呆了这么久,她也知道越朝是一个被李氏皇族统治了两百年的大国,和历史的规律一样,已经腐烂得岌岌可危了。
朱门酒肉臭,路有饿死骨。除了京城和几个大县城,全国大部分百姓都生活在极度的困苦中,贪污**,天灾**,国内□频繁,边境敌国虎视眈眈,越朝就像一个即将风化的僵尸,依然在醉生梦死,跳着死的舞蹈。
扇儿猛地坐起身来,暗自做了一个决定。
吴府里的人都觉得奇怪,自打大娘从庵里回来后,整个人就有些消极了。她专门腾出一间房里放上佛龛,整日在里面念念有词,等闲不出来。
不过大家没奇怪多久,注意力就被转移到另一件事上去了。吴致远从京里回来后,满面红光,这次他进京大有收获,不仅没有获罪,还抱上了京中宋太尉这一个粗大腿,连知县知州都来庆贺。
吴府如此荣耀,那些原来捧臀呵屁的一干子人出现得越发勤快了。扇儿身为主妇,不好天天在屋里,也出来酬客,一时间门客络绎不绝。
吴致远见宅内清平无事,十分满意,对扇儿道:“辛苦你了,我不在,你很是瘦了点,怕是想我?”
扇儿静静看着他,道:“收起你这样子罢,我算是看透你了。”
吴致远哪里知晓扇儿已经得知一些事,哈哈一笑,以为自己离开久了扇儿闹别扭,哄她道:“好娘子,你别生气,我瞧着你穿戴也太素净了些,明日要工匠和裁缝和你打些首饰,做些衣服,你只管拣心爱的开口。”
扇儿这才高兴了,道:“你这话,怕是说了五遍吧?才在京里费得金银,回家又摆宴席这多日,你当你是吴百万!总共这点底子,我是知道的。就算你不爱听,我也要说上几句,你平日往来的那些,有几个是好货!哄着你去买马嫖人,赚你大把的银钱使用,在背地里还要笑你傻子呢!”
吴致远道:“你这话就差了,我不是那不知进退的人,当初我老子留给我一小片店,也是我吃得苦才有今天的局面,好歹贤愚我还是分得出的。那些人穷是穷了点,却不至于这样坏,平时也不朝我开口要钱,我便是请他们喝几次酒,也是有限。”
扇儿点点头,道:“随你罢!当初你既然娶我回来,也让我管着钥匙,我也不得不讨人嫌。你在外面怎么玩我不管你,只是两件你必须依着我,一是地契店铺必须在我手里,你要花费,无论多少,不许找铺子里的账房要,自己去内房里拿便是;另外一件,你去院里喝酒我不拦,只是要往家里带,少不了还得过我这一关。”
吴致远连连称是,又殷勤道:“我看你脸色不大好,可要喝些燕窝粥?我从京里带回了许多礼物,你还没过目哩,等会吃过饭了一起看看好不好?红鸾绿鸥,给你们娘打打扇儿,瞧这天热的,你们怎么做的事!”
扇儿忍不住笑了,直去撕他的嘴:“真油滑!哄小娘惯了的。”
吴致远宠溺地拍拍扇儿的头,两个人的模样,落在门外三娘和五娘心里,又是一番滋味了。
☆、7第七回
不说其他,整日奉承吴致远肋肩谄笑的一伙人,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其中为首的两个,一个叫宗柏纳,一个叫布涛潜,都是极会帮衬惯会哄人的玩意儿。
那个宗柏纳原先也是小康人家子弟,后来没落了,又不会其他营生,又怕辛苦,便日日跟着那有钱哥儿闲逛,处处去到,只因他嘴甜心活,走哪乐哪,故而大家虽然瞧不起他,也都喜欢他;布涛潜混混出身,吃喝玩乐都是好手,赌博欠了一屁股债,便经常在院里做些不体面勾当,是许多□的义兄,什么美人局他没经手过一千,也有八百。
就是这样两个至亲密的朋友,又携带着不少同类友人,合伙吃赚吴致远的,玩闹下来也有几年过来。一日宗柏纳和布涛潜商量道:“我一个族弟今年中了风,举家过不得,便把他家老三卖到院里做姐儿,好歹求你照顾。”
布涛潜道:“我照顾是假,大哥照顾才叫真。那姐儿姿色如何?”
“不是我自家自夸,比起勾栏里那些红姐儿,只会多不会少。”
“那便好说。卖与哪家?你带我瞧看。”
两人说说笑笑来到花巷里,老鸨儿与布涛潜是熟识的,见了他立马堆下笑来,往屋里请,还摆上几杯清茶。
宗柏纳让鸨儿带姐儿出来看看,没一会儿,珠帘掀动,一个女子低着头儿慢慢走了出来。只见其挽着一窝乌云般黑鸦鸦好头发,翠梅花钿,银钗儿;上穿白绫衫儿,下穿红罗湘裙,打扮得宛如仙女,说不尽那粉妆玉琢。
布涛潜点点头,道了一个好字。那姐儿朝他拜了拜,又回房里去了。宗柏纳笑道:“怎样,这样货色,翘起脚来,比其他院儿里的要好上许多罢?”
