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里月华如洗,流照的脸逆着光不是很看得清,怀里抱着一盆衣服,脚边是被踢翻的水盆。
流照尴尬地挪了挪,“那个……水溅出来,滑了一脚。我是不是打扰你们了?”
“没有。”叶浔接过流照的盆,交给叶安奎去晾,回头时流照正在揉眼睛,“……眼睛怎么了?”
流照眼眶微红,双眸水汪汪地,“皂角溅进去了。嗨呀不是第一次,不打紧,揉揉就行。”
叶浔无奈,“多大了,这么不小心。”
流照嘿嘿一笑。
出了小意外,叶浔和叶安奎的谈话也没法进行下去。晾好了衣服叶安奎就离开了,流照盯着大缸里两尾鱼,吞了吞口水。
叶浔瞧见流照的小动作,失笑,“馋了?”
“好久没吃鱼了……”流照艰难地把目光移开,“叶大哥,从安奎大哥来过后,好像也没做顿好的……要不然明天中午,我做条鱼,一起?”
叶浔想着大概没几天就要走了,不忍拂了流照的好意,应允下来。
第二天流照早早挖了草药回来,收获不错,有几株上了年份的药草能卖好价钱。中午流照大显身手,一条鱼在贫瘠的佐料下色香味俱全,饶是叶安奎这般不拘吃穿的死卫也食指大动。
午觉睡醒,流照收拾了些东西,打算去镇子上卖。
“叶大哥,我走了啊。”
“……阿照!”
“嗯?”
站在山道上的流照回头,挑了下眉,神色茫然。
叶浔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要喊一声,就是一种不能言明的冲动。
“……没事。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流照:“又不是第一次,放心啦,叶大哥你才是,不要被抓才对。”
流照狡黠地挤挤眼,叶浔忍俊不禁,“行了,去吧。”
早些回来。
第12章 离合
暮色四合,金乌在遥远的地平面逐渐陷入沉眠,头顶的苍穹晕染上打翻的墨,星空如洗,月色朦胧。
流照没有回来。
叶浔想,因为住在山上,流照向来都会在夜幕降临前回家,做一桌简单的晚饭。
叶安奎则惴惴不安,叶浔相信流照,他却不是。
流照是不是去报信了。
可是如果是去报信,按照正常的脚程,叶桦的人爬也爬过来了。
叶安奎看叶浔的脸色如常,眸子里却沉静得像深渊,把整个天空的夜色都装在里面。
夜风逐渐凉了,叶浔只披了一件单衣,指尖冻得青白,却像个要吃糖的孩子执拗地等着父母履行诺言。
叶安奎大着胆子劝道:“大公子……”
叶浔突然起身。
叶安奎看叶浔冲进屋子,在流照的床铺上一通乱摸,虽然面色不改,但手是发抖的。
流照一贫如洗,再怎么藏也没用,叶浔很快找到了一个小布包,里面是流照近两天上山挖到的比较好的药草,包括上午挖到的一株百年山参,都留下来了。
叶浔一软,近乎颓然地坐在床边,整个人的精神瞬间崩塌一样,被鬓发掩住的眸子剧烈颤抖,眼前发黑,布包里的药草掉了满床。
叶安奎吓了一跳,立刻扶住叶浔,“大公子……大公子?您怎么了?!属下,属下去把他找回来!”
叶浔反手抓住他,从牙缝里漏出来的声音艰涩沙哑,“……不,不用了。”
他走了。
找不回来了。
叶安奎一震,“难道是前天晚上……不可能!属下没有感觉到灵力波动!”
岂止是叶安奎,连叶浔都没有感觉到。
也许是他们的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也许是他们太过专注以至于失去警惕,又或者流照会什么秘法。
甚至有可能流照根本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打算分道扬镳而已。
但叶浔觉得不会,流照不是那种各奔东西时不打招呼的人。细细想来,那天晚上,流照其实已经有些不对劲了,可是他没有看出来。
叶浔握紧了拳头,重重砸在床铺上。
既然……既然听到了,为什么不听完呢?
他明明还有那么重要的话没说出口。
前面的那些猜忌和不信任,明明都不是说你的啊。
他其实有喜欢的人了啊。
你怎么就,不能听完呢?怎么能不问一句,就这样干干净净地告别?
