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我识破他是三公子之后,他就好像蛮关注我的,时不时盯着我看一会儿,不知道为什么。(废话,他上过你……)
有一回我泪汪汪地捂着头哼哼唧唧,项澄音心烦意乱地倒了一杯水,就那样远远盯着我,像是要给我水喝,又像是要拿水泼我,这时夏奏从门口进来,见我头又疼,就马上放下打回的猎物去翻药箱,我自觉地跟过去,余光瞥见项澄音重重把杯子一放,闷声别开头。
弄破我的脑袋,还这么高高在上的。(你自己弄破的,还怪别人?)
在我对夏奏说出自己对项澄音的不满后,夏奏倒是一副洞悉世事的表情,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说:“以前的傲慢和跋扈是给惯出来的,现在……也许是一种掩饰。”
三公子以前坐拥万贯,无论是傲慢或者跋扈,都有其资本和理由。一夜之间,项府被灭,颠沛流离,隐居在此不知名的山野,自力更生,跟一般村夫无异。我是他的故人,他内心自知落魄却不想表现出来,为了显示他跟以前一样高高在上,硬是装出如以往一样的傲慢。
我顿悟,忽然想起某年高考零分作文中出现的一个经典辩证句“有一种自卑叫自负,有一种跌倒叫爬起。”
由于我和夏奏的到来,项澄音的木屋显得格外拥挤,晚上我睡在项澄音的床上,他们俩并排睡在地上,好在天气刚刚入秋,并不十分冷,我思量着再冷一点,他们俩盖一床被子,会不会因此产生什么异样的情愫。
我睡相不好,有次半夜掉下床,摔在项澄音身边还浑然不觉,他不知是故意的,还是睡得太熟没有发觉,把我当抱枕一样圈在怀里。第二天早上被比较早起的夏奏看见了,当时他那张脸臭的,我睁眼的时候差点以为他昨晚向项澄音求欢被拒绝了。
为此,夏奏好几天不跟我讲话。我又不是故意的!之后睡觉的时候我都在床边放张椅子,以免再掉下去。遥想几个月前,紫楼好像也故意不理我。怎么男人都爱对我用这一招?!唉,也不知我走了之后,紫楼他们怎么样了,戏班还有没有生意?我写的剧本受不受欢迎?(那是你写的吗混蛋!)
我的伤缓慢地养着,大半个月过去总算不会再反复流血了,换药的时候也不再会发出惨绝人寰的嚎叫。养伤期间,夏奏天天陪着我,出去打猎都带着我,说是……有只猎狗比较方便。但我看出来了,他明显不想让我跟项澄音单独呆在一起。
项澄音依然倨傲,我对他越来越不满,要不是夏奏说让我养好伤再走,谁愿意寄人篱下来着?
是日,秋高气爽,万里无云。夏奏一早出去砍柴,项澄音去钓鱼。我捧着夏奏走之前烤给我的山鸡腿吃得起劲,却远远看见项澄音从一棵树上利落地跳下来,冲我招招手。
我疑惑一下,摇着尾巴跑过去。
项澄音单独出去的时候都戴着面具,只有在我们面前才不扮演假面超人。此时他把面具拿了下来,随意放在一边,浓眉入鬓,俊眸明媚,长发全部向后梳起,以木簪绾成一个髻。跟我初次见他时的宽袍大袖不同,在山林里他都穿着贴身利落的灰青色短衫,灰暗灰暗的,袖子和裤口都用布带交缠绑起,浑身没有一件装饰,连他的本名玉佩,都不知道被他藏哪儿去了。
他像抱宠物一样把我抱在腿上,手一摊,手心里三个青青的野果。我吃肉正觉得腻呢,赶紧就咬了一个在嘴里,我靠,酸死姐姐了,我的五官顿时扭曲,把酸果子呸呸呸乱吐。
“你捉弄我?!”我一跃而起,正要使出佛山无影腿,他就压下我的背,左右看了看,压低声音道:“防着点夏奏。”
我着实吃了一惊,傻乎乎地瞪着他。
“项府管家向来从项氏名下商行老雇工中提拔,自我懂事以来先后换过三任,皆年逾不惑。夏奏甚是年轻,就算天资出众,也断不可能被举荐为管家。那日徐管家举荐一名新管家接任,我依稀记得,新管家并不姓夏。”项澄音凑得很近,唇几乎贴着我的耳朵,他的声音虽略显低哑,但远比之前那盛气凌人的嗓音多了些许磁性。
“夏奏就是在那天傍晚出现的,浑身都是伤口,我看过了,都是被利器给伤的。他武功那么高,能把他伤成那样,也只有血洗你们家的那些个匪徒了。”我的小心脏砰砰乱跳,几乎瘫软在项澄音的胸口,“而且……我也怀疑过,问了几个关于你家院子摆设的问题,他都能答上来。”
“院子摆设?”项澄音不解,“为何不问内室摆设?”
一说这个,我就来气,大声指责他:“因为姐姐我就在院子里被你的家丁又追又打,而你!你说打死我会脏了院子!混蛋!”