布涛潜道:“再好,也要大哥中意才是。不然她就算美得像神仙,咱们也捞不到一分钱。”
两人商量过后,便和鸨儿说好,到时候梳拢这姐儿时候银钱他们要抽四分。那鸨儿素闻吴致远大名,又有心攀个亲戚,便满口应允。
时光飞快,布涛潜因其宅院狭小,便借了宗柏纳家的地儿,又邀上几位平时说的着的弟兄,宴请吴致远。吴致远欣然前往,对他们道:“平白无故,又何须你们破费!”
布涛潜道:“平日对大哥多有叨扰,整治一桌酒菜儿,勿嫌轻薄。”
这俩人也算下了血本,凑得一两二钱银子,买了两只烤鸭和三钱银子的螃蟹,又是些鱼肉菜蔬,一大坛子酒,倒也算丰丰盛盛开了席。
宾客正欢时,一个女子忽的带着面纱,抱着月琴上席弹唱起来。那声音说不尽的婉转清媚,勾人魂魄。吴致远酒也忘记喝了,只顾呆呆看着她,偏又看不真切,心里如猫挠一般。
唱过几曲后,那姐儿装乔作势,拿了琴便要走。吴致远忙请小厮留住她,问她芳名。她咯咯一笑,转眼就不见了。
布涛潜和宗柏纳对视一笑,见吴致远动了心,这事便成了一大半,就故意问道:“大哥不顾喝酒,只顾发呆怎的?”
吴致远突然意识到,放着现佛不求,倒去敲远钟!便笑问:“刚才弹月琴的这个,是哪家的姑娘?”
布涛潜故意扯个幌子道:“是外头一个走马戏班儿的,我路上遇见,便想到席上无聊,请了来,如今估计是走开了,也不明白。大哥问她作甚?”
吴致远听了此话哎呀一声,满脸不乐。
宗柏纳这个时候道:“你好不糊涂!这个哪里是戏班儿,明明是后头花巷里新进的女子。大哥不去看看?”
吴致远巴不得一声,酒菜也没心思了,直要往那个院子里去。
一行人走到那院子里,原来是苏婆子家。进了门后,那婆子小跑着迎出来,直说:“嗳哟么,这是打哪说起?您老人家也肯来贱地儿一步?”
布涛潜对鸨儿使个眼色,哪消说,顿时好酒好菜就在院子里摆起来。吴致远对鸨儿道:“我们来,是听说你这里又来了个姐儿,想拜见一拜。”
鸨儿笑得眼睛缝也无,直到:“我们的红姐儿有福气,一来便引动贵客,几位爷不慌,先慢慢饮着,我去叫她们姐妹出来。”
刚才是吃自己的,多少有些肉痛;如今鸨儿家饭菜,吃了也不会从脊梁骨滑下去,不吃怎的?说时迟那时快,一干人开始喝酒划拳,和酒菜有仇一般吞咽下去。
不知等了多久,两个粉头才姗姗来迟。吴致远伸着脖子一看,只见她早已换了装束,用杭绸束着头发,脸上点花妆,穿着一套杏黄色的潞绸衣裙,更显得清新可人与众不同。
大家都知道吴致远有心梳拢苏红姐,便起哄不已。吴致远看着怀里娇滴滴的姐儿,吩咐小厮回家立马取了一百两银子来包下她,顿时引得掌声雷动。吴致远在红姐房里歇的时候,鸨儿和那俩人却在忙着分账。
一下子送出去四十两,鸨儿难免有些肉痛,布涛潜笑:“你老人家就等着他金山银山的往你们家送罢!我们是他至亲的兄弟,搞不好,就引到别处院子里去了。”鸨儿听了这话,忙交付清楚了,不敢得罪。
吴致远自从盘上了苏红姐,真是越看越爱,没几日便在自家绸缎铺里送了好些尺头给鸨儿一家,又是派小厮去给红姐打头面,两个人如胶似漆,倒便宜了那帮子人镇日吃酒。
那吴致远不愿意在心爱人儿面前露怯,越发要逞他富贵。日日上好席面摆着,院子里的小厮丫鬟都有他打赏,更不提那龟公鸨儿,早就赚的满满当当,自此越发信了宗柏纳和布涛潜的话,把他们也好生敬着。
酒席不算,一日吴致远听了红姐说她没有珠子箍,一叠声的唤小厮在庙会上买了八两珠子,给她打了个好的,把个苏红姐高兴地不行。
苏红姐也是初次入行,心性终不曾完全坏掉。她见吴致远待她好,便动了心思,想要去他家做妾。
吴致远一听到这话,满腔柔情蜜意立刻清醒了一半,他突然意识到这些天都没有和扇儿打招呼,心底有些虚。
苏红姐犹自不觉,软软依偎在他怀中道:“奴家的身子也算是只要你碰了,如今也不愿接其他客,跟着你走,哪怕做小也强过心里晃晃儿的日子。奴家同你叠被铺床,侍候姐姐们,你心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