他其实知道流照喜欢他。
都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喜欢得干净纯粹又不懂遮掩,藏都藏不住。
他原本也不知道自己喜欢流照,于是也假装不知道流照喜欢他,久而久之,就好像真的不知道了。
却当叶安奎与他对谈时,那种想为两个人开脱的想法打开了尘封的枷锁,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喷薄而出,拢在眼前的迷雾就散开了。
可是晚了。
叶浔尝到了血腥的味道。
叶安奎不敢说话也不敢动,静等着叶浔自己调整。他甚至无法以一个坚定的立场责怪流照,他最希望流照离开,这样叶浔就可以心无旁骛地去做自己的事。
但他没想到流照会对自家公子产生这么大的影响。
就这样过了很久,直到天光微亮。
叶浔再抬起头来,双眼布满了血丝,唇上因为咬破而粘上了血渣,但昨晚那些颓废绝望的阴影已经散去了。
他站起来,腰杆笔直,仍然是叶家坚不可摧的大公子,“安奎,准备一下,走吧。”
叶安奎惊喜,“是!”
叶浔探身拿起佩剑,撇到剑身“逐流”二字,眼神顿了顿。
流照在知道他的佩剑名字叫逐流时,还满心欢喜地说“你的佩剑名字有流字,我的名字也有,沈大哥,咱们很有缘分啊!”
缘分。
叶浔握剑的手一紧。
既然误会了,那就解开误会。
天高水远,山海云间,你是生命中唯一的善举。
我在不自知时心动,一念恒久。
————————
江淮今晚依旧没有吃饱。
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他跟着母亲奔逃,朝不保夕,不敢久留,不敢露面,没睡过几个囫囵觉,更别提吃一顿饱饭。
江岚受母亲遗愿托孤,带他回了琢烟谷,勉强算个外门弟子。虽然前几日大家对他这个由谷主亲自领回来的小弟子有些敬畏,但接连几天发现江岚并没有如何重视,胆子便越发大起来。
如今日这般挑衅是常事,打翻桌碗大概是今日格外嚣张,并不常见。
江淮开始不觉如何,反正也吃了七八,等到晚上才觉得饿。
饿着肚子睡了一晚,第二天上课也没什么精神。剑术课上,江淮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顿。
他也没辩解。
怎么说呢?他本不是琢烟谷的人,未来也要回家的,修习江家剑法算怎么回事?况且如果显露了他叶家路数被看出来,就辜负了他母亲和江岚的一片苦心了。
总会有办法的。他要的是韬光养晦,不是胡作非为地惹是生非。
江淮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等过了高峰期才饥肠辘辘来到膳堂打饭找座位,屁股还没坐热眼前就罩下一层阴影。
江淮不用看也知道是昨天找茬的人。
郑峰身后跟着一群人,趾高气昂居高临下地看着江淮,满脸坏笑,“呦,这不是捡回来的小乞丐嘛?一个人吃饭?那多无聊,我们陪你。”
江淮面无表情。
几人周边瞬间清空,弟子们撤得远远的,避免殃及池鱼。
郑峰在外门弟子里算是有权有势的,没人愿意招惹。
江淮向来都有些清冷,郑峰是知道的,但每次看见仍然气儿不顺。他一抬脚踩上了桌面,怒意勃然却咬牙笑着,“我瞅瞅……啧啧,就吃这点东西啊,没滋没味儿的,爷爷给你加餐。”
说罢,伸手一打,整盘饭菜一口没动地扣在地上,唯一一个馒头滚了老远。
郑峰扬了扬下巴,“去,趴着吃。”
旁边有人忍不住了,“郑峰!你逼人太甚了!就算你家世背景好,也不能随便侮辱人!”
“就是啊!这是琢烟谷,不是你们郑家!”
郑峰三角眼一瞥,身后的跟班破口大骂:“呸!哪儿来的叫花子跟我们峰爷叫板,不看看自己的狗德性!峰爷一根手指头就能碾死你!”
这话虽然夸张也不失实,这批外门弟子刚培养起来,郑峰算是里面有天赋的了。虽然也有天资更高的,可惜流年不利,这两天都让随从打饭,没一个来膳堂用饭的,郑峰一人独大,难免嚣张。
资历大的,也懒得管。弱肉强食,一直是江湖的为人准则之一。
江淮双眸冰霜满溢,像猎猎寒风席卷了霜原。
郑峰对上江淮的眼,先是一愣,感觉自己被扔进了极北苦寒之地,冷风从骨头缝往里钻,反应过来后恼羞成怒,伸手揪住江淮的领子磨牙道:“给峰爷舔干净了,峰爷今天饶了你,要么你就等着钻峰爷的□□!”
打不打?打不打?
江淮愿意隐忍不代表他不会反抗,郑峰一而再再而三得寸进尺已经触到了他的霉头。
江淮双眸微眯,拳头已经握住。
“你们在干什么?!”
膳堂门口传来一声暴喝,郑峰手一抖直接松开了江淮的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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