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对方头发散乱、眼肿鼻歪、唇裂脸紫,几抹鼻血乱糟糟地糊在肿胀的面颊,看着又是可恨、又是可笑。
忍不住嘴角一抽,谁料牵动伤口,刚结的疤裂开,不约而同“嘶”的一声,伸手摁住唇角裂口。
老人啜口苦茶,又开口道:“你们两个人,年纪不大,胆子倒真是不小!一个入营一日,另一个还不足半日,便敢在蹴鞠场上,当众殴打同袍!难道是嫌我期门地小人少,看不上眼么?”
两个少年匆忙收回敌视的目光,双双拜伏于地,齐声道:“不敢,仆射大人!”
“不敢?”老人眼中精光四射:“哼!好一句不敢!不过是一颗蹴鞠球误砸在头上,就喊打喊杀的,你眼里还有王法么?容笑!”
随这一声厉喝,张仆射伸臂用力一指罪魁祸首,以表示自己强烈的愤慨。
被指的那个神情茫然,眨了眨眼,用摁住嘴角的手指点点自己鼻子,迟疑道:“我?我是霍去病啊,大人!”
张仆射恍然大悟,收回手臂拍拍头,迭声感慨:“你们两人现下如此酷肖猪头,实实让人难以分辨!”
话锋一转,又道:“不过,霍去病,你斗蹴鞠便斗蹴鞠,何故以蹴鞠球为凶器,欲毁同袍的面容?我大汉
男儿虽以英武善战为荣,可能入我期门军的,从上至下,哪一个不是五官俊美、身姿伟岸的翩翩好儿郎?你今日若真毁了他的面容,他日后的前途岂非断送在你的脚下?你于心何甘?”
霍猪头勉强睁开青肿的眼睛,黑黝黝的眼珠子透过两道窄窄的缝隙去瞄张仆射的脸,从头发看到牙齿,又从耳朵看到鼻子,渐渐露出狐疑神情。
张仆射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轻咳一声解释:“那个,老夫如今年迈,不日便要告老还乡,现下这副形貌自然是……自然是算不上翩翩好儿郎!”
容猪头扑哧一乐,自觉突兀,忙又跪伏在地装死。
张仆射却听得清清楚楚,忍不住一声怒叱:“发笑者何人?”
容猪头心想,坏了,这老头眼神不好,耳朵却挺灵啊!忙认罪道:“容笑失礼,仆射大人恕罪!”
因为在蹴鞠场上喊沙了嗓子,此时她的嗓音听来像只乌鸦,喑哑难听。
张仆射难受得把身子抖了抖,又将脸挤成了一朵瘦菊,皱眉摆手道:“没有本仆射命令,容笑你不得再开口!”
顿顿,又正色叱责:“老夫听闻,事发时,蹴鞠场上以李敢为首,十数余期门郎拼命拦你,都拦之不住!风传,你打起人来,直如饿虎扑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
霍去病听到此处,脸现愤愤。彼时,那十余名期门郎哪里是拉架,脚脚趁乱踢向自己要害,分明是以拉架为名,对自己行偷袭之实!若非那些小人从旁协助,姓容的这小子哪是自己对手?还一夫当关、万夫莫开呢!我呸!
霍猪头正走神,老人猛地以掌击案,一掌便削去木案一角!
三角形的木块“啪”的跌到坐席上,断口整齐如刀削,吓得两个猪头都是一震。
张仆射深厚内力展现完毕,仰天哀怨一叹:“唉,你们两个臭小子,拳脚中毫无招式可言,两人搂抱厮打在一起,极似半点武艺也不通的市井泼皮!在地上滚过来,滚过去,又滚过来,又滚过去,看着让人恨不得把你二人当成蹴鞠,一脚踢出长安城!你二人今日之蠢状没落入外人眼内,真乃我期门不幸中之大幸!他日若皇上下旨,要我期门军北上抗击匈奴,我定要派你二人做前锋!”
霍猪头窄小细长的眼缝中两道亮光闪过,勉强能看出他那脸色是跃跃欲试。
张仆射只做没看见,冷哼一声,续道:“你二人在那大漠里,再依样画葫芦搂抱厮打一番,笑也要笑死几个匈奴人!倒省得我大汉其他兵卒费事!”
霍猪头大怒,猛地扭头,瞪视容笑。
容猪头不甘示弱,用力睁开眼缝,拼命瞪回去。
张仆射见他二人完全没有受教的意思,叹息着摇摇头,问李敢:“那容郎员的寝帐可安顿好了?”
李敢抱拳回话:“尚未来得及安顿,便……便起了骚动。”
老人点头:“也好!我期门营中,每帐三人,听说霍去病那帐中目前只住了两人,你便带容笑去他那儿吧!”
霍猪头、容猪头、敢公子齐声大喝:“不可!”
