辰萤撅嘴道:“可是我不喜欢刺绣,连玉啊,其实吧,我有把宫扇,就缺个络子来配它。”然后,就张大眼睛巴巴的看着连玉。
从听她夸她络子打得好时就知她存了什么心思,连玉轻轻摇头,笑道:“知道了,改日给你打个络子,还不给我倒杯水。”
辰萤笑嘻嘻的倒了一杯,却不递给连玉,自顾自往嘴里一道,只觉茶水入口平淡,毫无香味,不由皱眉道:“这算的什么茶,半点味也无的。”
她锦衣玉食惯的,这般粗茶自然喝不惯,连玉不接话,辰萤觉得没啥意思,又自顾自说道:“说道骆老太君寿辰,我家里必然是有人来贺寿的,我二哥长得可比你那几个兄弟俊多了,既然大家都是亲戚,到时倒可以让你偷偷瞧上一瞧。”
连玉戏谑道:“你哥哥又是什么宝贝不成,还巴巴的让我等着去瞧上一瞧。”
辰萤点头道:“我哥哥自然是宝贝,他……”她突然停了停,自取了果盘里的果子含在嘴里“先不告诉你。”便不再开口。
连玉也不追问,静了心继续打五福同寿络,仔细算来老夫人的寿辰也近了。
☆、第六章
骆老夫人的寿辰总算到了,当日骆府洞门大开,从清晨开始,迎接八方来客,骆府家大业大,生意往来,人数众多,除却苏城,还有从他方前来贺寿的客人,忙的骆府上下应接不暇,热火朝天。
内院中,骆老夫人毫无倦色,笑眯眯的卧坐在梨花木罗汉床上,舒舒服服的依着红罗靠枕,怀里搂着辰萤。自有丫鬟婆子鱼贯而入,将众儿孙的贺礼一一呈上来,管家娘子钱妈妈站一旁大声念着贺礼目录。
连玉在心里打了个哈欠,一个个真是好大的手笔,这源源不断的,要送到什么时候。连玉冷眼看着,凌氏万年如一日的端着当家主母的架子,骆连慎倒是出门生意做多了,益发稳重起来,辰氏笑眯眯的紧靠着骆老夫人;骆连元益发有猥琐之相,现正和白雪娘在置气,骆连蝶依旧华服貌美,妆容打扮无处不细致,骆连云一脸阴沉,似谁都欠了她几百两两银子未还。
不用听他们说,她也能猜到他们在想什么。元三少爷和白雪娘,元三少爷好色且挥金如土,又不敢多用家里的钱,时不时惦记白雪娘的嫁妆,白雪娘却是个醋坛子,元三少爷多看哪个俊俏的丫头一眼都要跳脚的;骆二小姐必定生气今晚没有出尽风头,因为大小姐骆连宣虽然有了身子不好亲自前来贺寿,但送来的拜匣哄得老夫人乐不可支,而且夫家齐府送的贺礼更是告诉大家她的日子顺风顺水,如日中天;至于骆四小姐,夺其品性暂且不提。
洋洋洒洒已经过目了大半贺礼,除却一些大理石插屏,虎耳青绿古铜鼎之类的大件无法搬进内堂,只钱妈妈念个目录,其他的形形□的小物件也依旧让人眼花缭乱。
“手抄的无量寿经一部,心经一本,秦姨奶奶呈上”
骆老夫人道:“拿来我瞧瞧。”便有一个绿褙子的丫鬟捧着托盘呈上来。晴鸢取了交予老夫人细瞧。
“她倒是个有心的,我记得她入了佛门了吧?”翻开厚厚的无量寿经细细一瞧,骆老夫人叹道:“当初她告诉我只求一片清净地诵经念佛保佑家宅平安,我只道是她失了芯哥儿一时想不开,却没想到她真的不再踏出外头一步,一心出家啊。可怜我的孙儿芯哥儿啊。”话到此处,声音已隐隐带了哭腔。连玉顿时感到各色目光朝自己袭来,便不动声色的垂了眼帘,手中玩弄着腕上的碧玺玉镯。
辰氏见状上前与老夫人咬耳朵:“老祖宗,你这寿辰呢,大伙儿高高兴兴……”嘀咕了几句话,才把老夫人哄了回来。
“五福同寿金丝络子一个。骆三小姐呈上。”
连玉感到方才的那片目光有部分突地变成了轻蔑,她眼帘依旧不抬,嘴角却忍不住勾了一抹讥笑。
只听安静中一串银铃般的笑声响起:“老祖宗,我说总觉着您胸口的这块并蒂海棠谷纹璧温润无暇,世间罕有,但不知就哪儿哪儿缺点什么,可又瞧不出来。今儿个瞧见这个络子,我算明白了,玉璧无罪,它是顶顶好的,却是这穗儿俗了。”开口的不是辰萤却是谁?
