场面一度十分尴尬。
时攸宁往下蹲了蹲,给足了燕安楠排面。
“我书读得没你多,但是常识还是有的。”燕安楠踮了踮脚,企图让自己的气势蹿起来,“我信不过你们,别给我耍花招——明白了吗?”
时攸宁举起双手,连声称是。
燕安楠奇道:“你笑什么?”
时攸宁眉眼笑得弯弯,少年人本就姿容上等,眼下眼角眉梢似乎都泛着华彩:“‘以月为神,以玉为骨’,今乃得见,何尝不喜?”
燕安楠听得莫名其妙,眨了眨大眼睛:“……”
哈?
我不害怕,你正常点,不然我可能会打你。
……
(本段出自《说第一百一十一:极夜.炬火为我(四)》,章节号1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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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磷可是老江湖,转瞬便想了起来:
——时攸宁?
不是,等等,越来越离谱了,星阑命行怎么会出现在上京天都?
“以后再说!”时攸宁急急道,“薄爷,别接近她!!!”
她?
薄磷知道时攸宁指的是黄鹂。不管如何,时攸宁此时出现,决计不是为了上门拜年,薄磷当即向后飞撤而去;
黄鹂则静静地站在原地,并没有追上来的意思,甚至都没有偏头去看时攸宁,只是直直地盯着薄磷看。
场面登时吊诡了起来。
时攸宁取出了一个造型奇诡的机关:
漏壶倒悬,下置罗盘。
滴答。
这是时攸宁在炎虎关时,为了对付人皮偶,祭出的奇特引导机关。
如今这滴红墨,砸在罗盘的正中央,并不断地拉伸成诡异的一线!
如果此时有人拿着罗盘对照,定能发现,这颗红墨拉伸成的线,正是薄磷和黄鹂二人……
“来不及了!”时攸宁沉声厉喝道,“现在!开!!”
随着这声喝令,一道道明悍无比的光束,从四面八方陡地亮起,交织着撕扯开了这场浩荡的夜雪!
远处半死不活的云雀,此时也不由得抬了抬眼皮:
“……‘仁王无相’?”
.
.
……
一具人皮偶被“仁王无相”终型机当场贯穿,胸腹间呈出一道焦黑的大洞。几缕诡异的青烟上攀,人皮偶痉挛着焦曲起来,像是被烈火焚烧的纸张,不消片刻,地上便只剩一堆不辨形状的余烬。
——这便是“仁王无相”终型机的威力,能对人皮偶造成毁灭性的打击,是时家又一个禁忌机关。时家人似乎非常喜欢捣鼓出威力恐怖的玩意来,再让他们相生相克、彼此掣肘。
……
(本段出自《说第一百一十二:第一夜.自剥人皮》,章节号118。)
“仁王无相”,本是当年在炎虎关,为了对付人皮偶,星阑命行从地底运来的神兵利器。
而现如今,这些杀意森然的机关火/器,居然出现在了上京天都的锦绣城池里。
时攸宁并不是一人前来,能说出“火力就是正义,口径就是真理”来的时大偃师,显然更认同群殴这一战术智慧。
时攸宁照例带着一大帮的偃师,在四周布置好了仁王无相终型机,团团围住了最中央的黄鹂。
咕叽——咕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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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此刻,上京天都,宰相府邸。
夜雪扑簌,冷露无声。书房内烛火如豆,满室静默,白雪楼席地而坐,闭目养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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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白雪楼,云秦女宰相,首次出现在《说第八十五:吾爱.九霄环佩》(章节号91),个人番外《狼宰》(章节号15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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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天溪太白.白家的女儿,当朝女相白雪楼,依旧是不折不扣的美人。白雪楼眉目柔婉,唇色嫣红,肌肤赛雪,长长翘翘的睫毛上饱蘸着一整个春天的妩媚。
岁月似乎不曾光顾过她的眉眼,白雪楼依旧是赫骨可汗完颜骨心中,最美丽的女人。
她面前放着一把霞色古琴,一只骇人断手。
此琴,乃是天溪太白.白家的镇门神器,偃师业内公认的第一音杀机关,“九霄环佩”。
此手,乃是辰海明月的主人,昔日权倾朝野的宰相,先帝周火的心腹,海月的遗体。
当年沁园春天眼,海月主动向天挑战,便只留下方圆百里的巨大天坑,一把古琴,一只断臂。
——毫无疑问,他失败了。
“……连海月都没办法解决的敌人,”白雪楼喃喃自语,“云秦还有何人能够相抗?”
难道靠那个云雀么?
她甚至连海月都打不过,如何能够担此重任?