项澄音的脸色变了变,面露愧色,然而眼睑一沉,似乎掩去了一丝愧疚之意,又死性不改地下巴一抬,“本少爷当时不知你的真实情况,自然觉得嫌弃,留你一条命,你该谢我。”
我气不打一处来,用爪子刨他,用尾巴扫他,用后腿蹬他,“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你比夏奏更可疑,一开始也骗我说你叫酱紫,酱紫你个头!”
他按住我,“本少爷项澄音,字江梓。”
“骗人~骗人~骗人!”我扭来扭去啊扭来扭去。
“你不信我?”项澄音眉头一皱。
“不信!”就冲着你当初要打死我那股狠劲儿,我也要跟你抬抬杠……
项澄音不说话了,移开目光也不知道看哪条树枝上的母雀,一时间周围静静的,只有风声和鸟鸣声幽幽作响。我趴在地上,用爪子拨弄着他用来甩我的酸果子,思考着他刚才说的关于夏奏身份可疑的话。忽然,项澄音的声音在头顶响起:
“我认为,按照亲近程度,你应该更相信我,夫人。”
我犬躯一震,爪子一收,野果被我抓破,汁液溅我一脸。
这个……这个流氓!!!我怒抬起头,看见他一脸的心安理得,一只手抚弄着我的尾巴,另一只手拔了一根草,衔在嘴里。忽然,他双眼一眯,整个人像被马蜂蛰了一样突然僵直起身,狠狠瞪住我,“或者,你跟他的亲近程度超过了……跟我?”
喂,老天爷,你真是瞎了眼,项澄音这种撒一泡尿就以为是他地盘的人不是更应该变成狗狗咩?我一爪子拍开他的脸,“夏奏跟你都不是好东西,一个都不可信,都有一堆秘密瞒着我。”
“我尚无秘密瞒你。”
“是吗?”我蹬眼挑眉,鼻子两边的胡子兴奋地抖了一抖,“你裸奔一下,我就信你。”
项澄音无语地别开头。
“奔一下嘛,就一下。”
他不理我。
“胆小鬼,就会在背后说人坏话。项府的规矩我又不知道,凭你一面之词就说夏奏不是新管家,没有证据。”我恼羞成怒,于是替夏奏辩解道,“当时你怎么不戳穿他?”
“我不明白夏奏有何目的,他若是贼人一派,见到我时就该下杀手,若不是,又何必谎称自己是项府新管家,而且如他所说,一路保护着你这个冒牌三少奶奶。”项澄音径自说着,目光低垂。
“因为他当时逼我救他,给我吃了毒药,解药却放在他故乡,我不得不跟他一道回去拿。”
“毒药?!”项澄音一惊,抱过我像块抹布一样翻看着,怎么这些男人总喜欢搓抹布?
我挣扎着,一身的毛都被他弄乱了,活像一只拖把了都。“豹胎易经丸,你懂吗?很厉害的。”
“看来他的目标似乎……”项澄音总算停了手,“是你。”
“说不定是迷恋我的美色,想骗我回去当媳妇呗……”我羞射地低头,用一只爪子挠着地上的土。
项澄音一听,僵住了,眼角的肌肉抽了一抽,“……夏奏委实不像是口味如此独特之人。”
“神马?!”我跳起。
“你是,我的,夫人。”项澄音把每个词都念得很重,我清楚地看着他迷人的双唇一开一合。
“你老婆是陈二小姐。”我冲他挑衅地翻了个白眼。
项澄音捉住我,提了起来,“是你。”
我看这个项澄音比夏奏更加可疑,若是他曾经对我一见钟情也就罢了,这家伙明明一开始很嫌弃我,对我报着玩弄的心理,却在落魄逃生之后对我视如己出(什么形容词?!),一边挑拨我跟夏奏,一边想独占我,难道是山林隐居太久竟然饥不择食了?
嗯嗯,男人都好阴险。
“二位相谈甚欢,可是有什么喜事?”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远处飘来,夏奏站在十米开外,树荫辉映间,身影劲瘦颀长。
☆、谁更阴险?
再见夏奏,感觉有点怪怪的,也不知是不是受了项澄音的挑拨,我觉得夏奏身上散发着阴险的小火苗,只是我跟项澄音一样,都不知道夏奏意欲何为。姑且理解为他对我一见钟情于是深爱我不能自拔?
我三下五除二蹬着后腿从项澄音怀里跳下来,居然有一种被捉奸在床的刺激感。可按照先来后到,貌似是项澄音更加名正言顺?虽记不得细节,想起那晚,我仍能流下两行鼻血。
夏奏砍了两捆柴火还顺便捉了两只山鸡一只野兔,他不动声色,若无其事地将猎物挂在我的背上,让我驼回木屋。我偷偷回头看看,只见夏奏路过项澄音身边的时候,堂而皇之地偏头瞅了他一眼,项澄音毫不避讳地跟他对视着,只是两个人都没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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