤祥一起饮酒谈笑了,她怎么不高兴?她怎么在流泪?难道是太过欢喜了?胤禛指尖滑过从容脸庞,他手冰凉,语声也似遥在天际,“容容,胤祥会醒,是不是?他会醒,等他,等他!”
胤禛病倒,人事不知。直到有一天,他突然从梦中睁开双眼,望着窗外普照万物明媚阳光,听着枝头鸟儿似在传递喜讯叽叽喳喳,心里陡然间升起隔世之感。胤禛动了动唇想要说话,可嗓子里似乎塞入了棉花,干裂得发不出声来;他动了动手,手上也似拴了铅块,沉得抬不起来。
床头边上从容正埋着头,一向如云青丝之中也已夹杂了几丝华发,胤禛阖了阖眼,费力地伸过手去,一寸、两寸,正要抚上从容发时,从容忽然抬起了头。她看着胤禛有些不信,用力揉了揉眼,“醒了?”胤禛微微动了动唇,还没说出一个字,从容就已冲了出去,“皇上醒了,快进来。”
胤禛还没弄明白是怎么回事,一群太医就已将他层层包围,灌药灌药、扎针扎针,等他们散开,胤禛已成了一只刺猬。从容望着一脸哭笑不得胤禛,解释道:“久睡不醒,喝了多少药都没用,后来还是何太医说用针,试了三日,果然醒了。”
胤禛张了张嘴,从容忙道:“别动也别说话,何太医说醒后扎第一针最为关键,气血顺畅,就好了。”胤禛不满地转了转眼珠,从容将手探入他掌心,由他握住道:“小半个时辰就好了,别急。”胤禛望着她牵了牵唇角,从容看他眼色,猛然间想起自己刚才埋头在床,脸上一定不太好看,她想抽回手整理一下,胤禛却偏是不放。
从容冲着他皱了皱鼻,可一转眼,那无奈嗔怪脸色已全被后怕与不安所取代,“胤禛,以后要是再睡这么久,再这么吓,就……就……”从容说不下去,胤禛紧住她手,眸中全是安慰之色。从容似乎好了一些,良久,低头在他耳边道:“白首不离,白纸黑字写着,不许耍赖!”
胤禛又在床上躺了十来日才算缓过劲来,这天下床走了一圈,就有弘历来报政事。胤禛默默听完后,脸上虽没什么表情,口气中却夹着一丝赞许,“处置得还算妥当。”弘历连日来吊着心总算有了个安歇之处,静静听完胤禛几处提点后,他起身告退。胤禛望着他背影,低低道:“这孩子出息了。”
从容看他似乎很有感慨,坐在床边点头赞同道:“这些时日都亏了他调停,不然可就一锅粥了。”
胤禛微微一笑,从容忽然道:“既然他这么出息,不如以后那些差事还继续让他办着,要有什么事再来为,如何?”
胤禛连连摇头,“他毕竟年轻,阅历也浅,一时之事尚可支撑,时候一长,怕是会出不少纰漏。”
“要有什么漏子,帮他补救不就好了?”
“那怎么行?牵一发动全身,事关天下百姓生计,怎能出漏子?”胤禛正色。
从容扁了扁嘴,“呀,动不动就是天下百姓,不能出漏子,心里头全是这些,自个身子就放在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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