庶女人生 (冬谚)

　　荷香听出太夫人话音里的怒气，言语更加谨慎，“奴婢听大太太院里的人说，最近大太太的脾气不好，经常发火……昨天早上在屋里摔了杯子，晚上朝大老爷发了火，又朝身边的大丫鬟连枝发了脾气，直到身边的两位妈妈来劝，才用了晚饭……今天早上称病，让姨娘们在院子里站了半天，最后谁也没见……大老爷离府前去了大太太的院子，把家事当着管事妈妈的面交给了大太太”。荷香说完就低着头、躬身立在一边。
　　太夫人听荷香讲完，眉头都皱成了结，气的拍桌子“她到底想干什么？该做的事不去做，净对着姨娘和下人耍威风”。
　　这话说的诛心，根本不是荷香可以插言的，荷香柱子似的矗在那，只当没有听见。
　　怒火发过之后，太夫人对荷香道：“你去，到大太太那，就说我明天要见她。还有，去大太太那之前，先把王妈妈给我叫来。”
　　荷香先给太夫人倒了杯热茶，劝慰了一句，“老太太，这个家还要您看着才行，您要是气伤了身体，多不划得来啊！”看着太夫人的脸色微霁，才放心的出去传话。
　　荷香给王妈妈传话的时，把大太太惹太夫人生气的事简单的说了一下，让王妈妈有个心理准备。
　　************竹香院********
　　大太太对荷香的到来很是意外，听到丫鬟禀报后，和郑妈妈相互看了一眼，坐直了身子。
　　荷香进了大太太的屋门，先躬身对大太太行了全礼，才表明来意道：“太太，太夫人让您明天到芷兰院去，有话要和您说。”
　　大太太看着面容清秀，神态沉静的荷香，试探的问道：“是有什么事要我交代吗？”
　　“奴婢不清楚”，对大太太的探问，荷香不能透露任何信息，只能推说不知道。
　　看着荷香的态度不明，大太太对太夫人要说的事情心里也没有底，忙应承道：“好，我一早就去。”态度很是良好。
　　等荷香走了大太太才对郑妈妈道：“妈妈，你说会不会是今天下午的事传到婆婆耳中去了。”话音泄露出心中的忐忑。
　　“不能吧？”郑妈妈的话带着一丝疑惑，“大夫在的时候，太太身边全是信任的人在伺候”,皱着眉头猜测道：“会不会是送大夫出去的时候被太夫人的人看见了，以为三太太的身体出了状况，想从您这了解一下情况”。毕竟现在大太太管家，大夫的事大太太肯定清楚，太夫人想从大太太这了解三太太的身体情况也有可能。
　　荷香来的时机太敏感，大太太刚被大夫查出忧思过众，焦虑烦躁引起着急上火，需要适时的休养，荷香就前来替太夫人传话，如何不会引起大太太多想。大太太只怕自己身体有恙的事被太夫人知道，完全没有想到是为了大老爷出差的事。
　　郑妈妈见大太太的神态有丝惊慌，知道大太太放不下手中接过来的管家大权，安慰道：“太太，您不用担心，就是太夫人知道您身体有恙，不能劳累，也不能把管家的权力再夺回去……即使找人分担，也要有这么个人才行啊……三太太已经显怀，暂时不能操劳，二太太不在家，当家太太的除了您还能有谁啊!”越说郑妈妈自己越是放心，话音落下时，因荷香到来引起的惊慌已经完全压了下去。
　　郑妈妈稳定、沉着的态度影响了大太太，在身心都疲劳的时刻，大太太分外愿意相信心腹妈妈的分析。
　　定下心来的大太太想想婆婆的为人，夺权的可能不大，顶多派个人帮自己分担一下。只要不是二太太和三太太这些妯娌，其他人在名分上就被大太太压着。
　　大太太又放松身体，对着管理人事的郑妈妈道：“那以后妈妈就要你费心多操劳操劳了。”
　　郑妈妈很是恭敬的对太太表态：“太太，老奴一定把好关，不会耽误了府里的任何事情的，一副做好战斗准备的模样。郑妈妈抬眼看看时间，提醒道：“太太，您也吃饭、早点休息吧!别忘了大夫的嘱托，让您多休息，少操劳。”
　　大太太点点头，摆摆手让郑妈妈退了下去。
　　第二天一早，大太太受了姨娘们的请安后，就匆匆的带着大丫鬟连枝和连翘去了太夫人的芷兰院。
　　通过丫鬟撩开的门帘，只见太夫人身穿万字不断头的的青色印花褙子端坐在宽榻上，神情严肃，一副等了很久的样子。
　　大太太心头“咯噔”一下，敛了神色，忙快步上前给太夫人请安。
　　过了一会儿才听到太夫人冷淡的声音道：“老大媳妇儿，来了，起来吧！”
　　大太太行礼蹲的腿有些发麻，不敢用手去敲打，站起来对太夫人道：“娘，是儿媳不好，来晚了！”语气惴惴的，一副对自己晚来请安惊慌、愧疚的表情。
　　太夫人在心底“哼”了一声，面上不显，“不晚，是我这个老婆子起得早，我今天就想找你陪我一块用早餐”。
　　说完就吩咐管理膳食的大丫鬟芙蓉，把早餐摆上来。
　　餐桌上，只见已成为八小姐孙淑湘大丫鬟的沉香，亲自端了一盆温水上前要为太夫人洗手，“老太太，奴婢为您洗手”。
　　太夫人笑骂道：“你看看，都是八小姐的人了还往我跟前凑”。
　　大太太看着太夫人心情好了一些，忙凑趣道：“那也是娘您调教的好，手下的丫鬟都时时记挂着您”。
　　“都是要嫁人的人了，以后行事可不能这么主次不分，要是在婆家失了礼，乱了分寸，我可不好给你撑腰”。话里含音，意有所指。
　　“老太太教训的是，郑奶娘已经喂八小姐吃了粥，用不到奴婢，这才到您面前凑趣。”沉香上前挽起太夫人的袖子，要给太夫人洗手。
　　大太太看着动作轻柔细致的沉香，夸赞道：“娘真会调教人，被您调教的丫鬟到婆家准不失礼”。
　　太夫人忽然接了句，“她这还不行，要论服侍人，哪有你周到。”
　　大太太愣了愣，看着听了太夫人的话，停下手看着自己的沉香，哪还会不明白婆婆的意思。合着婆婆和沉香主仆二人演了半天的戏在那等着自己呢！
　　大太太按下心中的不愉，笑着上前接过沉香的工作，服侍太夫人洗手。
　　一顿饭下来，只见大太太不时的给太夫人布菜、乘粥，忙得团团转。

