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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枝恨 (大爱诺诺)



这些日田孺人的闲暇时光几乎都是在佛堂里度过的,女儿说的或许是对的,芸芸众生,可怜人儿那么多,佛祖顾得了谁呢。但一日不来,她心里就颤的慌,所以她来得更勤了,希望佛祖看在她殷勤的份上,能给她家一点眼角的余光。

扉娘也跟着来,说不清为什么,一到这里,她那颗待嫁的惶恐不安的心似乎平静了一点儿,想象着银钿描述的那人丑陋的样貌,粗鄙的言语,动手与人撕打的暴戾,扉娘就钻心的难受。就算自己只活到五十岁上,算一算,那漫长的三十五年,可怎生煎熬?

扉娘跪在母亲身边的蒲团上,仰头望着氤氲中那张静谧的脸,她想,能救她的不是这尊镀金铜塑,而是她的母亲。几次翕动嘴唇,却难以开口,佛堂里有一种庄肃的气氛在流动,使她不敢造次,大声说话,争辩,哭闹,都是不相宜的。

“娘,你到我屋里去坐坐,好吗?”

田孺人向佛祖告了罪,小心地退出来,随着扉娘去了西跨院。

甫一坐定,扉娘就瘪着嘴道:“娘,我不嫁那富隆泰,那人坏的没谱”

田孺人心头一跳,女儿还是没被自己劝服,还在闹

“你怎么知道?听谁胡说呢?”

扉娘低头不吭声。

当初求亲的只有几家,只有这富家家境还算殷实,自己根本没有挑选的余地。像样的人家都不肯登门,小门小户的又怕女儿受穷。

扉娘带着哭音:“娘啊,那人真的是坏透了呀”

田孺人心酸得眼泪落了一肚子,她柔声劝慰女儿:“富家家大业大,娘指望你这辈子锦衣玉食呢。“她顿了一下,还想说点什么,突然感觉一团温软扑到自己怀里,这一团小人儿在一颤一颤地哭。田孺人自己的眼泪也忍不住出了眶。”扉娘啊,娘的乖女儿,庚帖也换了,聘礼也受了,日子定好了,只等着那一天呢,你叫我怎么着啊?“

扉娘从母亲怀里挣出来,睁着一双泪眼问:“娘,脸面这般重要?能大过女儿的终身去?“

看着倔强不驯的女儿,田孺人心里突然腾起一丝怒意,没有哪家的女儿敢这样,三番四次地挑战母亲的权威,至少自己没听说过。“扉娘,你还当我是你母亲吗?“田孺人颤声问。

前院书房里亮着灯火,田孺人红着眼睛从西跨院出来,脚步滞了一下,朝着书房行去。田吾正坐在书案前挥笔写着什么,田孺人立在背后,轻轻说了一句:“老爷,扉娘不肯嫁,可日子都定了,这如何是好?”

田吾正笔势一顿,头也不回地道:“由不得她”

“可她闹得厉害,寻死觅活的,怎生了得啊?”

田吾正将手中的笔狠狠一掷,墨汁四溅,刚刚写就的一张宣纸上立刻斑斑驳驳。田吾正旋身,望着自己的孺人道:“她要寻死,就让她去你去对她说,她若再闹就不是我田某的女儿”

丈夫面色阴沉,眼里有少见的狠厉与不耐,还有最后这一句决绝的言语,田孺人心里一抖,含泪应声“是”,早知道丈夫这里寻不出好计,还是忍不住来了。

她拭了泪又道:“老爷,依我看这大明朝廷是不成了,咱们还是寻个清静地方,离了是非,安安稳稳过日子罢”她希望丈夫辞官,带一家老小回江南,依着几亩田地耕读度日,加之多年来官囊里积存了不少,一世用度也尽够了。

她心里还有一个小小的盘算,女儿铁了心跟自己闹,弄得自己心里被酸涩和怒气填的满满当当,另外还有一丝隐忧滋生,如若那富家子真如扉娘所言的那般恶燥不堪,女儿这一世便毁了。如果丈夫辞官,一来可趋吉避凶,二来,一家人南归,这边亲事一推,北风吹不过黄河,在家乡再为女儿觅一门好亲,岂非皆大欢喜?

她心里想得周全,既顾了丈夫,又遂了女儿,自己也安心。可这想法却难以出口,看丈夫方才的态度,这念头只好烂在肚里了。

田吾正复又提笔,重新铺上一张纸,开始笔走龙蛇。“我这不正在写辞疏吗?”

田孺人大喜过望,往弃在一旁的纸上看。

“……幸蒙人主之知,备位朝廷,得牧一方,臣忧心劳劳,常思上报国主之厚恩,下恤兆民之哀怜。然今既病且老,才不堪用事,德不能化愚,一县之民,尽披靡北遁,两乡之绅,俱裹家来投,是故终负人主之恩,而徒费大农之钱,为太仓之鼠耳,今乞身于朝,以拾骸骨……”

一篇辞疏写完,田吾正小心地吹干墨痕,封上火漆。田孺人绷了多日的神经松弛下来,急切地问:“老爷,明日一早就发往北边去吧?”

