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山君张了张鹅嘴,似乎是想要说什么——但他突然跳了起来,仿佛地板在烫他的鹅屁股,燕山君原地蹦了蹦,火急火燎的跑走了:
“你等我!!!”
云雀歪着脑袋:?
你们高丽鹅都那么奇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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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临城面无表情地递给了云雀一束花,仿佛是清明节去扫墓一样。
云雀:“……”
“……”云雀无语了好一阵,“盛小将军,我人还没死。”
燕山君是个大嘴巴鹅,而玉贞岛只有三个能说话的活物,盛小将军很快就知道了云雀怀着死胎的消息。盛临城不太擅长安慰人,但这个直男有独特技巧——就是天天给云雀送花,今天是这个颜色的,明天是那个颜色的,云雀的房间很快姹紫嫣红了起来。
云雀:“……”
我死后灵堂就设在这里吧,西八。
她倒是没悲伤太久。云雀与薄磷在死妄海里约定,三日后就举行“黄粱梦”仪式,届时云雀会从自己的死妄海,通过素问十三手的黄粱,到达薄磷的死妄海——因为中了“石律”的缘故,薄磷的死妄海是他的回忆世界,云雀需要在那里把薄磷给唤醒。
——用爱。
云雀:“……”
太肉麻了。云雀感觉自己的脚趾已经动了起来,自己给自己扣出了一个玉贞岛。
况且云雀意识到一个极其严肃的历史问题:
回忆里的薄磷——这会儿的薄磷,爱的不是明百灵吗???
她云雀可还没有位置啊!!!
盛临城作为一个铁打的直男,对于云雀的烦恼,提出了自己独到的见解:
“横刀夺爱。”
——既然薄磷喜欢明百灵,你把他抢过来不就是了。
反正回忆世界里发生的事都不算数,也没什么道德包袱可言:你不是一直想跟明百灵比划比划吗?
跨时空吃醋哪有意思?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正面机会啊!
云雀顿时不困了:
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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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
*“一朝春尽红颜老,花落人亡两不知”出自曹雪芹《葬花吟》。
*“红颜未老恩先断”出自白居易《后宫词》。
第184章 、说第一百七十六:江湖夜雨十年灯(二)
约定的日子很快就到了。云雀躺在玉贞岛的矮藤床上, 姿势老实得随时能阖棺下葬。
这个方法不能说是闻所未闻,也能说是举世罕见, 盛小将军忧心忡忡地表达了自己的人道主义关怀:
“他不会对你如何吧?”
这个“他”自然指的是薄磷回忆里, 那位还没有爱上云雀的薄疯刀。
“问题不大。”此时云雀的没心没肺开始发挥作用,轻描淡写地说出了不得了的话,“他顶多把我杀了。”
盛临城:?!!
燕山君发出了一声惊异的鹅叫:“嘎——啊这, 你若是在回忆里死了,岂不是魂飞魄散?”
盛临城:!!!
云雀冷淡地挥挥手:“我去啦, 回见。”
燕山君挥了挥鹅翅膀:“好耶!”
盛临城:“……”
这座两人一鹅的玉贞岛, 竟拼不出一颗正常的脑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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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闭上了眼睛。
淬烈的银光从她的眉宇间一闪而过,像是利剑回鞘那样旋踵而逝,只余下冷风割喉一般的森森杀意。强大恐怖的精神威压只出现了瞬息, 云雀便沉入了自己的死妄海之中,站在了素问十三手结出的“黄粱”上。
按照薄磷的说法, 这道玄而又玄的“黄粱”, 乃是云雀从自己的精神空间里,通往薄磷回忆世界的通道。
这“黄粱”在死妄海中的物质投影,便是一座古老而惊险的独木桥,险伶伶地架设在两道断崖之间。
断崖这边, 还是云雀那方野花灿漫的死妄海;断崖那边,便是一团光怪陆离的世界。
吱呀——
云雀踩了上去。独木桥危险地晃了晃, 迸发出无数银白的乱火, 这是“黄粱”在评估云雀的精神体量。
冷风呜咽, 孤桥晃荡,云雀雾灰色的长发飞扬在半空中, 好似一面迎面招展的旗帜。
云雀一步步地走向薄磷的过去, 正像她曾经所做的那样:
义无反顾, 凛然孤绝。
不可思议的华彩从她足底生发,好似成千上万的染料坍弛漫漶,天地间都充斥着诡艳莫名的色块!
