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朝事,胤礽大部分的时间都是跪在康熙的梓宫前给他守灵,除了最开始听到丧钟的那会儿,胤礽便没掉过一滴眼泪,不管旁人怎么看他这个新君冷血无情,唯有每日陪着他给康熙守灵的胤禔明白,胤礽心里其实是很不好受的。
才是早春时节,到了夜晚更深露重却是依旧寒得很,胤礽沉默着闭着眼睛跪在灵柩前,胤禔将带来的袄子披到他身上,捏过他的手,低声问道:“你已经三天没合过眼了,天晚了,先回去歇着吧?”
胤礽摇了摇头,抽回手:“我无事。”
“保成……”
胤礽转头冲胤禔惨淡一笑:“方才那些人回去,是不是有私下里议论我又在做样子看了?”
“没有,他们哪里敢,何况你管他们怎么说呢。”
“我是不在乎,”胤礽没有再跪,盘腿坐了下去,满面怅然:“上一回他去了,我被圈了,连为他守孝都不得,这一回,便当是我还了他的。”
“保成你别这么说,他要是死后有灵,知道那些事情,会明白的。”
胤礽摇头:“虽不是我亲手弑的父,终究还是我逼死他的。”
“你后悔吗?”
“不后悔,就算再从来一次,我还是会这么做。”胤礽决绝道。
“那便是了,已经这样了,我们便尽最后一份孝,给他后事办得风光点罢了。”
胤礽点了点头,便没有再说下去。
天色更晚了之后,胤礽终于是撑不住,靠着胤禔的肩膀渐渐阖起了眼睛,胤禔看堂上烛火也快燃尽了,命人换了新的,将胤礽抱起了,出门上车辇回了乾清宫去。
揽着胤礽只睡了不过一个时辰,天便亮了,胤禔先醒了过来,听了禀报说是胤禩来求见胤礽,转头看胤礽还睡得熟,不忍心叫醒他,便自个先去见了胤禩。
自胤礽登基之后,那守在家家户户府邸门外的步军衙门的人便撤退了走,胤禩几个面上倒是自由了,却反倒是更加心中难安,胤礽只下了旨晋了胤禔的亲王爵,其他人则是提也未提,便仿佛是将他们忘了一般,只是每日朝政之事也没了他们的份,各部各院虽没有明说却也是不需要他们去了,只让他们每日进宫给康熙守灵,其他一概不说。
胤礽的心思如何,终究还是有人觉察了出,胤禔看着垂着头匍匐跪在地上的胤禩,心中不免好笑,没想到第一个看明白过来的到底还是这个玲珑剔透的弟弟。
“别跪了,起来说话吧,你二哥还没醒,这会儿没别人,别行这种大礼了。”
胤禩闻言谢过便起了身,对出来的人是胤禔似乎并不意外,胤禔令人给他赐了坐又奉了茶来,让人都退了下去,才问道:“你来,是打算找你二哥说什么?”
“皇上曾经说过的话,臣弟一直都铭记在心,如今来,便是想请皇上准了这个恩典。”胤禩开门见山道。
一番解释下来,胤禔才明白过来,胤礽曾私下与他说过要他留在盛京的话,而胤禩今日来,便是与胤礽说,愿去盛京,请他恩准的。
胤禔听罢劝道:“他只是随口说说的,你别当了真了,关外盛京虽是老祖宗的地方,到底苦寒,你身子也不是顶好,去了那里哪里受得住。”
胤禩苦笑了笑:“皇上是不是说笑的,大哥您应该比弟弟清楚,这些日子以来皇上一直对我们不闻不问,不就是等着我们自己来说这日后去处嘛,去盛京总比留在京里的好,皇上看我们碍眼,日后免不了找事对付,去了盛京,弟弟也乐得清闲,还相对自由些,也不用整日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了。”
这话其实也是个理,见胤禩主意已定,胤禔一时倒是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说到底,胤礽也大抵也是真有此意。
胤禩抬眼看了看胤禔,犹豫了片刻,终是问了出来:“大哥你和皇上,你们到底……”
“呵,算是孽缘吧,也无甚好说的。”胤禔打断他的疑问,三言两语搪塞了过去。
胤禩也不敢再问,知道与胤禔说过胤礽那里便是就知道了,于是起身告辞退了出去,去了养心殿给康熙守灵。
胤禔回了里头去,胤礽已经醒了,正半靠在床头闭目养神,胤禔顺手拿起他搭在一旁的中衣,走过去亲自伺候他更衣。
“怎么醒了也不叫人?”
“你不是在外头见老八吗?你倒是胆儿越来越肥了,什么都敢越俎代庖,是不是赶明儿这皇帝的位置也要取而代之了?”
“我不需要取而代之,只要皇帝陛下是我的人,皇帝陛下的所有便都是我的。”胤禔厚着脸皮给他掖着衣裳,难得地调笑起来。
胤礽一个翻身将他压到了身下,问:“胤禩都跟你说了什么?”