田吾正在发怔,写是写了,可他还没有作好立即上呈朝廷的准备。这时节辞官,与弃城而逃又何分别?唯一的一点区别就是事先跟朝廷皇爷打了招呼。再冠冕堂皇的文字,也掩盖不住自己那一点花花肠子,朝廷准不准?怎么看待他?百姓怎样唾骂他?后世书传又会如何评判他?

田吾正扯开火漆掏出辞疏又反复看了几遍,手微微地抖,突然一把将它扯成两半,然后是四瓣,八瓣……雪片一样飘洒。

田孺人觉得自己的心此刻就像那张辞疏一般,碎成了一片片,在半空里飘荡翻滚,再跌落尘埃……

注:幸蒙人主之知,备位朝廷;是故终负人主之恩,而徒费大农之钱,为太仓之鼠耳。此二句出自欧阳修“归田录”自序。借用一下


第七章 月圆(一)

第七章 月圆(一)

时令一入八月,暑气便一日日消减,早晚的空气中开始沁出一丝丝微凉的气息,渐渐地这凉丝丝的气息中开始浮出一股馥郁的花香,在丹桂花开的芬甜里,芮城县的住民们迎来了一年一度的中秋佳节。外间战事未歇,家中女儿拒婚,对于田府来说,这个中秋节注定要在不和谐的气氛中度过了。

对于育有**的人家来说,八月里还有一桩大事要办,八月廿四,小脚娘生辰,多数人家择此日煮糯米赤豆做团祀灶,为女儿缠足。田府自然也不例外,当家主母田孺人早早物色好了精于此道的妇人,只等八月廿四那一日为姿娘成礼。

扉娘偶然听母亲提过一次,脑子里立刻冒出姿娘那张稚嫩的圆脸盘,然后这张脸就融入一幅凄惨的画面中……扉娘心里狠狠一缩,胃里开始翻滚。对于自己那一双畸形的脚,她极少去细看,这是自己身体中令她最不满的一处,脚背上只剩下大拇指,另四指被硬生生分离到脚掌,月牙般的弓起,穿的绣鞋在文人绮丽的诗篇里也被称作弓鞋,走路时步履稍快,骨头缝里就会撕裂般的痛,牵扯全身的神经……事实上,女子一双纤纤莲足,并没有诗句中那般香艳啊

偶尔的一瞥,都叫她心生厌恶、胸口发紧。娘和银钿还直夸她莲足精妙无双,扉娘只有苦笑,这是怎样一种奇特的审美?日子长了,她渐渐明白,自己一粒浮沫微尘,如何能与强大的世俗抗衡?只有适应了这双脚,才能适应这个世道,适应自己找不着北的人生。

姿娘随杨姨娘住在东跨院,来扉娘这里的次数不多,就是那不多的几次,也只是来摘花捕蝶打秋千玩儿,田府这对年岁相隔将近十岁的姐妹情分并不深厚。

八月十五这一日,扉娘在屋里听见咯咯的娇笑,出房门一看,院子正中一棵大桂树下,姿娘小小的身子正抱着树干攀爬,旁边一个小丫头提一只罐子,仰着头神色紧张地盯着树上摇摇欲坠的小人儿。

扉娘嘴角漾起一缕笑意,喊一声“姿娘”,大桂树晃了几晃,姿娘哧溜滑下来,落了一地纷乱的星星点点。姿娘仰头朝声音来处看,踌躇了一下,吩咐同来的小丫头拾地上的桂花,自己小跑着上楼。

姿娘今年五岁出头,小脑袋两边各梳一只小巧的抓髻,脸盘圆润,与自己面目有几分相似。扉娘只在那张小脸蛋上停留了一眼,目光就不由自主地下移,盯在姿娘脚上。姿娘随着姐姐的眼睛往下看,只见自己两只绣鞋上沾了一团团的泥污,再瞧瞧收拾得整洁利索的地板,姿娘小脸红了,两只小脚丫下意识地拢了拢。

她来文绣楼次数寥寥,母亲每每念叨什么嫡庶有别、安分守己、少惹是非之类的话,小小的心思里对这个大姐姐就多了几分敬畏,少了几分亲情,明知阁楼上住着自己的亲姐姐,却懂得管住自己的脚,不往这上面跑。

可今天是姐姐叫自己来的,站在围廊里拿手帕一挥,脸上还有笑意,分明是姐姐邀约了自己的偏偏因昨日一场雨泥泞未干,自己乱跑乱跳,弄污了鞋袜,就这么唐突地跑进姐姐干净雅致散着香气的绣房,身后还拖了两行印迹……

姿娘窘迫地盯着自己两只脚丫,愣了一会,转身就往外跑。不防一只温软的手伸出来,将她揽了过去。

或许是这两月来心思与身体的磨合,它们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统一,怀中这个原本陌生的小人儿,是她的亲妹妹,她抚着姿娘柔软的发丝、黑漆漆的小脑袋,胸口生出几许热意。所以她叫下不知危险攀爬的姿娘,叫她进房,悲悯地看她一双完好的天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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