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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意浓 (多梨)


  都说她老人家是喜丧。
  于锦芒不认为是喜。
  那是她一辈子都抹不掉的痛。
  于锦芒一手拎鸡蛋,一手提着白条鸡,一脚踹开姥姥家的木门,大喊:“姥姥!我回来啦!我来看您啦!!!”
  她往堂屋跑,隔着一层纱帘,姥姥咳了一声,声音模糊:“妮儿?”
  太阳晒得于锦芒眼珠子发烫:“哎!”
  纱帘掀开,于锦芒看到姥姥笑眯眯的脸。她个头小,足足比于锦芒低了一头,这时候的姥姥的背还没有开始驼,腰也没弯,站得直直溜溜,太阳一照,姥姥的脸红润又健康,声音也洪亮:“你咋来了啊?”
  于锦芒举着那鸡蛋和鸡,大声:“我想您啦!”
  “知道啦,”姥姥笑,招手,“别那么大声,我耳朵还没聋呢,妮儿,先被你个小崽子给震聋了……呀,快点进来,外面那么大太阳,咋还拎着鸡蛋呢?咱们家鸡会下蛋,我有鸡蛋吃……”
  于锦芒一弯腰,低头,她拎着鸡蛋的手握住姥姥粗糙的手指,摩挲几下,紧紧握着,舍不得放开。
  她说:“嗯。”
  姥姥还在絮絮叨叨地念着:“上次你表姨来看我,还给我带了一箱奶呢。我给你留了几瓶,剩下的给你舅拿走了……”
  她熟练地开衣柜,拿出藏好的几瓶奶,献宝地递给于锦芒:“正好,你来了。”
  于锦芒捧着那奶。
  和六个核桃包装一模一样,名字却是八个核桃。再看保质期,已经过期俩月了。
  姥姥哪里知道,她是老人了,老人眼里,哪有什么保质期不保质期的,都是想留给小外孙女吃的。
  还有一大包喜糖,装进塑料袋里,和巧克力啊炒花生啊装在一起,天气太热了,热到糖都融化,粘粘乎乎地和糖纸粘在一起。
  都是姥姥参加了一次又一次喜宴,拿到了喜糖,也舍不得吃,只记得小外孙女爱吃糖,所以特意留给她吃的。
  姥姥有些可惜,她见不得浪费:“哎,你要是再早点来就好了,前几天你大舅妈给我送了桃,我还想给你留着呢,结果天太热,不经放,一放就要坏……等傍黑,我再带你去买鲜桃吃。”
  于锦芒握着姥姥的手,说:“是我来太晚了。”
  ——哪里有什么过期呢?
  ——不是东西过期,是她来得迟了。
  爱没有保质期。
  于锦芒眼睛发红拧开八个核桃,仰头,毅然决然,咕咚咕咚地喝。
  两小时后。
  咕咕噜噜。
  于锦芒虚弱无比地坐在诊所的板凳上,肚子翻箱倒柜地叫,她已经虚脱了,现在连去卫生间的力气都没有了,就这么凄惨无比地吊着吊瓶。
  至少还有半小时才能打完这吊瓶。
  她痛苦地闭上眼,手攥成拳。
  “……垃圾山寨厂家,”于锦芒有气无力,“真该把做山寨食品的人都拉出去砍了。”
  “你当你是皇帝?”
  居高临下的一句话,令于锦芒抬头。
  本该在济南的路世安,此刻正从容地站在诊所门口。和精神萎靡的于锦芒不同,他容光焕发,甚至还换了一身衣服,灰色的运动套装,清爽又干净。
  他的话却没那么干净:“别说’都拉出去砍了’,以你现在的能力,恐怕只能实现’拉出去’这仨字吧?”
