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位十足的美人,你姓什么?”贵族问。
“我没有姓。”张濛略微低垂着眼帘道。她的目光快速瞥过了周围注意到这一幕的人,察觉到那些人漠然中略微兴味的神色,意识到这家伙是个惯犯。
没有姓的当然不会是什么贵族,苍白男人当即笑容更盛,垂下手指温文尔雅地笑道:“我好像有点头晕……酒水总会侵蚀大脑,送我去旁边的房间里休息一会吧。这位美丽的小姐。”
张濛一瞬间就意识到他想干什么了,内心冷笑,面上却温顺地应答一声,将托盘给予其他侍女,跟上了苍白男人的脚步。
热闹温暖的气氛被抛在身后,她很快同男人单独跨入一间距离大厅较远的安静房间,苍白的男人将门关上,刚刚转过头,就感到领子上传来一股巨力,将他整个人丢掷在地上。
地面铺着柔软精美的毛毯,并不很疼,但苍白男人懵了一两秒。
他正想张口说什么,一把锋利尖锐的纤细刀刃就如蛇一般将寒冷的蛇信吐在了他的嘴里。
张濛将袖剑往他嘴里一伸,没有刻意拉扯割开,但对方颤抖的姿态将自己的舌头和口腔送到剑刃上,不一会儿他嘴角就渗出鲜血。男人张着嘴,一动不敢动了,脸上写满惊恐。
“不是必须的情况下,我不喜欢伤害他人。”张濛保持站姿,低声道。
“但是我对不识时务的家伙很不耐烦,我虽然不会杀了你,但却会因为暴躁愤怒在你脸上划刀,砍掉你的手指,割掉你的舌头,剜去你的眼睛……”
男人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去,额头上冒出细密的汗珠,眼角泛红,瞳孔缩小。
“所以,我希望你能老老实实的回答我的话,别做个自作聪明的残废,好吗?”张濛淡淡道,“只要你老老实实,我只会把你打晕。如果同意就眨眼三下。”
男人拼命眨了三下眼睛,睫毛被泪水浸湿了。
真的这么害怕啊,我也不是什么恶魔嘛,开玩笑随便恐吓的话也被当真了?没想到我还挺有反派风采的。张濛面无表情地将袖剑慢慢从他口中拔出。
苍白男人依然张着嘴,眼中含泪,嘴角渗血,跌坐在地,弱小可怜又无助。他没有尝试呼救,更没有试图威胁利诱,只是老老实实地瑟瑟发抖。
张濛心中满意,低声道:“现在,我问你答……”
第20章 童话与魔法(十)
张濛刚开始用一些杂乱的问题询问了对方,包括对方的姓名、身份等,得知这苍白皮肤的男人名叫唐璜,是克劳利家族的小儿子,祖辈都是子爵。
接着她话音一转,问道:“王子为什么这段时间都不在城堡内?”
“王子去迷雾之森狩猎了……这是我父亲告诉我的。其他的我就不知道了!我一直对这些事情毫不关心……”
唐璜哆哆嗦嗦地说,生怕这个答案让她不满意。
“迷雾之森?”张濛敏锐地察觉到这个词语,她觉得这个词汇非常耳熟。
“是的……这是靠近王城西南面的森林,一直覆盖到泰坦山脉,据说内部隐藏着各种危险的野兽,大家基本只在森林边缘活动。”
张濛微微皱眉,努力回忆着相关线索。
她脑海中忽地闪过一道灵光,回忆起了之前布莱克同他们讲怎样刺杀国王与王子时所说的话:‘……前往迷雾之森,寻找湖光女巫的帮助,获得靠近他们的方法……’,难道,王子其实是被女巫吸引过去的?
但是既然吸引过去了,干嘛还把他安安全全地放回来?
忌惮那位存在于城堡内的‘女仙’?
可放回来了又有什么意义,猎人也并没有真正靠近国王与王子啊?
“这段时间国王经常呼唤你们到他的房间内,为什么?”
张濛对之前的事情有点想不清楚,干脆就不多想了,直截了当地继续问道。
“这……我不太清楚……但、但是!我之前有偶然听到父亲说‘国王已经疯了’之类的话!”唐璜的汗水顺着鬓角往下流淌。
“是吗。”张濛沉默了一瞬,问道,“你父亲参加了这次宴会吗?”
“没、没有……”
唐璜有点困惑地喃喃回答,接着,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脸色苍白起来。
“我大哥也没有参加……他们因为误食互相冲突的食物腹泻在家,还有二哥,他回到农庄看望他妻子去了,他们把这个名额给了我……”
唐璜眼神发直,虽然胆怯,但他终究是从小就在擅长政治的贵族家庭长大,一瞬间,他立刻明白了自己将会有怎样的下场:
“他们,他们是——把我、把我……”
“放弃了……”
这家伙竟然有点可怜。张濛面无表情地看他一眼,手腕间探出锋利的袖剑反射出一抹寒光,映照在唐璜眼皮上,通知他现在还不是伤心的时候。
怪不得她今天看到大厅里的人都是些年纪不大的家伙,原本还奇怪怎么贵族们没有年迈的老东西吗?
