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魔法师没有理会他,踏下缝隙中长着杂草的石阶,朝着熟悉的城堡方向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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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勇者又来了吗?”
坐在红木书桌前审阅公务的,无疑就是如今帝都的国王。
跟前任国王的年迈相比,他略显年轻了。国王披风在他身上略显宽大,头上的王冠也因其主人觉得麻烦而不知道被放在了哪里。唯有他手上握着的专属于国王的印章,才能证明他的身份。
他的公务似乎十分繁忙,听闻魔法师报告了这样一个消息,也来不及抬头作出任何回应。
空旷的室内仅仅站着两个人,而唯一具有生命气息的却是其中供以照明的光球。国王一言不发地捧着文件夹,冷漠的视线一行行地扫过上方的文字,直到消化完了其中的内容后才合起文件,继续与魔法师讨论刚刚猝不及防被掐断的话题。
“你刚刚说勇者又回来了,……他一个人?”
“不清楚。”
听了魔法师的回答,新王一手撑着下巴,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会儿,旋即不由得轻笑起来:“……也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就是了,只要勇者队友中的魔法师你没有出手帮忙的打算,就不足为惧。”
“……”魔法师闻言不由得沉默稍许,阖上眸子思考了一会儿,口中推辞道,“陛下言重了,勇者素来喜欢结交一些能人异士,他的同伴都是各个领域的佼佼者。我算其中的上流,但上流不止我一个。”
“哦?”新王意味深长地抬高语气,金色的发梢在逐渐暗淡下来的阳光照耀下,仍旧发出了一阵阵耀眼的光芒。他放下手中的笔,往椅子的后背靠了靠,“例如呢?”
“……例如如今被您困在占星塔里的占卜师,”魔法师犹豫稍许,缓缓道出,“预知未来,这无论在什么时候都能成为扭转战局最有效的刀刃。”
新王哼笑两声,十分不屑:“那个老家伙如今连自己逃离占星塔的实力都没有,把他跟自己放到同一水平线上,魔法师小姐还真是自谦呢,……除了他就没有了吗?”
“既然陛下认为占卜师先生不足为惧,那我就实在想不出能让您布军等待的角色了。”
从刚刚开始,魔法师就像是避而不谈新王提起的话题似的,敷衍的语气一听便知。新王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若有所思:
“既然魔法师小姐都这样说了,……占卜师那里我会让人看紧一些的。大部分勇者的同伴我也了解过一点,”新王从桌面的一角拿了几张纸出来,随意地扫了两眼后又将其放下,“如果还有被我忽略的角色,还请告诉我一声。”
“……”魔法师盯着那份被他摆到一旁的文件看了好一会儿,最后轻叹一口气,敷衍地应道,“是。”
“……那么公事结束了,魔法师小姐介不介意留下来一起——”
“国王陛下,您先前召来的佣兵团团长请求会面,说是有要事相谈。”
“……”
新王热情异常的邀约还没说完,门口一名穿戴整齐的侍卫便打断了他的话。按理来说国王说话不容他人插话——此时新王却没有哪怕是一点儿生气,反而话语一顿,十分可惜地摊了摊手。
“……看样子是不能跟您分享一个美好的晚餐了呢。”
“无妨。”魔法师淡淡答道,简单又道了声别便转身消失在了门口。
“……”
“……”
魔法师走后,原本就安静的室内变得愈发死寂了。摆在一旁的巨大摆钟有条不紊地摆动着,一下下地将新王脑海中的思路理清。
直到那名侍卫终于忍不住了而开口:
“陛下——您为什么要与那个勇者的同伴来往密切?她刚刚很明显就是想要隐瞒些什么——”
“勇者的同伴啊……”
侍卫越来越激动的语气被新王一句长叹蓦地打断,他马上闭嘴倾听着新王的问题。
“……勇者来帝都了,……今天有没有什么奇怪的消息?”
“奇怪的消息?”侍卫一愣,还真从记忆中找到了那么一个奇怪的报告,“有人目击到勇者的同伴筑梦师带着一个小女孩进入了废土,目前还没有出来。奇怪的是那个女孩的其他属性我们都看不见,只能看到她的等级……是62级。”
“……”
这个等级作为一个普通居民而言太高了,作为勇者的同伴也差了好几个档次。
新王细细想着,随口反问道:“筑梦师?”