色彩缓慢地地呈出物体的轮廓,渐次清晰地勾勒出万物来。云雀身处这宏伟瑰艳的图卷中央,上一瞬还站在孤索断桥之上,下一瞬却站在了热闹人群之中。
她进入了这片玄奥的回忆世界。
千灯连昼,红绸错结。云雀惊异地撩起眼皮,这是一座恢弘巨阔的楼宇。
粉面生春,杏腮含羞。高台之上,有红裳翠袖,酣歌唱舞,滚遍香弦。四面都是孟浪无比的叫好之声,还有劝酒调笑的莺声燕语。
等等,这个场所,不太像是什么正经的地方……
云雀随即看见了另一处令她震惊的东西:
——辰海明月的标志!
云雀大受震撼:“……”
以前云秦的市场竞争就已经激烈到了这个程度了吗?
连海月大人都要亲自下水开青/楼!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国/有/资/产的春风吹进了风俗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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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一眼就看见了薄磷。
这倒不是说云雀眼神有多好——而是在一众倚红偎翠的客人里,薄磷显得是这么格格不入,像是鬣狗群中的一匹野狼。
薄磷少年成名,一刀惊艳天下,此时的九刀薄磷,远非之后那般颓唐风流。少年漆黑的长发高高束起,一身挺括修身的黑色劲装,怀中斜斜地隔着那把古意雍容的“残雪垂枝”刀。
薄磷的眉眼本就生得端正俊朗 ,淡金色的瞳仁又极具侵略感,以至于他整个人像是一把供奉于神龛上的名刀,凛冽凶狠,杀意森然。
到底是年轻人不善藏锋。
云雀歪着头打量了半晌。
薄磷这狗男人,满身都是缺点,但就是长得好看——偏偏云雀就是吃这一套。
薄磷也注意到了云雀,少年扬了扬锋利的眉宇,倒是能窥见日后的风流倜傥。
云雀:噫。
云雀这般行动,没有任何计划。毕竟目的是“用爱唤醒薄磷”,谁他妈知道要怎么做:云雀素来都是简单粗暴的性子,既然想不明白,那就不要去想!
云雀的行动纲领如下:
追他!舔他!龙争虎斗彼岸花,云雀给你一个家!
干就完了!
于是云雀雄赳赳、气昂昂,径直地走到了薄磷对面,大大方方地坐了下来。
薄磷:“……”
少年薄磷自然是不认识云雀的,反而心中生出了十成十的戒备:
“姑娘,你是——”
云雀冷淡地打断他:
“你未来的媳妇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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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磷:“……”
薄磷震惊道:“啊?”
云雀点了点头,示意他要淡定:“嗯。”
薄磷:“……”
他还是第一次在发疯方面,遇见了旗鼓相当的对手。
云雀在这个世界的形体投射,是她尚未有孕时的身体状态。云雀面色冷淡,气质阴冷,乍一看根本看不出年龄,薄磷也不介意和一个漂亮姑娘唠嗑,刚想开口说什么:“——”
砰!
二楼雅座传来一阵喧嚷,惊叫声纷纷响起,一个人影摔下了楼梯!
云雀吃了一惊,循声望去,皱起了眉头:
……那是,梅月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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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世界也未免太小了一些。
云雀第一次见到梅月绫,还是薄磷刚捡到她的时候:彼时梅月绫已经是倾国舟的著名花魁了,眼角眉梢都是动人心魄的艳丽和矜贵。
而这个回忆世界里的梅月绫,还是个纤瘦细弱的年轻女孩。她被人一脚踹中了肚腹,难受地蜷起了身体,从铺着红锦的楼梯上滚了下来,翠绿的珠玉叮叮当当地落了一地。
浓妆艳抹的艺伎们窃窃私语:
“又是她?”
“这个月都多少次了……”
“给脸不要脸呗。以为自己还是大小姐呢,不都是出来卖的!”
薄磷啧了一声。
另一道人影慢悠悠地步入众人的视野。来人是个衣冠赫奕的公子哥,手上还拎着一物——那是梅月绫的琵琶,嘴里叫道:
“贱/婢,给脸不要脸!”
梅月绫擦了把鼻血,默默地站了起来。
场中的老伙计一看不对,讪笑着出来打圆场:“哟!这不是许三公子,这小梅是新来的,还不懂规矩,您多担待……”
哐!
这许三好大的火气,一琵琶砸在了老伙计身上,后者一个踉跄,勉强站住了,还是一副笑脸:
“哎哟,许三公子,别跟我们这些奴才一般见识呀,担心气坏了身子!我这就叫懂事的来伺候您……”
老伙计给梅月绫使了个眼色:“还不快滚!”
许三公子冷笑了一声:“慢着,我让你走了吗?”
梅月绫尴尬地站在原地,女孩鼻下还挂着一行血,默默地望着许三。许三公子没在梅月绫的脸上看见惊恐之色,心里已是大为窝火,此时更是被她这不卑不亢的态度激怒了,从袖中掏出一把银票,猛地洒向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