白雪楼心中郁结难平,猛地掩口呛咳起来,她看着手帕上淋漓的血迹,发出一声幽然的叹息:
我们这一代人,终究该退场了。
这场烂摊子,该由谁收拾?
“东家。”
屏风后响起管家嬷嬷苍老的声音:
“城内出现异动,说是……‘浆尸’。”
白雪楼陡地睁开眼睛,这是一双孤狼的冷眼,瞳仁中迸出刀刃般锋锐的精光。
白雪楼冷冷问道:“皇城安危?”
管家嬷嬷回答道:“已经启动了‘紫微’大阵,护得皇城无恙。”
白雪楼没说话。
“……”管家嬷嬷沉默半晌,见白雪楼没反应,又问道,“东家可要进皇城内避祸?”
白雪楼轻轻地笑了一声,抬手抚摸过九霄环佩的琴弦:
“你可知,为何我上京天都,东陆龙气汇聚之所,竟会出现此等阴邪凶戾之物?”
“老身愚钝,请东家示下。”
白雪楼抬手拨弦,悠扬一声吟哦:
“——因为‘天’,等不及了。”
.
.
咕叽——咕叽——
此时此刻,上京城西。
群锋环伺之下,黄鹂做出了,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事情:
——她“生”了个薄磷出来。
作者有话说:
读者宝贝请认准这个版本的内容!!!(扑通跪下)
第204章 、说第一百九十六:闻战.千秋风雨
黄鹂“生”了一个薄磷出来。
静、静、静。
所有人震惊地看着这无比吊诡的一幕, 一时间天地静得可怕,只有黏稠而滑腻的窸窣声鬼祟地蠕动。
咕叽——咕叽——
黄鹂身上那件缥缈薄雾般的裙纱, 此时骤然撕裂成无数碎块, 她的下/身像是一朵巨大的肉质花,向着四面八方悍然绽放开去,其间坠下一个沉甸甸的血色囊袋来。
天穹夜色如铁, 大地烽火如血,房屋力拉崩倒, 生民横尸遍野。
此时此刻, 惊恐的上京天都里,一幅诡异而妖艳的志怪图徐徐展开:
“薄磷”,从血色囊袋里, 钻了出来。
云雀本来半死不活地躺在一边,此时泛白的嘴唇艰难地动了动:
“……这是, ‘诡子’?”
.
.
“鬼子?”闻战莫名其妙, “哈,什么鬼子?”
苏锦萝不由得看了闻战一眼。
虽然想这些不合时宜,苏大将军也知道自己多心,但这一细节确实让她很不舒服, 像是有把小镊子狠狠地咬了心头肉一口:
——闻战,在面对云雀时, 是不同的。
闻战从少年剑圣到靖安军师, 从意气风发的“千秋风雨”到“千卦百算”李拾风的后人, 一抽筋剥骨,半生艰难苦楚, 过往就像一把把锋利的刻刀, 他从纨绔阔少硬生生地削成了现在这副温和端凝的模样。
他是苏锦萝的丈夫, 闻铠的父亲,靖安府的半面支柱。
是从什么时候起,苏锦萝已经不记得了,闻战先前的模样了呢?
……但是闻战在云雀面前,却还是从前那般少年,眼神清澈单纯,表情简单坦诚,什么疑问和茫然都写在脸上:
“那是什么?”
云雀和闻战,算是多年故友,就算剥开一颗心往里瞧,他们也并不曾相爱过。
但是岁月在他们之间,却从来不曾流逝。
“多读点书。”
大文盲泥腿子云雀蹬鼻子上脸,反而教训起真正有文凭的闻战来,“记不记得我们在楼船上被金钩人遛着玩的时候?”
没等闻战回答,苏锦萝咳嗽一声,突兀地插/进了对话:“‘魊’的二重身?”
云雀一愣:“……是。”
……
二重身,大邪物也。
偃师素来信奉“一即是一”,世界上没有两种完全相同的事物。但是二重身打破了这个铁律,“二重身”与本尊寿元共享,性格、记忆、气府、灵息、命械皆是完全一致。
但是二重身与本尊是不能共存的,事实上二重身诞生的那一刻起,就本能地想杀死本尊;而本尊知道有一个与自己一样的东西,甚至能自由夺取自己的灵息、命械,自然也是想尽办法弄死对方——
但是他们寿元共享,最后的下场只会是两败俱伤,无论杀死哪一方,另一方都会跟着消亡。冥冥天道又消除了两具完全一致的事物,一还是一。
这本来就是杀人的手段!
……
(本段出自《说第四十八:第一夜.白夜缉凶(中)》,章节号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