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无惧牙在李拾风的嘴里抢走了半块炎虎关,那还能讨得到好吗?
他慌、他急、他后悔得要死——谁知道苏罗耶南下的十万铁骑,楼烦大狄银亲率出征,居然败了?!
“……难道,”完颜苏乞惊恐地想,“李拾风真如传言所说,是真正的天子?靖安府被皇气所护,所以屹立不倒,连楼烦都败给了他们?”
——那他完颜苏乞岂不是死定了!
叛国之罪谁担得起?凌迟九族谁受得起?唐水烛那个恶女怎么可能放过他!!!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完颜将军,怎地慌张至此?”一道含笑的嗓声响起,醇厚又清冽,话锋幽幽地一转,“——哦?这是后悔了?”
完颜苏乞如遭雷击,浑身一震,全身上下冷汗涔涔:“……岂敢、岂敢!”
他在心里大骂:你逃得掉,你是不慌!
完颜苏乞在心里把对方骂了个狗血淋头,但表面上还是毕恭毕敬地,向着悠容步来的人影低头一礼。
——毕竟谁敢开罪时家的十钱偃师?
时家人向来长得人模狗样,时起光更是生得英俊,凤眼端正又冷肃,偏偏笑得弯弯,瞳仁里却没有半点笑影。这是时家派来支援无惧牙的高手,把城中杀得大乱的“倒吊臣”就是他的得意之作。
“不慌,不慌。”时起光一吹指尖,“过不了多久,云秦的长城阵线将会全面溃退。到时候完颜将军,将是苏罗耶一等一的功臣。”
完颜苏乞将信将疑:“可是……”
楼烦的十万铁骑都败了!
时起光朗声大笑:“世上有几个李拾风?世上又有几个盛昭缇?云秦长城关隘上百,难道每一个都有高手坐镇?”
完颜苏乞:“……”
他见时起光一脸得意,身上犹带着些脂粉香气,就知道这人去做什么了。
完颜苏乞知道自己是烂人,但他也有看不起的东西,比如他就看不起时起光这种比他还烂的人——好歹完颜苏乞一身的武艺,是自己苦练出来的;而时起光这一身本事,全是从女人身上吸出来的!
完颜苏乞也是碰见时起光之后,才知道世上真有这种“高手”:他们多半出身于王侯贵族之家,养着数不尽的“鼎炉”,他们一身功力,皆是以房事为媒,汲取女孩的精魂生命所得来。
所以时家人多在外的野/种——比如之前的时云起,完颜苏乞虽与他不熟,但多少也能猜出一些他的身份底细。
时起光神光焕发,好不得意。他一点都避讳自己去干什么了,倒吊臣对他的消耗确实大了些,他赶紧抓了两个民女找补:
强了就强了,采了就采了,这里谁能奈何得了他?盛昭缇还在天上跟应龙斗个没完呢!
时起光正想说什么,神色突然一肃,君子端方之气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无尚的阴狠:“……”
完颜苏乞吓了一跳:“时大师,怎么了?”
时起光一字一顿道:“有人在杀我的倒吊臣,向我挑衅。”
挑衅?
挑衅时起光?
“——哦,”时起光嘴角浮起一个古怪的笑意,“是她啊……原来是她,老相识了。”
——要不是陆鸣萧这疯子太扎手,时起光到底是没能采到那个小姑娘,如今这是自己送上门来了?
时起光一抖衣襟,朗声大笑:“完颜将军,我去去就来!”
完颜苏乞大惊:“那人皮偶一策——”
“用不了多久。”时起光一哂,“这炎虎关,除了盛昭缇,还有谁奈何得了我?”
第105章 、说第九十九:恶女.我不姓时(一)
——来找你了?
啊?
为什么这时家偃师会自个儿找上门来, 他不是得躲着才更好办坏事么?
燕安楠听得云里雾里,简直莫名其妙, 她没时云起那种察言观色的本事, 一看就知道别人藏了什么话没说出口——在她听来云雀就他妈是个谜语人,说话说得九曲十八弯,经常前言不搭后语, 问就是“你自己品”,大有李拾风第二的意思。
云雀一抬睫羽, 神情寒冷:“来了。”
什……
——锵!
燕安楠浑身一凛, 全身警报皆响,下意识地抬刀去挡,刀身上猝地接住了一物, 骤然激起了一目的星花火粒!
那是一柄形状奇怪的暗器——
燕安楠瞳孔一缩。
云雀的手后发先至,截住了钉向燕安楠后脑的暗器:
“‘双燕回还’, 时家机关榜排名第一百零三。一旦你截住了母暗器, 众多的子暗器就会以你为目标,把你扎成一个大筛子。”
周遭猝然炸开无数道绚丽的星火,恰好印证了云雀的解说——那是被云雀的鱼镜花截住的子暗器,少说也达上百之余!