“是的。她成为勇者的同伴之前的工作是为帝都的居民编织梦境,所以居民们都认识她。作为曾经在帝都待过的人,理应知道废土的危险。有关她为何会主动进入那里,需不需要属下——”
“不用。”
还没等侍卫说完话,新王便直接拒绝了他的提议。同时暗暗想着自己最近是不是太过亲民了——他这个态度实在太过随意。
敲门声从门口传来,一名身着西装的侍从推着餐车从外面走了进来。浓郁的茶香味旋即飘进了屋内,新王深深吸了口气,试图让自己放松一点。
“就算是勇者的同伴,也能分成很多,”他拿起侍从摆在桌上的小曲奇,对着光源处看了看,“有单纯想要结交勇者这个朋友而成为他的同伴的角色,也有因为勇者这个身份象征的义务而追随他的角色。如今仍旧帮助他的属于前者,而在他被通缉、没有履行勇者‘拯救人类’的义务后,便脱离勇者继续探索拯救人类的方法的——筑梦师就属于这种。”
新王不顾侍从的阻止,将曲奇一个个摆放在桌面上:“也有因为前一代人的嘱托而照顾勇者的人,像是占卜师跟前圣骑士长。……也有,作为世界树的眼睛监视着勇者一举一动的魔法师。”
“……!”听见新王最后一句话,他的侍卫不不由得惊讶得睁大了眼睛。魔法师是世界树的眼睛,这种事他从来没听说过。
没有介意侍卫的惊讶,新王将最后一个曲奇看似随意地放下:“筑梦师的举动其实并没有太大威胁,她从以前就一直在探寻解决帝都内这么大片废土引发的问题,至于那个小女孩……人类一旦进入废土就再也出不来了,筑梦师不会拿人类小女孩开玩笑。而且废土的性质……”
一个严重的可能性突然在新王脑海中浮现出来。他的手指划过曲奇间的缝隙,描绘着帝都内外的轮廓,最后在约莫是废土的位置停了下来。
筑梦师一切举动都是以居民为主,除非必要不会伤害人的性命。这么说,那个小女孩是……魔族?
而且还是高位魔族——低等的魔族根本无法适应废土中虚无元素的侵蚀。
这个可能性实在太糟糕了。高位魔族进入帝都,可能会造成的损失暂且不论,单单就造成的恐慌与对王军的不信任,就可能引发无法挽回的后果。特别是在现在——
新王冷着脸拿起位于废土区域内的曲奇,轻轻咬了一口,醇香的奶味在口中蔓延开来,却无法给人任何幸福感。
“留在帝都的圣骑士军还有多少?”
“……还剩下五个团,维持帝都秩序、王城防卫以及……推行您的计划。”
“……从侍卫队划点人过去顶替他们的位置,遣四个团进入废土搜查。现在只有他们能稍微抵抗废土中的虚无元素了,……务必找到那个被筑梦师带进去的小女孩,找到后不要动手,就说……我希望能与她谈一谈。”
新王的语速少见地快了起来,不明白他这番话的原因——却仍旧应下的侍卫没想多久就放弃了。新王的决定就没有一个是他清楚明白的,作为侍卫只需要服从就好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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废土——
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
失去了阳光,周围空气中的温度迅速散去,留下的是冰凉的冷风时不时刮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好不生疼。
魔王靠着一块巨石坐在地上,时不时昂起脑袋望着灰蒙蒙的天空。帽子随着她的动作从头顶脱落,一头黑发能非常自然地融入周围的黑暗之中。
她待在这里虽然不会有什么事,……但是果然,还是尝试一下能不能走出去比较好吧?
……可是她又对这里用巨石布下的魔法阵十分在意。
魔王十分纠结,从黄昏的时候就纠结到了现在。如果还有再见到侍卫长的机会,她一定要让侍卫长狠狠地批/斗一番看管同伴不严的勇者。
也许跟她太容易被人小瞧也有不小的关系吧——
“……嗯?”
魔王低头用手抓了抓空气,突然觉得刚才似乎有一道光源进入视野之中。
她动作一顿,当机立断地站起来拍拍衣服上沾上的灰,朝四周望了望,有些奇怪地往魔法阵中央的石块上走去。
仔细看的话,处于中央的几块石头就像有生命似的,表面下的暗黑色光源十分明显。——这该不是什么超大型的魔法晶石,一个扔过去就能毁灭帝都的魔王最终武器吧?
在石块缝隙中找到了一个平稳的立足点,魔王想了想,伸手摸了上去——
“……?!”
虽然从未使用过,但魔王能感觉得到自己体内的能量在飞速流逝中。她慌忙收回手往后倒下,却没被参差不平的碎石地面磕到,反而落在了一块平坦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