　　第二十九章 敲打语

　　虽然说，媳妇伺候婆婆是应当应份的，可大太太也只在刚入孙府做新妇的那段时间，伺候过婆婆用餐，从那以后，十几年来就没再站着伺候过太夫人用餐。现在忽然被太夫人支使着，大太太虽然忙个不停的伺候婆婆用餐，心里却一直惴惴的，脑袋里在不停的想着哪里做的不好。
　　现在大太太有把握太夫人不知道自己的病情，不然不会这样支使自己。
　　要是太夫人知道大太太的身体不宜操劳，太夫人绝不会做这种受人把柄的事。别说是让大太太布菜，请安的时候也不会让大太太多蹲那一会儿，毕竟敲打儿媳归敲打儿媳，把儿媳身体折腾出病来就过了。
　　大太太想着既然不是自己身体有恙的事情，那能够让太夫人对她动怒的只有大老爷的事情，可大老爷昨天就出差了，能有什么事？
　　大太太记起大老爷出发前一天，被她气出屋子的事，脸色刷的白了起来，用筷子夹着的酱菜也因为惊慌，手一松掉到了桌子上。
　　“娘，对不起，没夹住”。大太太稳稳心神，对着太夫人轻声道歉。
　　“嗯！”太夫人听不出情绪的应了一声。
　　大太太打起精神，小心翼翼的服侍太夫人用餐，就怕杯筷碗碟碰撞发出声响惹太夫人生气。
　　好不容易伺候太夫人用完早餐，内心不安的大太太草草的用了几口，就进到内室听婆婆的吩咐。
　　等大太太进到内室，太夫人就看看身边的丫鬟，让她们全部都退了出去。
　　大太太微微颔首，站着等候太夫人的说教，等了半天，也没听太夫人说一句话。
　　大太太轻抬眉毛，眼睛快速的向上扫了一眼。
　　只见太夫人端坐在宽榻上，手里拿着茶盖，轻轻的撇着茶水沫子，眼睛盯着茶杯，神态不明。
　　只听“啪”的一声，太夫人合上茶盖，把茶杯放到了矮桌上。
　　大太太挺直了脊背，内心说道“来了”，等着婆婆发话。
　　“你知不知道我今天为什么叫你来？”太夫人声音缓慢而低沉的说道。
　　“儿媳开始不清楚，后来想明白了”大太太听了太夫人的问话，松了一口气。还好太夫人不是很生气，不是一开始就劈头盖脸的说教，如果是那样，大太太是一点解释的机会都没有。
　　“嗷……想明白了……说说都想明白什么了？”太夫人语带一丝清冷的说道。
　　“儿媳不该因为身体不好，就控制不住脾气朝大老爷发火，还把自己该做的事推了出去，让大老爷为难。”大太太最后决定把自己身体有恙的事说出来，不然扯出因为吃孙姨娘的醋的缘故才对大老爷发脾气，那就犯了七出的“妒”。以孙家和姚家的家世，虽然大太太不会因嫉妒被休弃，可传出去，名声上也不好听。两害相较取其轻，大太太宁愿因自己身体不好让婆婆找人帮自己打理家事，也不愿背上个嫉妒、不顺从丈夫的坏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