老夫人笑道:“我听你的,拿来我换了试试。”
辰萤从晴鸢手中接过五福同寿络,勾起老夫人胸口的谷纹璧,仔细将穗儿换了,完后得意的举起玉璧朝着老夫人晃了晃:“瞧瞧,这下可是完满了。”
老夫人仔细瞧了下,确是与众不同,珠联璧合的,看得出费了心思的。想到她虽是个姨娘生的,与自己多年也不亲近,但想她弟弟尚小就没了,生母从此撇下她入了空门,也是个可怜见的,不由心中一软道:“这么一瞧,是这个理儿,也只这络子能配我块谷纹璧了。连玉来,往我这儿坐。”
连玉顶着万众瞩目,走到老夫人眼前,不卑不亢的福了一福。
骆老夫人拉着她的手,头一回仔细打量这个孙女儿,见她凤目狭长,唇若娇花,眉间胭脂痣鲜红欲滴,简简单单一个发髻插着跟白玉簪,神情清淡。身子单单薄薄不失窈窕,人品出众,竟将其他几个孙女儿都比下去了。
她忍不住微微点头,秦氏到生了个好女儿,这么多年倒是冷落她了。
只听她笑道:“你年岁也不小了,成日穿的这么素净像什么。钱妈妈,将我那只红宝石流苏金簪取来给连玉带上,长成这样的倒不至于埋没了那跟根簪子。”这么多年从没想到过这个孙女儿,赏个簪子给她也使得。
众人听闻齐齐变了脸,那只红宝石流苏金簪用材考究做工精细不说,据说还是宫里流出来的,居然让连玉用个结络换去了。连成氏都笑的有几分尴尬,骆连蝶白雪娘的脸早已发青了。
辰萤撇嘴道:“老祖宗,您偏心,独独赏连玉不成?有了千里马,就忘了伯乐。”
老夫人笑道:“好好好,都赏都赏,一起赏。钱妈妈,你再取那金累丝南珠钗给小萤儿,辰湘雪娘连蝶连云一人一副赤金点翠花篮耳坠。今晚上梨香院唱戏足足唱满两个时辰,你们一个都不许落下。”
众人齐声道谢。
丰慧院内,骆连蝶将一众丫鬟婆子都赶了出去,气呼呼的将一个桃木匣摔在美人榻上,一副赤金点翠花篮耳坠就蹦跶着被摔了出来。
蒋氏听闻骆连蝶的丫头将方才的事情细细说了一遍,便早早赶来丰慧院看个究竟。
骆连云坐在梨花木几子前,骆连蝶摔匣子的时候,她连眼皮都没抬。她满心欢喜的将自己的那副赤金点翠花篮耳坠瞧了又瞧,然后小心地将自己的鎏金柳叶坠取下来换上。
蒋氏看小女儿一副喜滋滋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咬着牙拿手指狠狠戳了一下骆连云的脑壳,骂道:“没出息的货,眼皮子这般浅,一副耳坠子就骗得你不认得北了?”
骆连蝶往美人榻上重重一坐,杏仁目朝着骆连云翻了个白眼:“丢人现眼。姨娘,我渴了。”
骆连云又做出以往呆呆的样子,偷偷却在心里说道:我就是喜欢,这是赤金的,比你用旧了的鎏金耳坠子不知好出多少,而且总算有一样东西,是你有我也有的了。
想到自己的这幅耳坠子和骆连蝶的一模一样,她就忍不住得意起来。
蒋氏也白了骆连云一眼,低声骂了一句:“呆头呆脑,不知道像谁。”
骆连蝶接过茶盏,小口小口的喝起来。蒋氏疼惜的看着她,还是这个女儿最像她,模样美,又聪敏,样样比凌氏生的骆连宣强,姨娘生的怎么样了,她女儿可是苏城有名的美人,就算是骆府的庶女,也未必就嫁的比骆连宣差。在苏城能比的上齐家的除了骆府也就……
她正想的得意,冷不防,骆连蝶气呼呼的将茶盏往她怀里一摔:“气死我了,老婆子竟然将那簪子给了她了。那么鲜亮的红宝石,宫里头的做工,凭什么给了她,她算个什么东西?还有辰萤那个小贱人,赖在骆府一住就是半年,仗着姐姐讨老婆子欢心,平日里得的还少了?又不是骆家的孙女儿,金累丝南珠钗,姨娘,你是没看到那个金钗,那么大一颗的南珠。”
扭头再看自己的赤金点翠花篮耳坠,越看越不顺眼,拿起来就想往门外砸,想了想还是没舍得,又摔回木匣子里。
蒋氏也愤愤不平的骂道:“这老婆子也是喂不饱的白眼狼,我自从嫁过来,拿着自己的梯己钱,买的好东西哄她,还少了?不就是为了她对你和元哥儿另眼相看,她倒好,好吃的好玩的好用的白白受着,仍然偏心凌氏生养的。现在又突然想起秦氏那个贱人养的小贱人了。拿咱们当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