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嬗看得有些怔住了,红着小脸道:“妈,你的连珠箭,比得过李敢叔叔么?而且,你还没换铠甲呢!”
容笑撇嘴道:“箭法跟穿什么衣裳有关系么?你妈我就是穿得跟个乞丐一样,该射连珠箭也还是会射啊!你李敢叔叔的箭法的确是出神入化不假,但我能射到二百步开外,他能么?嘿嘿,口说无凭,今日就让你开开眼!驾——”
厉叱一声,落霜如脱弦之箭激射而出,急得霍嬗在后面乱拍小马:“妈,你等等我,等等我啊!”
☆、162陇上横吹霜色刀:广殁
霍嬗得了父母的遗传,颇有些学武的天分,同容笑相处了两个月,竟也把小弓小箭摆弄得有模似样。
可以料想,假以时日,这位小公子的骑射之术不会在乃父之下。
霍嬗欢喜之余,同容笑的关系拉近许多,日日夜夜纠缠着她,净讲些孩子气的话,非说要再多学些本事,好早些陪父亲上阵杀敌。
见他母子二人的亲情一日浓似一日,霍去病颇感欣慰,将府中之事放心地交给容笑料理,自己则费劲周折,终于得到天子和卫家首肯他和容笑的婚事,于是偷偷在卫府和卫青共同筹备婚期事宜,想给容笑来个大大的惊喜。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忽然一天,噩耗传来,说是李广将军在家中自尽了。
容笑乍听此讯,手中的一盏茶猝然坠在地上,崩碎的瓷片险些划破儿子的小脸。
霍去病知道,这许多年来,容笑对李家的感情很复杂,李敢当初对她有相救提携之恩,她又总觉得愧对李雁,所以无时无刻不想弥补无意中犯下的过失,可惜李敢兄妹——尤其是李雁——不大领情,始终不肯允她再踏入李府一步。
本来李敢跟着霍家军征战数年,立了功劳,还被封了关内侯,成了家,生了一子一女,和同在霍家军麾下的“高不识”多少也算有些同袍情谊,然而霍去病向陛下和舅舅卫青正式提出要迎娶容笑以后,“高不识”的身份就在朝堂上被传得沸沸扬扬,李家人自然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从此对其退避三舍,生怕再有一丝半点的关联,可见李雁旧怨难忘。
正盘算着,容笑命式鸾将儿子带出房,而后开口道:“去病,还记得太乙山上,你答应过我什么?”
“记得。”霍去病苦笑一下,“那天我说,若他日李家有难,我定会施以援手,若是做不到,就叫我不得善终……”
容笑急了,以指捂住他的唇:“别胡乱诅咒自己,你记得便好,我想现在就去李家吊唁。”
霍去病一把拉住她,神色间颇有些犹豫:“李家长子李当户早亡,次子李椒前两年也没了,如今李广将军身殁,李敢独自一人戍边未归,阖府上下只有李雁姑娘独撑大局。而李广将军之所以会自尽,皆是因为他漠北一战在荒漠中迷路,延误了战机,导致伊稚斜突围而出,令舅父失了生擒单于的良机。陛下命人追其罪责,李广将军这一生都是心高气傲,如何受得了文官的气?这才会大骂‘不能复对刀笔吏’,而后在府内引刀自戕,免遭他人羞辱。现在李雁丧父,正是悲愤难平的时刻,若是见了你
的面,我只恐她会误解你的好意。”
容笑点点头,伏在他怀中,轻声道:“我明白你是担心我,但李雁一介深闺弱女,如何独力操办丧事?何况李将军是以戴罪之身自尽的,世态之炎凉,我比谁都再清楚不过。她又一向极为敬仰自己的父亲,此时定是哭得肝肠寸断,教人想想就难过。别说我和宝儿以前曾受李家深恩,我容笑便是个普通的汉军兵士,听说这样的惨事,也是定要去李府为将军送行的。从前是你我二人对不住雁姑娘,害她到了如今还不肯出嫁,她再怎么对我,我也是毫无怨言的,只盼她可以慢慢原谅我,逐渐打开心结,最后找个好归宿,否则……否则叫我这辈子如何心安?去病!”
说毕,仰起头,踮起脚,在男人的唇上轻啄了一下,恳求道:“你就让我去吧!此事一日不解,我一夜难以安枕。”
霍去病无奈,拍拍她的头:“不必使美人计了,我知你的性子,你想做的事,谁也拦不住!在这点上,嬗儿同你一模一样,真不愧是母子连心。”
容笑调皮地眨眨眼:“你这就叫栽赃嫁祸了,嬗儿明明是像你多些,那五官和任性劲儿,任谁见了,不说是个活脱脱的小号骠骑将军?”
