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好,请问轻呈小姐是办半年卡还是全年卡?”
“全年的。”说罢轻呈将一只锦带往桌上一搁,束线拉开,竟是满打满算一百八十两银子。
钰儿一面啧啧惊叹,不愧是大家小姐,早派家丁把我这瘦身坊的行情都摸了个清清楚楚;
另一面,则在心底尖叫……一百八十两!刚好凑齐了我的赎身钱!好开心呀!我要解放啦!
不过身为一名老板,面不改色可是最基本的素质。
于是钰儿轻手收了钱,端着职业式微笑道,“轻呈小姐真是爽快人,请问小姐府邸何处,钰儿好给你填会员信息。”
就听轻呈不紧不慢地答,“城东御街,陆府。”
钰儿执着毛笔的手不自觉颤了下,御街的陆府,还有第二家吗?那明摆着就是陆丞相的府邸啊!
钰儿抬头,“小姐您是?”
轻呈浅笑,“我方才说过了,我是洛轻呈啊。”
钰儿顿悟,轻呈……轻呈公主!自己怎么就没联想到呢?方才还一直管人家叫小姐,应该叫夫人或者公主才对呀!
“原来是陆夫人。”钰儿微笑,“恕钰儿方才失礼了。”
“不碍事。”轻呈也笑,“你还是叫我轻呈小姐吧,我不想让这里的人知道我的身份。”
不知怎的,轻呈就是不喜欢陆夫人这一称呼……
“好啊,轻呈小姐。”钰儿眨眨眼睛,“我会帮你保守秘密的。”
轻呈失笑,这个苏钰儿,实在太出乎她意料,原本以为把南哥哥迷得神魂颠倒的京城名伶会有多惊艳清高,没想到,竟是这样可爱的一个女孩子……用什么词形容她好呢——亲民?
********************************************
跟哥哥告别后,钰儿便揣着银子回俏红楼去。想到自己即将告别青楼生涯,顿觉心情大好,脚步生风。
途径三竹街拐角,忽然听到一声惨叫,钰儿循声望去,只见不远处黑压压的挤了一大群人,隐约听到讨价还价的声音。
莫非是强买强卖引起了争执?
钰儿心生好奇,便捂好了银子,拨开人群往里挤去。
这一看,可不打紧,原来里边卖的不是东西,而是人!几个瘦弱的女子和小孩站成一排,清一色粗布衣衫,垂着头,面带惧色。旁边还站了个肥头大耳的小官,执着鞭子,冲其中一个小孩大吼,“想跑?门都没有,你爹如今是朝廷罪臣,跑到哪你都只有做奴隶的命!”
周围的百姓已议论开来,“啧啧,想当初上官大人家里多风光啊,如今不但被抄了家,连妻妾小孩都得卖作官婢,真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啊!”
钰儿心中不忿,凭什么当家的犯了法,妻妾小孩就得跟着遭罪啊!现在好歹也是封建社会,怎么跟个奴隶时代一样买卖人口呢?
这时忽听一声鞭响,那肥头大耳的小官嘟着一张油嘴,冷哼,“大人一律一百两,小孩五十两,要买的趁早,爷还得回衙门交差呢。”
钰儿心说,没这么贱卖人口的,一架古筝还得要一百两银子呢。抬头看了看那个方才被鞭打的小孩,也不过七八岁,眼里噙着泪水,甚是可怜,当下便动了恻隐之心。
仔细数了数,刚好八个大人四个小孩,合计得花一千两银子。钰儿摸了摸口袋,终于一咬牙,大声喊道,“这些人,我全要了。”
那小官循声看来,见钰儿小小一个女孩儿,便面露不屑,“你开什么玩笑呐,你全要了?一千两银子,你有吗?”
钰儿把钱袋往他一甩,扬声道,“鬼才跟你开玩笑呢,这里有一千两,你当着大伙的面数清楚了,如若无误,立即放人。”
有认识钰儿的侍卫凑到那小官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就看到那小官满脸堆笑,“原来是俏红楼鼎鼎大名的冬姑娘啊,难怪长得这么标致,出手也这般阔绰呢。”
☆、33贼船
“少罗嗦,赶紧数钱。”钰儿说罢走到那个方才被打的小孩身边,牵住她的小手。那小孩一仰头,看到钰儿亲和的笑脸,立刻就不哭了。
“数好了,整整一千两,不多不少。冬姑娘,这些人,全归你了。”那小官一面说一面色眯眯地打量钰儿,末了又问一句,“冬姑娘,你买这些人,是带去俏红楼里做窑姐儿的吧?”