  于锦芒虚弱:“你再这样戏弄我,等我休息好了,我就去济南,我要去找小路世安,我就说我怀了他的孩子。一哭二闹三上吊,谁也别想活,大家要死一起死,一起给我丢脸,都得死。”
  路世安忍俊不禁,他走过来,递给她一瓶药:“吃这个,吃了肚子就不痛了。”
  于锦芒倔强:“……我不吃,谁知道你是不是故意害我。”
  路世安说:“一粒就好了。”
  于锦芒瘫坐在诊所的冰凉金属座位上:“头可断,血可流,志气不能丢。我不吃药,等会儿还要姥姥摸我头。”
  路世安点头:“挺好,再不吃,等会儿阎王爷摸你的头。”


第8章 清溪 淄博肉火烧
  于锦芒目前还不想被阎王爷摸摸头。
  一瓶过期的八个核桃,威力的确大到令她腿脚发软。她整个人软塌塌病恹恹地斜斜依靠着金属座椅。姥姥刚才一直陪着她,现在不在——晚饭时间到了,她得去街上给亲亲小外孙女买香喷喷的鸡汤和鸡肉包子、大烧饼吃。
  于锦芒虚弱地说:“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死的,我只知道,我快死了——哦不,于胜楠快死了。”
  要命。
  看她这样凄凄惨惨,路世安竟然还能笑出声。他靠近于锦芒,倒了一粒药,示意她张嘴。于锦芒纲要拒绝,又听肚子咕咕噜噜地叫——她登时面如菜色,心不甘情不愿地吞下路世安投喂的那粒小药丸。
  幸而路世安没有继续逗她,他坐在于锦芒旁侧。大夏天的,暑热气还没退,这时候生病的人少,诊所里的医生在诊疗室,这边输液的地方也只有于锦芒一人。
  所以她才敢这样肆无忌惮地和路世安聊天,不用怕被当作自言自语的神经病。
  路世安给她的小药丸有点点干,于锦芒拿装满水的富光杯子喝一口,才勉强吃下去,又立刻张口,皱着眉毛:“好苦。”
  “笨,”路世安说,“连药都不会吃。”
  于锦芒说:“你聪明你聪明,将来要聪明绝顶。”
  路世安瞥她的头发:“看咱俩的发量,谁先聪明绝顶还不一定。”
  于锦芒哼一声,又想继续怼他,冷不丁,又觉方才对话熟悉,发了一阵呆,低下头,看自己手背上的输液器。
  她血管细,小时候都要医生用那种粗粗的橡皮管用力勒一勒,反复拍打,才能令血管显露出。
  有时候,这个拍打和勒血管的过程比扎针的那瞬间还要痛。是以她生病后本能躲避输液,偏偏她吃药也费劲,很容易吞不下去,一粒药片卡在舌根或者喉咙处,必须多多喝水才能灌下去。
  印象中,前男友也这样嘲笑她,说她笨。
  一边说着,他一边又试试水温,剥掉糖衣,又将巧克力和烤好的板栗拿过来。他们在北京租住的第一个房子年龄很大了,供暖也不好,暖气片摸着不烫手,在室内也要穿一层厚厚的夹棉睡衣和秋衣秋裤,才能抵抗北方的寒冷。
  窗外扑簌扑簌地下着雪,为了节省电,只开了一展昏黄的小灯。于锦芒裹着厚被子,额头上贴着退烧贴,坐在床上,眼巴巴地看着前男友细心地剥烤好的板栗。外面卖的烤板栗,二十块钱只能买到一点点,他就去附近的农贸市场买鲜板栗,划成十字花,晒一天太阳,收进来用烤箱烤。
  裹着被子的于锦芒暖乎乎地吃着他亲手剥开的烤栗子,吃了十多个,才有勇气吃药。吃药时也是心一横,闭着眼睛往下吞,苦刚沾了沾舌尖,就被水冲下去。再睁开眼,前男友捏着剥好的糖,笑眯眯地塞进她嘴巴里。
  “恭喜不会吃药的笨蛋再一次艰难且成功地吃下药,”前男友说,“作为奖励,再给你剥十个栗子。”
  于锦芒得寸进尺:“我要一百个。”
  前男友笑着过来,挠她的痒:“好啊,要废了我的手是不是?嗯?废了我的手,以后谁给你揉豆豆按道道?”
  于锦芒怕痒,笑着躲开他,也躲闪不够,被他直直地抱在怀里。从头到脚,他当宝贝一样将于锦芒抚了一遍,最后还是亲她的脸,也不怕她传染给他,只搂着她,叫宝贝。
  ……
  一晃眼,都过去那么久了。
  于锦芒都记不清他长什么模样了。
  现在也不是寒冷彻骨、暖气供应不足的北京,这是艳阳高照,热到人手脚都要发软的虚假世界。
  这里一切都是假的。
  于锦芒必须时时刻刻如此提醒着自己,才不至于太难过。
  “看完了姥姥,”路世安说,“打算什么时候跟我回济南?”
  “不够,”于锦芒摇头,她说,“我陪她还不到一下午。”
  路世安颔首:“也是,见面五分钟,上厕所两小时。”
  于锦芒:“……闭嘴。”
  她说:“你去跟踪小路世安了?他怎么样?——不,你怎么样?你有没有见你爸妈?想起什么了吗?”
  路世安摇头:“没见到。”
  于锦芒思考:“也是,你也是听老师的话,去济南上辅导班……家不在济南,见不到父母,也挺正常。”
  “我爸妈离婚了,”路世安平静地说,“他们一个在济南,另一个在北京。别怕,我记了他们地址。”
  于锦芒惊愕:“啊?那你怎么在淄博?”
  “他们都有各自的家庭,”路世安笑笑,“也都有各自的孩子——我是跟爷爷生活的。”
  于锦芒明白了。
  她不再追问,还没想好怎么委婉地转移话题,搁在旁边的手机嘀嘀玲玲地响。她接通,原来是小华打来的电话。
  ——啊,原本是于胜楠和小华约定了今天出去逛街,可惜小华迟迟等不到人,这才打来询问。
  于锦芒哪里记得这些,她慌忙道歉,胡乱编了个理由,只说自己现在在淄博,在看望姥姥……千哄万哄,赌咒发誓,才哄好了小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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