锵锵锵锵锵!
无论是明面上守卫的兵器,还是暗处搭于弦上的箭矢——通通被削去了尖头,断口平滑得像是姑娘的妆镜!
薄磷悠悠地接口:
“……你们加起来也是打不过她的嘛。”
这是云雀如今控制梳骨寒的速度,碧磷磷的丝线摧金断玉,其发难只在眨眼的一瞬间。
涔涔的寒意爬上了守卫们的脊背——再不识相也能看出来,云雀要杀他们简直易如反掌!
云雀面无表情地一甩手腕:“让开,我赶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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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雀眼皮倏然一跳,浑身汗毛陡地炸了起来!
一道声音倏然响起,云雀眉头一皱,心说怎么如此熟悉——
咻!
一道疾影暴拥疾卷而来,宛如刺势磅礴的惊电,转眼间跨越了几丈之遥,刺向云雀面门!
泰阿剑!
剑气雄浑如惊涛骇浪,掀起冲天的尘沙;云雀浑身一凛,急急让避,然而对方再次发难,第二剑汹汹飞出:
赤霄剑!
艳红色的长虹激溅飞射而来,激起一路隐隐的龙吟;赤霄剑与泰阿剑遥相呼应,同时攻向云雀左右两侧!
罗雀门.开门:鱼镜花!
宛如鱼鳞般的金属碎块铮铮然掠出,分别在云雀左右连缀成一片灿灿屏障;两把飞剑与鱼镜花锵然交击,激起一目炫丽无畴的金线流彩!
云雀突然仰面向后倒去,阻挡双剑的鱼镜花骤然撤出,两把剑一时间没了阻力,轰声交击在一处,正好形成了一道锋利无比的十字,将第三把飞来的剑格挡住了:
轩辕剑!
狂躁的气流四下旋溅飞射,云雀齐楚的鬓角被吹得一阵凌乱,女孩咬住了一绺碍事的发丝,抬眼向上望去。
对上了一双漠然森冷的红色眼睛。
发如泼墨,肤似白纸,眼若红樱。
这是星阑命行的首领,“千剑万马”陈默恂。
是诛天一战之前,为数不多能与“罗刹鬼骨”寻时雨,并驾齐驱的狠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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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静、静。
云雀撩起眼皮,翡翠色的瞳仁像是两窟寒潭,不闪不避地对上了陈默恂深红色的眼睛。
穿堂风从两人之间流窜而过,长发飘散、衣袂翻卷,两个女孩像是镜子里外的人影,表情、眼神、杀气皆是别无二致。
云雀心头一阵发紧:
陈默恂不认她了?
星阑命行当真如此厌恶官家,就算她寻时雨亲自出面,也坚持不问世事?
陈默恂抬手一招,三把剑应念回撤,化为颜彩不一的流光,锵然插/进女孩腰后的剑匣中。剑匣名唤“秦王陵”,宝剑一共十把,每一把都是绝世的神兵,而陈默恂能同时控制它们,攻势自有万端变化。
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
陈默恂张口道:“你……”
云雀心头一紧,等待着昔年旧友的发言。
陈默恂咬牙切齿:“为何不来寻我?”
云雀:?
薄磷:?
云雀眨巴眨巴眼睛:“……唔噫?”
陈默恂大怒:“唔你妈个头!”
云雀:“……”
薄磷:“……”
“你早就来了塞北,为何不来寻我?!”陈默恂瞪着云雀,目光继而一转,猛地蛰向一旁的薄磷,“——他!”
轰!
十把宝剑纷纷感觉到了主人心里的杀意,在秦王陵剑匣中发出一阵渴血的长啸,宛如黄钟大吕,直催人的神魂!
薄磷简直莫名其妙,指了指自己:“……美女,你说我吗?”
陈默恂指着薄磷,朝云雀怒道:“这是哪里来的野男人?!”
云雀:“……”
草!
云雀突然想起来了,好像是在很久以前,她跟陈默恂约定过的——
陈默恂厉声道:“你说世上男人没一个好东西,和我一言为定,一辈子不嫁人!结果半枯翁大师说,有个野男人来了阴市,还自称是你的夫君!”
叛徒!
云雀:“……”
薄磷:“……”
云雀怒瞪着薄磷:你造谣,我还没嫁给你呢!
薄磷拿着蓝桥春雪遮住脸:“……”
你好,男人有一项爱好,叫瞎几/把口嗨。
云雀组织组织语言:“我……”
陈默恂寒声道:“你要我做什么?”
“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做一千件一万件事都可以!”陈默恂一压柳叶似的眉毛,嗓声纤细而冷厉,“我只有一个要求。”
云雀此时很是心虚,小声地询问:“是什么?”
陈默恂遥遥一指薄磷:
“休了这个狗男人!”