胤禔一手搭在他的腰上,一手勾着他松松垮垮的衣领,看着他裸/露在外的白皙脖颈和诱人锁骨,一时便有些心猿意马,语调也更浪荡了几分:“自然是如陛下所愿了,陛下可犯不着操心弟弟们的事情,你啊,只要多放些心思在为兄身上便是了。”
胤礽被他的无赖气到了,放开了人,悻悻然就要起来,胤禔却是手一带,脚一勾,将人拉下换了上下位置,紧紧压住,对着耳朵吹着气:“保成,我们很久没有……”
“你能滚远点吗?”且不说已经天亮了,那边还在办国丧,他倒是真好意思。
胤禔乐笑了,不管不顾地又扯开了他才亲手帮之穿好的衣裳,低头便吻上了他的脖子。
胤礽推着他的脑袋,一边低骂一边到底还是顺从了他,衣服缠绕着一件一件落下,帐幔扯了下去,隐约间只有起伏纠缠的身影和断断续续的暧昧声响。
一个时辰过后,胤礽趴在胤禔怀里喘着气渐渐平息下来,不甘地掐着他的胳膊:“你倒是又得意了,厚颜无耻。”
胤禔一手搭在他的腰上,慢慢帮他揉着,轻笑:“能上皇帝陛下的床,当真是三生有幸。”
胤礽觉得有些冷,拉起被子,盖住半边身体,闭起了眼睛:“一会儿还要去养心殿。”
“今日晚点再过去吧,这会儿那里都是人,反正你也不想搭理他们。”
“嗯。”
胤礽就算想去,这会儿也不愿走路了。
胤禔笑着又将他揽紧了些,正要再调戏一番,胤礽突然想起先头的事情,半撑起了身体,没好气地问道:“老八当真说了要去盛京?”
“啊,不过你真打算扔他去那里?”
“怎么?你心疼了?”胤礽挑起眼,直勾勾地看他,眼里全是戏谑的笑意。
先头胤禔已经跟他提过了当初胤禩几个最后的结局,胤礽听了倒是沉默了许久,最后说出来的话却是让胤禔快怄死了:“老四倒是个好创意的,兴许,可以借鉴一下。”
胤禔以为他是当了真的,好说歹说劝了半天,才止了胤礽学胤禛的念头,只是胤礽心里依旧不痛快,扯着胤禔的领子恶狠狠地质问他到底为何要如此护着胤禩。
胤禔无奈说:“当真没有其他意思,只因为当初我被圈之后全是他替我照顾额涅,终究是我欠了他这份人情。”
这样的理由才勉强是让胤礽信服了,所以这事便也撒手不管了,自交给胤禔去处理,胤禩说要去盛京还是让胤礽满意的,胤禔私心里觉得去那么远而且这一去大概便是这辈子都回不来,对胤禩不免同情,却也知道胤礽已经让步了,也不好再劝他惹他不快,所以这会儿,便也就不再说了。
胤礽披了件衣服坐起了身,摆弄着床幔漫不经心地道:“其实,昨日在养心殿,老四有私下里与我提过,也想去盛京。”
“他也要去?”胤禔诧异道:“你答应了?”
“还没有,不过京里他是待不下去了。”
确实是待不下去了,在胤礽的刻意为之之下,私下里已经有流言疯传,四贝勒才是通州大营忤逆犯上之举的主谋,虽然没有证据,但架不住人言可畏,再这么下去,胤礽不办他倒是说不过去了。
“我以为你让人放那些流言,是想借此处置他?”
胤礽冷道:“我倒是真想一刀宰了他,或者用他当初对付我的法子回敬过去,不过算了。”
“为何?”胤禔当然不认为胤礽是突然心软了。
“没意思,那些事情,他现在又不知道,就算报复了回去喂药喂死了他,也没有半点报复的快感,还脏了爷的手。”
“……”胤禔心说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别说胤礽,听了胤礽说的他当初竟是被胤禛喂毒药活活折磨而死,别说胤礽了,他也想提刀子去宰了他,可惜眼前的这个毕竟不是当初的那个了,就算活剐了他,到底也还是没意思,还脏了自己的手。
胤礽转头冲胤禔笑了笑:“留他在京里我看了也不痛快,就算圈起来也还要脏我的地方,干脆就将他撵走吧,不过去江南繁华地倒是便宜了他,盛京那地方其实还不错,让他去跟老八做个伴也好,关起门来狗咬狗,一块咬死了最好。”
“呵呵……你说真的?”
胤礽挑起眉:“你以为爷是在开玩笑?”
“你不怕他们一块造反?”
“你觉得可能吗?给他们两个贝勒的俸禄,没别的差事,也捞不到其他油水,也不许人私下里孝敬他们,那地方苦哈哈的,我看他们要养活一家老小都困难,起兵造反?痴人说梦吧,实在不行,留两个他们的宝贝儿子下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