没想到真相在这里,这些来到大厅的人大概都是死了无所谓的家伙吧——“大人物”们的繁殖能力往往和他们的冷酷成正比。
“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张濛问。
“别杀我,我,我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做,我会老老实实地呆在这里直到一切结束的!”唐璜略带结巴地哀求起张濛,“我不想死!”
张濛无奈地撇了撇嘴。
两分钟后,单手敲晕了唐璜的张濛平静地走出房间,顺着漆黑的走廊前往大厅,不动声色地融入了侍女队伍之中,仿佛之前什么都没发生。
她有意无意地靠近王子与国王所在的地方,竖起耳朵,敏锐地捕捉他们的言谈与周围环境可能发生的变化。
王子放下了手中盛着红酒的酒杯,转身朝舞池走去,彬彬有礼地邀请了一位贵族少女,两人滑入舞池,开始伴着优雅的音乐翩翩起舞。
贵族少女被鲸骨撑罩起的裙摆仿佛绵软的云朵,丝绸上繁复的蕾丝与镶嵌的珍珠泛着柔和的光晕。
国王与他身边的贵族们谈着无聊的琐事,比如对王子至今单身的担忧,对未来他妻子的期盼,目光偶尔投向舞池内正搂着舞伴腰肢的王子。
灯光下,即使涂抹了厚厚粉底的贵族少女也不比王子的脸色更苍白,修长的手指泛出隐隐的青紫色,眼眶下的皮肤血管胀大凸出,犹如冰窟中的尸骸。
……刚才王子的脸色好像没这么难看吧?张濛沉默着谨慎地观察,倘若不是一直以来她的注意力都集中在王子与国王身上,恐怕会以为一开始王子的气色就这样难看。
这让她不禁想起了新手世界中从正常人突兀转化为丧尸的高中女生,转化的速度那样快,简直令人猝不及防。
虽然不知道王子为什么会越来越令人不安,但这可不是件好事……
而她的【第六感】也从平静无波,到现在慢慢开始了轻微的警告。
张濛瞥了眼国王,从他脸上看不出任何多余的表情,那双蓝色眼眸像寒冰般镇定,像压根不在乎,又好像从未察觉不对劲。
王子的舞伴换了第三位,他的动作仿佛带上了些不正常的僵硬感,步履也略微踉跄。
在带着舞伴从舞池旋转到国王这边时,王子松开了贵族少女的手,朝国王这边走来。他的步伐有些缓慢迟滞,脊背微微弯曲,嘴唇已彻底没了血色,眼白内布满浑浊的血丝,手指弯曲着,像是无法伸直。
某种奇妙的气氛让围拢在国王周围的贵族们渐渐停止了谈笑,情不自禁地为王子让开一条路,任由他蹒跚到国王面前。
“父亲,我很难受。”王子低声说,“我不想再继续了……父亲……”
“怎么会呢?阿莱克修斯。你现在状态很好。”
国王打断了他隐隐含着哀求与颤音的话,字句平稳地微笑道,“去吧,别丢下你的舞伴,那可不是一位王子该做的事。你还有一首舞曲的时间呢,不是吗?”
“求你……求您……”
“去吧,我的孩子,你会做得很好,别让我失望。”
王子陷入了沉默,他抬起面孔凝视父亲的双眼,涣散的瞳孔中无法映照出面前男人的脸庞,只有一片灯火闪烁的虚无。
一丝晶亮在他眼角显露,王子静静地站了几秒,垂首安静地走回舞池。
这对父子之间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我就吃了我自己的手。张濛思忖道。
她谨慎地观察着王子。
舞会上的一切都被灯光衬托得梦幻、飘渺,王子又换了个舞伴,但此刻他的表现已经让人感到不安。
即使是最愚蠢茫然的贵族也能看出王子此刻的异样。
他的身体如同被操纵的傀儡一般可怜,手脚处有寒霜般的淡蓝色气体渗出,头颅低垂在胸口,姿态仿佛是无形丝线牵连的傀儡,被控制着做出各种人类无法做出的大幅度的扭曲动作,让人头皮发麻。
“王子怎么了?”
“快退后……陛下为什么没反映?”
“王子的样子好像……被诅咒了!该死的,索尼克拉斯女仙在哪里!”
人群中窸窸窣窣地响起了切切低语,贵族们趋利避害的本性让他们下意识远离王子,像嗅到危险气息的青蛙一样担忧着毒蛇的进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