薄磷:“……”
薄磷忍无可忍:“美女,您这算是嫉妒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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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1:“沧海横流,英雄方显”化用自郭沫若《满江红》:“沧海横流,方显出英雄本色”。
*注2:云雀的开场白,致敬漫画《镖人》。
*注3:“星阑命行”首次出现,是在(章节号73)说第六十九:今夜.风月无边(下)中,时隔太远,特此注明。
*注4:“秦王扫六合,虎视何雄哉”出自李白《古风(其三)》。
作者有话说:
不知不觉已经连载了五个月,谢谢大家的支持和陪伴!
第115章 、说第一百零九:极夜.炬火为我(二)
“哎, 别介。”
薄磷啧了一声,朝陈默恂笑了一笑, 他嘴里还叼着根草, 像极了在路边搭讪良家妇女的流/氓/地/痞:
“在下薄磷,交个朋友?”
陈默恂的眼睛这才来得及睁大——
什么时候?
陈默恂与薄磷的距离足足有几丈,但是下一瞬薄磷就在她近前, 有模有样地抱了个拳!
这是冠绝天下的步法,“踏雪寻梅”!
秦王陵!!!
陈默恂挂在腰后的剑匣应念启动, 机括暴响、灵子贲涌, 两把宝剑齐齐震出一声苍凉的龙吟,耀眼欲盲的惊电自剑匣处唰然掠出——
——可是薄磷出手居然比剑还要快,蓝桥春雪的刀鞘一砸剑柄, 硬生生地把亟欲出鞘的两柄剑敲回了剑匣:
“回去。”
云雀脆声喝道:“薄磷!”
——她是我朋友!
当!
薄磷一脚把剑匣蹬在地上,陈默恂反被剑匣拉扯着跌坐, 脖颈间随即一寒:
那是蓝桥春雪的刀柄末端, 造型粗犷的方棱锤轻轻地按在女孩细嫩的喉咙上。
陈默恂跌倒上望,薄磷沉刀下瞰,男人的眼睛是淡金一样的颜泽,居高临下地垂来似笑非笑的目光。
薄磷笑问:“够格了吗?”
陈默恂鬓角散乱, 人还没反应过来:
……什么?
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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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磷不能说没动真格,只能说保持了风度:
如果陈默恂不是个姑娘, 他刚刚那一脚就不是踹在剑匣上了。江湖风急雨骤, 不见得所有人都认识他, 薄磷自我介绍的方式大抵如此:
——早上好,吃了吗?我是你爹, 放尊重点。
“我是说, ”薄磷手腕一抖, 蓝桥春雪顺势一收,坠回了男人背后。他往后让了一步,表情似笑非笑,“我够格了没,能和云雀一起进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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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磷这次终于走进了那一条,热得跟沸锅炉似的窄街。
这一回,薄磷终于弄明白,这条窄街之所以热得能把人原地火化,是因为里头在烧什么玩意了:
引入眼帘是一座高达百丈、阔不知数的巨型炼炉,赫赫炎炎的熔金色铁水奔涌四流,时而贲起灿烁明亮的星花火粒;惊人的热量扭曲了周遭的空气,炼炉附近的设施繁复而精密,齿轮、轮轴、枢机带轰鸣着运转,却不见任何一个偃师的身影。
就算是靖安府工字旗的偃师工厂,也没这等排面。
“这是星阑命行的生产母机,我们叫它‘祝融公’。”陈默恂介绍道,“星阑命行是全云秦的黑市最大的武器制造偃家,这也是我们主要的收入来源。”
薄磷笑了一声:我就知道。
星阑命行硬气了这么多年,手里果然攥着财富密码。
星阑命行作为偃师一行的阆苑仙葩,不屑于端官家的饭碗——这些高岭之花显然不打算采薇而食然后光荣饿死,反而把手伸向了整个地下黑暗世界,成了阴影中的另一个千机城。
云雀的重点显然不在于此,她凑近了正在运转轮作的机关,被这等惊艳才绝的技艺惊住了:
“这么大体量的机关,多少个偃师看管?”
陈默恂叹了口气,抬头向上道:“王仲戍,你要害羞到什么时候?”
云雀:?
云雀顺着她的意思抬头望去,才发现祝融公炼炉上居然还能站人,大概是便于护理维修。小小少年正躲在安全栏杆的后面,怯怯地露出半张脸来。
云雀和他对上了眼神,少年浑身一个激灵,彻底藏进阴影里,只能看见一个炸了毛的小辫子。
云雀:“……”
我有那么吓人么?
“民窑的苦出身,听你的故事长大的。”陈默恂对云雀解释,“从小就把你的名字写在所有课本的第一页,做梦都想向你看齐,如今见到正主反而害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