他刚说完,钰儿就感到牵着的小手抖了一下,低头给了那小女孩一个安慰的笑容,转身便恶狠狠地盯住那小官,厉声道,“闭上你的臭嘴,我苏钰儿今天这一千两,不是买她们的人,而是给她们赎身。这世上没有任何人的命运是可以用钱去衡量的,赎了她们的身,她们想做什么那是她们自己的自由,我苏钰儿管不着,你们当官的也管不着。”
语毕,周围响起一片掌声。那小官见百姓们都给钰儿喝彩,自觉没趣,便带上侍卫们怏怏离开了。
“姐姐,谢谢你。”牵着她手的小孩仰起头,对她露出甜甜的一个笑容。
“不用谢我,你们本就不该遭到如此不公的对待。”钰儿俯下身,挨个儿给她们解开绑在手上的绳索,一边解一边问她们叫什么名字,老家可有亲人。
得知她们多半在老家还有兄弟姊妹,钰儿便放了心,嘱咐道,“如今你们自由了,赶紧回家跟亲人团聚。今后的生活,叫亲人帮衬着些,从头再来。如果在老家也过得不好,就来苏氏瘦身坊找我,我给你们找活儿做。”
“姐姐你心肠真好,要不是你,我们早被卖到人家家里当奴才使了。”
“是啊,姐姐你的大恩大德我们还没报呢,怎好意思就这样走了。”这些女孩儿纷纷向她致谢。
“真的不用谢我,我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罢了,你们回家好好过生活就是对我的报答了。”钰儿好劝歹劝,这些女孩儿总算是同意回乡去了。
*************************************
办完这些事回到俏红楼,天已经擦黑。刚要上楼,就看到桑晋南把玩着短剑倚在梯口,一身玄黄长袍,掩不住的凛然气质,那样子,似乎在等她。
钰儿轻咳了声,桑晋南便抬起头来,仍是那副玩世不恭的浅笑,眸里,却带了三分专注意味。
“来找我吗?”钰儿说罢,不等他回答,便径自往楼上去,“时候不早了,我得赶紧去换衣裳,一会就得登台了。”
“今晚你不用唱曲了,我帮你跟花老板告了假。”桑晋南不紧不慢地说。
“什么?你帮我跟她告了假?”钰儿惊讶回头,“为什么?”
“你不是都凑齐了赎身的钱吗?还唱什么曲啊。我来就是想带你出去庆祝下。”说罢凑到钰儿跟前,勾唇笑问,“说罢,脱了身的小兔子,想去哪里庆祝?我请客。”
钰儿苦笑,“我不是兔子,今晚的庆祝,暂时也不必了。”
桑晋南问,“为什么?方才陌尘还跟我说你凑够了赎身钱,高兴得不得了呢?”
钰儿摇了摇头,把今晚在三竹街大义救人的经过跟他讲了一遍。
桑晋南听完大笑,“不是吧?你拿自己的赎身钱去帮她们赎身?所以她们赎了身,而你自己却赎不了身?”
“有那么好笑吗?”钰儿撅嘴。
“当然很好笑啦!”桑晋南眉眼飞扬,“所以我现在该叫你什么?女侠?呵呵,那你自己呢,现在该怎么办?”
“继续挣钱呗。及笄还有一个月,我就不信这一个月挣不来一千两。”钰儿自信满满,恰在这时,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咕噜叫了一声,那声音好像在说,“不信不信。”
看着桑晋南一脸坏笑,钰儿不忿,一步跨到他跟前,仰头问,“方才不是说要带本姑娘出去庆祝的吗?走,现在就带我出去吃饭,你请客。”
桑晋南眸露不屑,“你又没能赎身,何来的请客。”
钰儿撇撇嘴,“小气,你不去,我自己去。”
才要迈步,就被桑晋南挡住去路,“刚才逗你玩呢,就凭你今日大义救人这桩事,也该好好庆祝一番。想去哪吃?本大少请客,随便点。”
钰儿心笑,桑晋南请客吃饭,不好好宰他一顿真是对不住他。便道,“咱京城最贵的酒楼在哪?就去那。”
桑晋南一点也不意外,“最贵的酒楼不就是状元楼吗,就知道你想去那,走。”
钰儿心一虚,状元楼的大名,她是听说过的,京城文人雅士都爱去那吃饭,因为状元楼的饭不是在楼里吃的,而是点好菜送到画舫上,游船的时候慢慢享用的。
去那吃饭,不是要上桑晋南的贼船吗?自己跟他又不是那种关系,叫人看去了多不好。想到这,钰儿有点难为情。
“怎么,不想去?那我走了。”
“等等。”钰儿把心一横,“你先去给我买个面具来。”
“要面具做什么?”
“管那么多!今天谁说要庆祝的?”
****************************************
桑晋南算是服了钰儿了,华灯初上,画舫如织,就他们这一船上,钰儿戴了个兔子面具,下半截用桑晋南的短剑割掉了,只露出半个鼻梁和尖尖的下巴,既不影响她吃饭,旁人也认不出来她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