燕安楠后知后觉地起了一背的白毛汗。
她是正儿八经的军旅出身, 战场上行军列阵,玩得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暗器这种东西门槛太高, 杀伤力又一言难尽, 在军队里普及不开, 况且盾阵和术式一挡,两军对垒时顶个蛋用。
——但是一旦脱离了疆场这个环境, 暗器的险恶就凸显了出来。燕安楠身为云秦边武, 自然瞧不上江湖草莽、散兵游勇, 如今这么一看,倒是她的偏见。
刚才她差点死了!
“时家家规第三十二条,暗武不对兵戎。”云雀眉峰一骤,鱼镜花应念而动,缴落的子暗器簌簌而下,一时竟然纷落如雨,“冲我来,时起光。”
哈。
夜色凄凄,风声猎猎,几声轻笑猝地溅落在人耳;倏见白影翩翩,宛如流云下泻,一道牙白色的身影从天而降,襟飘带舞,飘逸出尘。
天机变时.时宗,十钱偃师,时起光。
云雀一见这个逼,胃里直犯恶心,干脆拉着一张脸闭上嘴了。
时起光眯起的眼睛像是两把细细长长的钩子,意味深长地在云雀身上打量来去,似乎是要把她的衣裳剐下来:
“长.大.了.嘛。”
至于是“哪里”长大了,时起光用眼神补充完整。
燕安楠被恶心得一激灵,手背上的汗毛都炸了起来,额角青筋暴凸而起:“啐!——”
秦广王凭空而现,春秋大刀一横,挡住了燕安楠。
云雀眉毛都没动,权当时起光放屁;后者倒是面色一肃,腮帮子不由得抽了抽:
“……十殿阎罗?小时雨,你还真喜欢捡别人的破烂来玩。”
“是不是破烂……”
——哗!
猛风自云雀脚底生发而起,将云雀的长发吹得旋溅四射,云雀身后漫开一片悚人的阴影,楚江王那张白皮黑唇的瘆人笑脸,从云雀背后缓缓地探出来:
“——死一死就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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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云雀与时起光的恩怨,还得跳进记忆那条肮脏的河流里。
若干年前的云雀,还是时家公用的笑柄,“不干不净”的庶女,连名字都起得下/贱——她连姓时都不配,只能跟着短命的母亲,窝窝囊囊地起了个名字:
“寻时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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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鸣萧伸出手去,捏住了女孩秀丽的下颌,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你就这么去赴宴?”
寻时雨的眼睛是翡翠的颜泽,此时一动不动地盯着陆鸣萧时,后者被看得喉咙一阵发干,能感觉到女孩的呼吸软软地扑在自己下颌上。
陆鸣萧一度觉得自己是个癖好特殊。
他与寻时雨少说差了十岁,女孩子从小就没吃过饱饭,人更是瘦瘦窄窄的一条,寻时雨还在谈不上“女人”的年纪里,他却起了男人的心思。
寻时雨生得清丽无畴,陆鸣萧走南闯北这么些年,还没见过比她生得更好看的女孩子——但是女孩被饿得面黄肌瘦,加上人又不知道打扮,成天都是一副蓬头垢面的模样,人人都避而远之,生怕沾上了晦气。
如今小姑娘大发慈悲地收拾整齐,披头散发地准备出门,去参加偃师行内一年一度的“青云宴”。
说是说宴席,实则是男人比试,女人相亲的地方。
青云宴由天机变时、地机五陈、人机灵危三大偃师宗门联合举办,每年都会聚来五湖四海的年轻偃师,通过擂台的方式选出一批最杰出的少年英才,也就是偃师三大宗门下一批重点培养的对象——而这也是闺阁小姐们觅得良婿的好机会,毕竟能一天之内看遍全行的男人:她们或花枝招展、或三五成群,挑自己的男人,或者等着男人来挑。
陆鸣萧一见寻时雨的邋遢样就头大,抬手拨拉了一下女孩的头发,把乱七八糟的碎发掖到她耳后去:“去,梳头。”
小姑娘颇不乐意地错开视线:不要。
——她不是去找男人的;她是去和男人打架的。
“青云宴”是寻时雨为数不多的机会,能正式成为偃师的机会。
搞这么多花里胡哨的做什么?
陆鸣萧一压眉峰,男人本就生得冷峻威严,如今气势更加迫人:“你不听话?”
女孩子面无表情地杵在哪里,倔了吧唧地顶了回去:
对,没错。
陆鸣萧啧了一声,弯下腰把她抱了起来,面无表情地往里屋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