张仆射被他三人的异口同声吓了一跳,险些从几案后跳起来。
抚抚胸口,半晌才回过气来,遂一脸威严道:“究竟老夫是这里的仆射,还是你们三人?大胆!竟敢忤逆长官!李敢就罢了,你们两个……”
捶捶头,倏然想起:“唔!这个月洗衣妇告假,尚无人为本仆射洗衣。你二人,今夜不准进食,去湖边洗衣!若洗不完,就不必睡了!”
说完,见三人还在面面相觑,不耐心地瞪瞪眼睛:“衣物都堆在杂物房,还不快去?!在等月亮升起,要与本仆射一起赏月么?”
三人无奈,齐齐拜谢告辞。
走出营外,月牙儿初现,瘦瘦的一弯,躺在白帐篷顶,不高不低,慵懒至极。
营中四处燃着的火把哔剥微响,千瓣桃受了暖气,开得越发妖娆,即使在夜色中也不曾暗了半分艳色。
李敢欲伸臂扶住容笑,容猪头摆手表示自己可以。
霍猪头看他二人在桃花树下情深意笃兄友弟恭,当下伸手拍拍身上污尘,冷笑一声,还故意把声音笑得十分洪亮,生怕别人听不到。
李敢、容笑二人突然变成聋子,肩并着肩,昂首阔步,走在前方。
霍去病也是初入军营,不认得杂物房方向,只好忍着怒气,尾随在后。
等他三人去得远了,一个小厮模样的人,悄悄从主帐后面绕出来,在门帘那里轻声叫:“大人!”
“进来吧!”张仆射听出来人是谁,高声吩咐。
小厮撩帘迈步,进去第一眼便看见了那块被仆射大人以肉掌凌厉劈下的木案一角,不由扑哧一乐:“果然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大人,您真有先见之明!”
张仆射被赞得心花怒放,抚掌大乐,挤眉弄眼:“你明日速速再给我弄一个案几来!仿着这张的模样,在桌底右下角处,用利刃狠狠磨它一顿,只是桌面别让人看出破损来。唉!现在的新兵啊,各个出身权贵,不服
管!若不在初入营时,老夫劈上那么一劈,如何杀得他们的锐气?世事艰难,人心不古啊!再不是老夫当年初披戎装的时候啦!想当年……”
小厮一听见“想当年”三字,立刻捂住腹部,哎呦怪叫:“大人!小的怕是吃坏了肚子,小人先去方便方便!”
说毕,不待张仆射答话,两条腿转得跟风火轮也似,一溜烟钻出营帐。
营中各处皆有巡逻兵把守,小厮出了营,便放慢步子。人人认得他是仆射大人的贴身侍从,都与他问好。他回了礼,一路向杂物房走去。
记得上次未央宫还拨了个案几过来,只是一时记不起到底是放在何处。
正低头回想着,迎面撞上两堆会行走的衣服,大晚上的,险些把他骇倒。
借着火把的亮光仔细打量,这才看出来,那是分别抱着一大堆衣服的容笑和霍去病。不知是谁使坏,衣服堆得甚高,直没过二人肩膀,只露出一双眼睛,留着看路。那二人眼睛肿得一分像人,九分像鬼,嘴里还“撕啦”作响,瞧着真真可怖!
慌忙让开一条路,只见那两人脚步歪歪扭扭,一左一右,向两个方向而行。
小厮一拍脑袋,大声喊道:“哎!你们不是要去湖边洗衣?”
那两人顿住脚步,笨拙转身,四只肿眼泡在衣服后面狐疑眨动。
小厮又气又笑,顺手向另外一侧指去:“湖水在那里!你们两个都走错方向啦!”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小离亲为老尉纠错,特将此章献给小离!
希望你看得欢乐~~~~~~
☆、015偏坐金鞍调白羽:溺水
作者有话要说:于是,老尉这章天雷送给小蝶亲~~~~~~
蝶,感谢你对老尉的支持与鼓励!老尉以后加倍努力,争取写出更好更大的天雷来,以飨读者!!!
第十五章溺水
期门营的湖不大,当个洗衣盆却也够用。
跟此时的心境比起来,容笑觉着那横跨夜空的星河璀璨得稍有些不近人情。毕竟,不管哪个姑娘,猛然间碰上跟自家负心汉长得一模一样的衰人,心情都不会好到哪里去。
笔直的栈桥铺进湖心,夜色中,木板缝隙透出一道道波光粼粼。
蹲在栈桥尽头,霍去病借着星光揽湖自照,被水中的倒影骇了一跳。匆忙洗了脸,再看,干净些,可还是一脸的鼻青脸肿。猪头少年神色郁郁,闷头半晌,蓦然发现水中多了条人影,也不知那人默默在背后盯了他多久。
霍去病大惊跃起,双臂挡在身前,厉声质问:“姓容的,你鬼鬼祟祟站在我背后,是想趁人不备,推我下湖么?”
容笑一脸浩然正气,斩钉截铁否认:“不是。”
霍去病松口气,心想此人倒还不算丧心病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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