想起儿子,霍去病抿抿唇,露出幸福的弧度,又扯扯容笑的手:“别说笑了,快给我寻套合适的素服来。”
“怎么,你也要去?”容笑略感惊讶,“你可一向不怎么欣赏李老将军。”
霍去病深深地叹息一下:“如你所说,即便是个普通的兵士,也少不得要送老将军这最后的一程,他终归是为了我大汉而厮杀了一生。再说,我又怎么能让你一个人去挨李雁的唾骂呢?你我夫妻,自然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
容笑被他最后一句话说得脸红心跳,闪开身,边在衣箱内翻找素服,边细声道:“谁嫁给你了?口口声声夫妻夫妻的,也不怕别人笑话,厚脸皮。”讲的时候本来是说笑,可说完后,心里不知怎的,突感无限委屈。
霍去病装没听见,快手快脚地换过服饰,出了门向霍光交待一声,便同容笑带着几个亲随驰向李府。
他二人没料到,李府的门前乌泱泱跪了一大片人,什么打扮的都有,细看起来,有一半是汉兵,另一半做的是百姓装扮。
跪着的人们不住地叩首悲泣,口呼李将军,其情真切,让人观之动容。
容笑红着眼睛瞧了霍去病一眼,后者会意,驻了马,让亲随们留在原地,他二人步行费力地穿过人群,来到府前求见。
李府的下人们皆认得霍去病,但也认出了容笑,诧异之余,难免踌躇,既不敢拦霍将军,却也不敢放容笑入府。
霍去病明白这些下人们的难处,也不强求,只请他们代为通传,说是霍去病夫妇前来为老将军送行。
下人们听了更是瞠目结舌,不敢迟疑,忙派个口齿伶俐的进去报信。
片刻后,府内脚步匆匆,有一人迎了出来,容笑定睛细瞧,认出那是因游历天下而数年未见的司马迁,忙激动万分地打招呼道:“司马兄,别来无恙?”
司马迁一身孝服,面容有些憔悴,仔细打量了她两眼,见她神色虽然焦灼,但容光不减当年,遂语气和缓道:“容兄弟,你的事我都听说了,今日见你平安,我总算放心了。”
容笑此刻虽是女装打扮,他却仍按旧时的称呼,显见他并未深责而将过去的交情一笔抹杀。
容笑心中一暖,上前一步:“司马兄,可否允我进去拜别老将军?若是可以,我还想同雁姑娘见上一面。”
司马迁眸光转暗:“不是我不想你进去,雁妹心情悲恸,已经哭昏了数次,此刻安歇在房内,不大想见人,请你勿怪。你来此吊唁之事,我定会找个良机转告,但今日还是请回吧!”
容笑咬咬唇,坚持道:“我去灵前给老将军磕个头就走。”
司马迁回首瞧瞧身后一片素白的庭院,舔舔唇,难以抉择。
霍去病有些不悦,负手冷冷道:“你不是说李雁姑娘安歇在房内么?我夫人就是去拜灵,两个人也撞不上,你还担心些什么?”
司马迁虽不喜对方傲慢的态度,但仔细斟酌一下,暗想:“论理,李老将军是卫大将军的部下,三弟李敢又在骠骑将军麾下效命,老将军故去,敢弟更需扶持。卫家现下恃宠而骄,雁妹年轻不知轻重,但我怎可一时意气用事而得罪人,从而连累敢弟?”
盘算至此,躬身举手:“骠骑将军、宜冠侯请进。”
一句“宜冠侯”出口,容笑心底咯噔一声,虽明知自己只有凭这个身份才能堂堂正正地登门拜祭,但这一声称谓无异于在自己与对方之间划了一道无法逾越的鸿沟。
遗憾归遗憾,该做的事还是要做。
由司马迁在前引路,霍容二人步行至灵柩前分别施礼拜祭。
礼节将成未成之际,突听灵堂外传来个年轻女子的清脆呼声:“小姐!不好了,司马公子,快拦住小姐!”
司马迁一愣神的功夫,早有个白色的身影冲了进来。来人
头发凌乱,双眼红通通的,脸色青白,毫无血色,不等站稳脚步,便用纤纤玉指恶狠狠地指着容笑,凄厉地尖叫道:“滚,你们给我滚出去!我爹就是被你们害死的,你们还有什么脸来拜祭他老人家?”
容笑惊忧交加,一跃而起,一把扶住来人摇摇欲坠的瘦弱身躯:“雁姑娘,你别生气,我们没有恶意。老将军走了,但你切切要照顾好自己的身体,否则三哥会在边疆记挂你的。”
“你有什么脸提起三哥?”李雁小脸煞白,两只眼睛尤其显得大,愤怒的眼眸泛着血丝锐利地盯着容笑,“三哥和我是怎样待你的?你被人逼得走投无路时,是谁收留了你和宝儿?是谁举荐你去了期门营?你被人罚做马夫时,是……”
庭院里的婢女此时追进门,放下手中拎着的裙角,冷着脸从容笑手中抢回李雁的身子,稳稳地扶住,淡然道:“小姐,跟这种冷心冷肺的人,还说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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